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許眼看攻城塔前的壕溝正在飛速的被填平,湖州軍先前就在土山上的弩炮掩護下,驅趕俘獲的民夫填塞了一些地段的壕溝,此次進攻時這兩座攻城塔就有意識的選擇了相對較淺的壕溝地段,很快,停止在壕溝前面的那兩台攻城塔又開始向前挪動了,後面的數十台較小的攻城器械也借助它們巨大身軀的掩護,開始越過壕溝。塔樓上越來越多的幫著火把的竹竿伸了出來,雖然守兵們竭力撲救,但是還是有越來越多的布幔被點燃,眼看防禦石彈的布幔防線就要崩潰了。
「快拿竹竿來。」焦急萬分的高許靈機一動,從一旁搶過竹竿,並在前端綁上鐮刀,開始用其砍斷攻城軍的長火把,一旁的守兵看他的模樣,也紛紛模仿,一支又一支的竹竿火把被砍斷,少數被點燃的布縵也被撲滅,實在破損嚴重的也被預備的替換掉,城頭的守軍發出一陣歡呼聲,慶祝又一次挫敗了湖州軍的企圖。
此時的攻城塔已經靠上了城牆,由於靠城牆太近,能夠發射的射孔便少了許多,所以攻城塔上的那些扭力彈簧弩炮反而對城頭守軍的威脅小了許多,守軍也發現了這點,開始向射孔猛烈的發射箭矢,逼得攻城塔內的士卒不得不緊緊關閉射孔,而塔頂的湖州兵士卒則利用居高臨下的優勢,射殺守兵。守兵腳下的有規律的震動感也告訴他們,攻城塔內部的湖州兵正在操縱攻城錘,摧毀他們腳下城牆的根基。
與此同時,那數十具較小的攻城器械也越過了城壕,或者撞擊城牆,或者向城內發射火彈,或者升起高高的雲梯,準備直接等城,大隊的弓弩手也站在城壕邊,向城頭發射箭矢,壓制守兵,眼看湖州軍首次等城便要成功了。
「快把滾水、鉛汁運到城牆邊上來。」高許看到湖州軍在器械的掩護下,守軍大部分的箭矢對他們的危險很小,反而那兩座攻城塔上的敵兵居高臨下,不斷地發射箭矢,殺傷了許多守兵,可己方對他們也沒什麼辦法。趕緊指揮手下先對付那些較小的木驢、雲梯,準備擊退了他們,再對付孤立的那兩個龐然大物。
「一、二、三、倒!」隨著守軍的號子聲,鎮海軍士卒們小心翼翼的將一個個鐵鍋裡的滾水和鉛汁倒了下去,透明無色的是沸騰的開水,而反射出白色金屬光澤的便是融化了的鉛塊,這些可怕地液體從高聳的城牆上傾瀉而下,被澆到的士兵立刻慘叫著在地上翻滾,痛苦著死去,而被澆到鉛汁的器械,立刻燃燒了起來,便是沒有被澆到的器械的湖州士兵,也被袍澤們的慘狀所觸動,動作也立刻慢了起來。
王許站在壕溝邊,身後分列為四個縱隊的便是湖州兵投入進攻中的主力第五坊,看到最前面的義從兵開始遲疑,甚至有人開始後退。王許低聲喝道:「擊鼓,傳令下去,先前戰死或者傷殘者賞絹五匹,錢十貫,家人賜覆三年,勳書一轉。若有退回壕溝者,斬其首,妻子沒為官奴。」一旁的大嗓門的親兵立刻將坊主王許的號令大聲重複了一遍,與此同時,親兵們立刻將已經越過壕溝的十幾名義從兵拿住,推到戰壕旁,一聲令下,十幾顆頭顱已經滾入壕溝中。看著壕溝後一張張鐵青著的臉和雪亮的刀槍,義從兵們只得轉過頭來撲滅攻城器械上的火焰,繼續向城頭撲去。
攻城塔上的徐二看到湖州兵攻勢衰而復振,笑道:「這王許平日裡一張死人臉,偶爾說出句話來也沒句入耳的,想不到這陣仗上還真下的去手。也怪不得使君容得下他,將一坊兵交到他手上。」他從一旁的親兵手中接過一個酒囊,將裡面剩下的殘酒一飲而盡,將那酒囊擲在地上,對下面一層中坐著歇息的五十名選鋒大聲喊道:「兒郎們,隨徐家二郎一同擊賊,取富貴。」言罷便提起雙手大刀,當先而去。
看到湖州兵攻勢挫而後振,高許趕緊指揮民夫將城下堆積的軍械、箭矢搬運上城來,並讓用精力充沛的士卒替換掉城頭疲憊的人,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猛攻,同時讓預先等待的選士從突門中湧出,圍攻燒掉攻城塔……這時,突然傳來一陣號角聲,攻城塔頂部的那兩座吊橋同然放下,搭在城牆上,各有一隊身披重甲的壯士從中蜂湧而下,為首的一人正是徐二,只見其雖然身披重甲,雙手持著一把長柄大刀,跳躍如飛,手中雙手大刀舞動得如同旋風一般,若有當者,無不被斬為兩段,此時的城頭守軍已經苦戰了許久,已經疲憊之極,正在等高許號令下城歇息,卻被這支生力軍一衝,頓時大亂,城頭上此時煙火繚繞,一時間也分不清有多少湖州兵上了城,眾人鼓噪起來,眼看便要崩潰了。
高許見狀,也顧不得指揮民夫搬運軍械,立即帶了一隊生力軍趕往那邊,一路上一連斬殺六七名四處亂竄,攪亂軍心的潰卒,又將一旁事先準備用來守城之用的十幾罐油膏盡數打碎,縱火點燃,攔住那些敗兵的退路,逼迫其回身死戰,方才稍稍控制住了局面。與此同時,蘇州刺史成及看到這邊殺聲震天,知道十分吃緊,又派來千人支援,便從城牆上的暗門突出,殺了城外攻城的義從兵一個措手不及,又潰散了回去。同時又將絹帛銅錢盡數搬運到城下的坊裡,立刻將許諾的恩賞兌現,方才恢復了守軍的士氣。
徐二由攻城塔領著數十人登城後,抓住了戰機,迅速擊潰了守軍的防禦,他也是老行伍了,知道此時絕不能頗得過緊,免得讓敵兵窮途末路,回頭死戰反而不美,所以只是指揮選鋒們一面斬殺些落單的或者頑抗的敵兵,一面準備接應城下的湖州兵登城。卻沒想到突然間如綿羊般逃竄的敵兵又一下子回頭反撲過來,仔細一看竟然是敵將在其後縱火,置之死地後而生,實在是個狠角色,又發現下面的己方已經被出城逆襲的鎮海兵擊潰,短時間內已經沒有了後援的可能,只得退回攻城塔上,準備尋機再舉。
「這幫義從兵,果然關鍵時候不頂用,居然讓對手一下子逆襲便打垮了,本來徐二都已經登城了。」說話的正是范尼僧,現在看到湖州兵第一次進攻便已經登城,高興地他手舞足蹈,幾乎要跳了起來,可轉眼之間形勢又逆轉過來,只氣得他咬牙切齒,幾欲要親自趕到城壕便驅兵登城。
「這些義從兵本不過是各家豪強私兵,既沒有經歷過這等苦戰,平日裡也無統一指揮的,能打成這個樣子已經不錯了,這王許能夠驅使這等弱兵打成這樣,倒是真有幾分本事。」
「那也是主公氣量過人,換了別人,三番兩次的出言頂撞,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一旁的范尼僧接過話茬,不輕不重的拍了個馬屁。
城壕邊的第五坊依然嚴陣以待,先前的即將登城和現在的友軍被逆襲擊潰彷彿都和他們無關一般,八百餘人皆披甲持兵,席地而坐。王許身旁的副手急問道:「義從兵已經潰散,若讓他們衝過來,只怕衝動了陣型,被敵軍討了便宜,不如讓全坊兵變為三列橫隊,逼他們回身死戰。」
「不可,這些義從兵已經苦戰半日,反覆衝殺,士卒都已經疲憊之極,若這般做只是白白讓他們送死,傳令下去,全坊士卒按各都列方陣,讓潰兵從各個方陣縫隙通過,若有衝動陣腳者,立斬。」
立刻一旁的親兵將王許下的命令翻譯成旗號傳達下去,雖然說古代中國的軍旗還無法像現代的旗語一般表達出那麼複雜的意思,但是要表達這種簡單的軍令還是沒有問題的,本來呂方還準備建立一個複雜的旗語系統,可是唐代軍中慘淡的識字率讓他暫時放棄了這種想法,畢竟莫邪都中稍微有點學問的人才都被他派去處理民政、發展商務、煉鐵製兵去了,剩下的也基本都在技術含量較高的炮隊中了,呂方下定決心,一旦佔領杭州,軍中夜校一類的培訓班一定要排上議事日程。
隨著軍令的下達,湖州兵莫邪都第五坊的士卒迅速組成了八個棋盤形的方陣,義從兵的潰卒們本能的避開方陣前那刺蝟般的長矛,從縫隙間逃走,後面尾隨而來的追兵,看到那嚴整的陣型,也收住了腳步。
隨著最後一部分義從兵消失在莫邪都的軍陣後,軍陣中響起了一陣鼓聲,為了保證軍陣前進的秩序,呂方本來打算仿照古希臘人一般,用長笛之類的樂器來保證士卒的步伐整齊,後來發現長笛的聲音太小了,便選用了腰鼓。隨著鼓聲的響起,莫邪都第五坊變換而成了橫隊,向前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