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第619章 鬼神
    「謀反?先將這樁事放到一邊。」劉威冷笑了一聲,答道:「某家且問你,先王之子的死因如何?今日定要說個明白。」

    嚴可求心中咯登一響,出發前他已經聽聞了劉金以和州歸降呂方,並大發檄文,稱徐溫才是刺殺楊渥的元兇之事。作為同謀者,嚴可求自然知道真相,但他更知道眼下這個時候只有抵死不認才是唯一一條生路,想到這裡,他哈哈大笑起來:「劉公莫非看了劉金那反賊發出的檄文?兩軍交鋒之時,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樣的髒水都胡亂潑過來,威王(楊渥死後被謚稱弘農威王)乃逆賊張灝所害,徐公斬殺此賊,才得以操淮南權柄,這是大家都看到的,劉金那廝的胡言亂語又豈可相信?「

    劉威卻沒有被嚴可求的笑聲所迷惑,沉聲道:「我自然知道威王乃張灝所害,但那廝與徐溫分掌左右二衙,若無徐溫同謀,張灝如何能弒殺主君。之後徐溫殺張灝,不過是二人分贓不均,自相內鬥罷了!」

    嚴可求想不到劉威居然只憑幾點只鱗片角的線索便能當時情形推斷的七七八八,饒是他來之前已經做了回不去的打算,心中也不禁一陣慌亂。嚴可求強自壓制住慌亂,笑道:「那二位現在要如何?還師廣陵?弔民伐罪?莫要忘了呂方就在京口虎視眈眈,爾等這般做只會讓親者恨仇者快!「嚴可求一開始語音並不大,可越到後來越大,到了最後一句便如同雷鳴一般。

    劉威卻未被嚴可求的氣勢所懾,冷笑著反唇相譏:「呂方在京口虎視眈眈?親者快仇者恨?那爾等先前在廣陵城中大開殺戒,殺的人頭滾滾的時候,莫非呂方不在江北?當真是可笑之極。」

    嚴可求正待開口分辨,方才一直未曾開口的周本出言打斷道:「罷了,本將便在六安禦敵,待到擊退鎮海賊,自會還師廣陵,將那些舊賬一一算個清楚。嚴先生你是徐溫的智囊,想必也和那些事情脫不了干係,便先留下來,到時候再隨某家一同回廣陵吧!」說到這裡,周本高聲吩咐道:「來人,好好侍候嚴先生!」

    隨著一聲應和,帳外進來數名軍士,便要給嚴可求戴上鐐銬,嚴可求本欲反抗,轉念一想卻改了主意,伸手順從的讓對方給自己戴上鐐銬,冷笑了兩聲。周本也不多言便與劉威一同出帳去了。

    三更時分,白沙洲上,一陣陣江風從水面上吹來,帶來一陣陣水腥味。一名淮南守兵站在塢口的望樓上,盡可能將裹在身上的披風裹得緊一點,好抵禦一陣陣江風,九月的白沙洲,白天氣溫還行,可若是到了晚上,一陣陣江風吹在人身上,渾似要把一層皮剝掉一般。那守兵回頭看了看塢內岸上隱隱約約的火光人影,憤憤的往下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娘的,說好一人一個時辰的,怎的這麼久了換班的也沒過來,莫不是忘了?」

    那守兵剛罵了兩句,正好一陣冷風吹來,猛的從他口裡灌了進去,頓時只覺得胸腹間一陣冰涼,猛的咳嗽起來,他趕緊從地上摸索了片刻,翻出一隻小陶罐了,打開灌了兩口進去,口中頓時感覺到一陣辛辣,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他小心翼翼的將那陶罐放回地上,想要找個擋風的地方,可這望樓本就是在水面上。原來周本佔領白沙洲後,便沙洲上修築壁壘營地,為防止鎮海軍從水上進攻營壘,淮南軍則在營地靠江面一側的淺水水中打入兩排木樁,只見用鐵鏈相連,形成了一條水上防線。而在其間停靠了數十條快船,從水門出入。而這守兵的望樓就在水上,四面只有一圈欄杆,毫無遮掩,四面透風,只得蹲下來減少受風面積苦熬。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那守兵聽到一陣划水聲,趕緊跳起身來,拿起火把細看,原來從沙洲上慢悠悠的劃過來一條小船,卻是來更替自己的人來了,他趕緊將一旁收起的繩梯放了下去,不一會兒那小船靠了上來,從繩梯上爬上來一個瘦小的漢子來,那守兵上前扶了一把,罵道:「好你個吳二,今天又晚了,看我回去後不向都頭告你一狀。」

    那吳二聽到那守兵的罵聲,冷哼了一聲:「呸!這麼多人便是你王七郎事最多,片刻虧也吃不得!」

    兩人爭吵了幾句,下面划船的人等得不耐煩了,罵了起來。那王七郎便脫下身上的披風遞給對方,又指了指邊角的那只瓦罐,道:「喏,那邊瓦罐裡有些酒,這裡風大,可以喝兩口去去寒,可莫要喝光了,下一班的弟兄沒得喝。」

    「你這王七,去了便是,哪來這麼多話。」那吳二也不回頭,便要去那地上的瓦罐,他是個好酒之人,正要喝一口過過癮,剛將那瓦罐湊到嘴邊,背後卻被人撞了一下,頓時灑了好些出來,濺在身上,吳二趕緊將瓦罐重新塞好,回頭怒道:「王七你這是作甚,不趕快回去睡你的大頭覺,當真要和某家放對不成?」

    「吳二,你看那邊是什麼?」王七郎的聲音卻有點顫抖,倒有點像受了什麼驚嚇一般。吳二隨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望去,藉著昏暗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見江面上多了一片黑影,這是一陣江風吹了過來,傳來一陣槳聲。

    「敵襲!是鎮海軍的戰船!」兩人的目光對視,頓時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恐懼,他們這個望樓毫無遮掩,只有趕快逃走才是唯一的生路,吳二立刻從地上撿起一隻瓦罐,猛的將罐中的液體倒在一旁的柴堆上,望樓中立刻瀰漫著一陣火油味,王七郎則將火把向柴堆上一扔,頓時一陣火苗便猛的從柴堆上衝的老高。兩人這才沿著繩梯向下面停靠的小船爬去。

    鎮海軍的旗艦上,周安國看著不遠處的火光,冷笑道:「淮南賊的哨兵倒是靈醒的很,不過在我鎮海大軍面前,都是土雞瓦犬罷了!傳令下去,小船上前,清除木樁!大船準備火炮,攻擊停泊的敵船!」

    隨著一陣急促的鼓聲,從鎮海軍戰船的行列中衝出了數十條小船,這些小船船體狹長,配有八對長槳,速度十分驚人。不過呼吸間便衝到了那些木樁前面,鎮海軍水卒則用用事先準備好的火油淋在鐵鏈上,用火點燃,再用鐵斧劈砍,很快數十條鐵鏈便落入江中,淮南軍事先準備的水上防線便門戶洞開了。

    與此同時,鎮海軍的大船在外圍拋錨停泊,船首的甲板上,炮手們在水手的幫助下忙碌著。在臼炮一旁,兩隻炭爐上火焰翻騰,炭爐上各放置著數枚已經被燒的通紅的鐵球。在為臼炮裝好火藥後,炮長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濕泥餅從炮口放入,確認一切無誤後,才用鐵鉗從炭爐上夾起一隻通紅的鐵球,從炮口小心的放入,然後迅速的點燃引信。隨著一聲巨響,一隻紅色的流星從炮口噴射而出,飛快的向水塢內密密麻麻的停泊快船飛去。

    塢內的淮南兵已經看到了望樓上的烽火,塢內的守將立即下令所有軍士除非得到命令全部都在帳中,不得妄動。而他自己則領了親兵趕往水邊的船隻,作為一名經驗十分豐富的將領,他知道夜襲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無論是對於進攻者和防守者來說都是如此:進攻一方難以協調組織兵力,防守一方則容易自相殘殺。他打算在堅守壁壘以靜制動的同時,派出火攻船乘著夜色突襲敵艦。可是他剛剛踏上棧橋,便傳來一陣可怕的聲響,好似有什麼東西在一旁急速飛過,他下意識的撲倒在地,他的胸口剛剛接觸到地面,便看到一團紅光砸在棧橋旁的大船上,將桅桿打成兩端,被打斷的上半截桅桿向棧橋這邊壓過來,棧橋上的人們發出恐怖的喊聲,紛紛逃散,不少人乾脆跳入水中,斷裂的桅桿砸在棧橋上,頓時激起了一陣煙塵,當煙塵散去的時候,可以看見那條大船正在緩慢的下沉,顯然剛才那團紅光打穿了船底。

    「這是什麼東西?」淮南守將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的已經崩垮棧橋和下沉的船隻,那根折斷的桅桿就在數尺遠的地方,他注意到折斷的地方已經變成了焦黑色,他伸出手摸了一下那斷口,手指剛剛接觸到焦黑色的斷口便彈了回來。

    「好燙!這紅光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的目光中滿是好奇。淮南守將抬起頭來,只見一團團紅光不斷的落了下來,被擊中的船隻紛紛斷裂沉沒,有些落到岸上房屋帳篷的,就升起了一陣陣的火光,更多的紅光從江面上飛過來,顯然這些紅光是由鎮海軍的戰船發射出來的。

    「鎮海軍難道得到了神佛護佑,否則又怎麼會有這種鬼神之力呢?」守將口中喃喃自語道,目光中滿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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