天下節度 第725章 大戰4
    王彥章站在河岸,對岸傳來陣陣不祥的槍炮聲,顯然梁軍夜襲奪取渡口的企圖已經失敗了。他回頭看了看正在江岸邊隨著江水起伏的近百木筏,沉聲道:「準備強渡!」

    天色已經大亮,江面上數十條梁軍木筏載沉載浮,正向渡口處行來。他沒有在渡口部署守兵,原因很簡單,渡口一片開闊,沒有任何屏障,一旦梁軍衝上岸來,便會陷入白刃戰,無法發揮吳軍的火器優勢。吳璋將手中的主要兵力都部署在了以廢廟為中心的防禦陣地上,包括所僅有的四門短炮,剩下的一門長炮部署在山頂在寨子中,從那裡長炮就足以轟擊渡口了。吳兵拆除了部分廢棄房屋,用這些材料堵塞了那些廢棄房屋之間的空隙,形成了一道壁壘,房屋的窗戶就成為了天然的射孔,而火炮則部署在房頂等地勢較高的位置,火藥桶都已經打開,彈丸和藥包也已經裝入炮膛,一切就緒,就等待著戰鬥的打響。

    吳璋略微估算了一下距離,確認梁兵的木筏已經進入了火炮的射程,對身後的牙兵做了一個開火的手勢。隨著指揮旗的搖動,火光依次從炮口噴射出來,濃厚的白煙籠罩了吳軍的陣地。

    隨著一聲尖嘯,一發鉛彈劃過木筏的上空,狠狠的砸入江面,濺起了三丈多高的水柱,鉛彈落水帶起的衝擊力讓臨近的一隻木筏劇烈的搖晃起來,上面的梁兵們驚惶的喊叫起來,拚命的抓住一切可以木筏上抓住的東西,以至於自己被散落的江水淋得渾身透濕都沒有察覺道。

    「吳狗這炮也就聽個響,嚇嚇人而已,打不中的。大夥兒在加把勁,快些劃上岸,把他們全部剁成肉泥!」最前面那只木筏上,梁軍校尉大聲的喊叫著,激勵著手下的士氣。在軍官的鼓動下,木筏上的梁兵們加快了划槳的頻率,木筏前進的速度明顯加快了。突然,空氣中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響,就好像被什麼高速運動的物體撕裂了一般,那名方纔還在大聲叫喊的梁軍校尉所在的木筏突然變成了漫天的碎片,它被一發從長炮發射的八斤重的鉛彈直接擊中,擋在鉛彈前進道路上的一切——無論是木材還是人體都被撕碎,漫天飛濺,這一情景是如此的恐怖,以至於發生了十餘秒鐘後,驚呼和慘叫聲才從四周的梁軍叢中爆發出來。

    這發鉛彈的命中就好像一個信號,第二次齊射中又有一條木筏被擊中,這些臨時製成的木筏在火炮面前顯得十分脆弱,哪怕只是被鉛彈擦過,也會散列開來,上面的梁兵都有披甲準備登岸後便臨陣廝殺,這些本來用來保護士卒的盔甲在水中卻變成了可怕的索命無常,那些落水的梁兵就算沒有被鉛彈以及四濺的碎片所傷,沉重的盔甲也會把他們拖入水底溺水,只有極少數幸運兒才在沉入水面前被同伴撈起,倖免於難。儘管如此,那些沒有被炮彈擊中的梁軍依然奮力划著槳,向不遠的渡口衝去,水面上毫無屏障,他們掉頭逃跑的話,划槳劃的再快也快不過吳軍的炮彈,就算逃回去也逃不過嚴酷的軍法,還不如拚死衝上岸,好歹也能腳踏實地,死也死的踏實。

    在梁兵瘋狂的努力下,木筏和岸邊的距離在飛快的縮短,待到還有六七丈距離的時候,不少梁兵便跳下木筏,在鼓聲中稍一整理隊形,便向那大廟衝去,這些選鋒無一不是梁軍中的精銳,此時一腳踏實地,士氣便憑空漲了三分。雖然不過七八百人,但隊形整齊,長槍如林,如牆而進,竟好似千軍萬馬一般。

    看到梁兵登岸了,矮牆後的吳軍火繩槍手們趕緊向其開火,但梁兵行列中雖然不斷有人中彈倒下,但依然保持著隊形前進,當距離縮短到只有四十步左右時,梁軍也開始還擊,箭矢和鉛彈如雨點般落下,甚至還有點著的引火物被投擲過來,吳軍搭建壁壘的材料很多本來就是從廢街中拆下來的,很多都是乾透了的易燃物,此時著了火,頓時便著了起來,一縷縷煙火從吳兵的防線上升起,甚至還有兩個沒有看管好的火藥桶也被點著了,引起了幾次小爆炸,眼看梁兵便要突入了。

    「換霰彈,放!」隨著一聲號令,已經停止了好一會兒的火炮又突然轟鳴了起來,一團夾雜著無數小鉛彈的火光從炮口噴射出來,十幾步開外的梁軍陣中立刻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被擊中的人丟下武器,撲倒在地,身體垂死的抽搐著,平整的梁軍陣線扭曲起來,出現了數個缺口。

    「反衝!」已經將手中的刀柄攥出了水的吳璋大吼了一聲,猛的揮刀虛劈,緊張到了極點的他的右手小指已經被削去了一塊皮肉卻全然未覺,早已在廢街內排成縱隊的三隊吳兵立即推倒一段胸牆,猛衝了出來,遭到突然打擊的梁兵首尾不得相顧,被截成三段,終於崩潰了,紛紛渡口處逃去,途中不斷有梁兵因為體力耗盡而失足跌到,被從尾隨追擊的吳兵輕易的殺死,砍下首級,披著黑色號坎的屍體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漢水南岸。

    北岸,江風將一陣陣喊殺聲傳來,王彥章踮起腳尖,向對岸望去,不時回頭看正在趕製木筏的手下,可是趕製而成的木筏卻寥寥無幾,畢竟周圍可以用來製作木筏的材料都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可是四出去搜集渡河船隻的游騎還沒有一人回來,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對岸的喊殺聲漸漸平息了,顯然又一次強渡行動失敗了,難道這次自己由上游渡河,夾擊吳軍的策略就這樣失敗了?想到這裡,王彥章不禁頹喪的低下了頭。

    「都督,外出搜集船隻的胡羊兒校尉回來了,說有要事稟告!」

    「哦!快領他上來!」王彥章趕忙收斂心情,表露出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樣,作為一個統帥,個人的情緒隨時都會影響到軍心,尤其是眼下這個緊要關頭。很快那胡羊兒便快步疾趨了上來,身旁還有一名青衣漢子。那胡羊兒對王彥章叉手行禮罷道:「都督,末將方纔沿河北上,尋找渡河的船隻,碰到此人,他自稱是本地的一個團頭,說有辦法領大軍渡河!」

    王彥章聞言,趕忙對那青衣漢子問道:「兀那漢子,快將你姓名報上,若當真能引大軍渡河,本都督當不吝重賞!」

    那青衣漢子趕忙拜了一拜,恭聲答道:「小人姓車名明,家父本是當地長老,前些日子吳賊進犯,守官四散,前些日子吳賊下令各鄉將船隻擊中上繳,家父便讓鄉民交了十幾條船上去,卻將剩下的百餘條隱藏在上游的一個灣子中,小心看管。今日得見王師,趕忙遣小人前來帶路,大軍若要渡河,便快隨小人往上游去再行個二十里便是了!」

    王彥章聽到這裡,便好似絕處逢生一般,不由得向天默禱道:「今日得聖天子護佑,百姓相助,渡得河去,大破吳賊,弟子自當施捨錢財,修繕叢林,若有食言者,天地神明,當共棄之!」默禱到這裡,王彥章對那車明道:「你且去帶路,此番事成之後,某自當稟明天子,大加賞賜!」

    已經是午飯時分,南岸的吳軍擊破了那次梁軍的進攻後,便加緊修繕壁壘,準備火器以迎擊梁軍接下來的強渡行動,但出乎吳璋意料的是,梁軍並沒有如他意料之中的那樣連續發起猛攻,江面上空蕩蕩的,連一條漁船都沒有,看上去詭異的很。感覺到不對勁的吳璋派出幾條小船前去打探對岸的動靜,報回來卻是對岸的梁軍正在收集木材,趕製木筏,做強渡的準備。感覺到一絲欣慰的吳璋心中雖然仍有幾分懷疑,但他手中的兵力有限,此時梁國大軍已經直逼江岸,得到這個風聲之後,本來就很不穩的房、均兩州的情況只會更加糟糕,自己去分兵巡防也是無濟於事,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守住武當城渡口這個要點,等到襄州那邊的援兵趕到再做主張!

    樊城,吳軍大營。

    帳中吳軍大將羅列,只見主帥呂潤性端坐在當中,對身旁的那人沉聲問道:「陳公此番從建鄴來,卻不知父王有何旨意,還望告知!」

    與呂潤性說話那人身著緋袍,皮膚黝黑,,雙目精光四溢,約莫四十多歲,正是男人一生中精力最為旺盛的年紀,正是吳軍大將陳璋。只聽其笑答道:「臨行之前,大王在臣下面前只說了一句話:『將從中御,兵無選鋒者必敗』。此番出兵之前,大王對經略荊襄之事未置一詞,想必就是為了讓殿下無有制肘,全力用兵破敵。」說到這裡,陳璋站起身來,對呂潤性深深做了一揖。肅容道:「殿下,陳某今日在這裡也是麾下一將,只管隨意驅策,某自當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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