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呂方隨手將那鐵絲放到一旁,隨手拿起一塊木炭,在地上鋪的石板上畫了一個類似於後世背心的形狀:「你們回去後,便按照這個樣子做一副甲,分前後兩片,穿著時用皮帶連接紮緊,裡面要一層粗布襯裡。」
石五和眾工匠趕緊躬身領命,呂方點了點頭,笑道:「這器具的製作,你們人人有功,本州有功必賞,石五,你回去後,擬一份名單來,參與的工匠們人人賜覆三年,不五年。」
眾人聽到呂方這般說,不禁又驚又喜,紛紛磕頭謝恩,這一下子眾工匠五年時間裡無須繳納兩稅,擔負勞役,實在是莫大恩惠。
呂方擺了擺手,示意眾工匠站起來,聲音漸冷:「鐵甲乃是軍國之器,干係重大,過兩日,石五你將製作工藝細細寫明,留一份到陳掌書那裡。製作的器具都要編號,製作的作坊也要嚴加看守,切不可洩露出去,將來若有洩露出去的,便按照那賞賜的名單嚴加追查。」
石五和眾工匠見呂方突然顏色轉厲,才想起眼前本州刺史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趕緊連聲稱是,腹中不禁暗想,那賞賜也不是不容易拿的,一出變故只怕要拿一家老小性命來換,想到這裡,雖然是盛夏,還是覺得身上掠過一陣寒意。
待到眾工匠退下,呂方高興的搓著雙手,一旦用機械拉鐵絲成功,那大規模製造鎖帷子就可以上日程了,古時中國,刀劍、弓矢百姓都可以私有,即使是長槊橫刀、甚至強弩,在低級官府和豪強貴族手中也有,只有盔甲才是軍國之器,嚴格控制的,漢代名將周亞夫以丞相之尊,兒子私買了五百甲盾,準備給父親殉葬用,結果就被治罪下獄,活活氣死了,其控制之嚴可見一斑。其原因一個是盔甲對冷兵器時代軍隊戰鬥力加成極大,有一副好甲的步兵對中遠距離的弓弩幾乎是免疫的,在白刃廝殺時,生還的希望也大大提高。還有的原因就是盔甲比兵器弓弩製作的技術難度和原料要求大的多,私人大量製造幾乎是不可能的。鎖帷子雖然比不上板甲、山文鎧等甲冑,但是好處就是穿著舒適,防禦效果也遠遠勝過皮甲,雖然碰到長矛穿刺就悲劇了,但是古代鎧甲除了板甲以外,也沒什麼甲冑可以抵擋長矛的刺殺。如今鐵絲批量製造成功,呂方已經在意淫自己大軍列陣時,陣中士卒皆披鐵甲,反光讓天地失色,想必可以把對面古代的那些土包子震的就地撲到,納頭就拜吧。這玩意可比王八之氣實在多了。
呂方正在那裡意淫的爽,卻聽到旁邊有人聲,趕緊收斂情緒,卻看到范尼僧正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知道自己方纔的模樣讓他看到了,不由得老臉一紅,笑道:「范長史有何事來訪。」
「杭州那邊有使者來訪。」
「杭州?」呂方的立刻興奮起來,這幾日與獨松關對峙的莫邪都守軍發現對面的鎮海兵有些奇怪,突然戒備變得極為森嚴,士卒也敏感的出奇,好似發生了什麼,往來的客商也絕跡了,想必是杭州錢繆那邊發生了什麼變故,雖然陳允加緊督促細作打探消息,可到現在還沒有結果,這有使者來訪便可以探查清楚了。
「快帶上來。」呂方趕緊下令道。
「使君,還是稍等一會兒,你身上衣著不整。」范尼僧低聲道
呂方看了看自己,不由得啞然失笑,剛才為了方便,他身上只穿了件短衫,手上又滿是油跡,實在不太適合接見使臣,趕緊轉身往堂後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我且去更衣,長史你且先安排那使者用些茶飯,想必他一路上也辛苦的很。」
許無忌坐在客房中,他此刻心中百感交集,數年前他便在這安吉城中戍守,一草一木都熟識的很,雖然現在城內外多了不少建築物,可還是依稀看得出舊日模樣,只是早已物是人非,整個湖州已為他人所有,自己此次前來卻是向舊日仇敵求取援兵,想到這裡,心裡便覺得又是憋屈又是燥熱。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趕緊站起相侯,叔父拍他出使時,便細細叮囑過,切不可因舊日仇怨,壞了大計,數千弟兄還在杭州城下,眾寡懸殊,他此時分外在意禮節,不願觸怒了呂方。卻看見進來的是個黑鬚高大漢子,身著五品官袍,笑道:「看你模樣,想必一路上辛苦了,且先用些茶飯,我家主公過會便到。」說罷,便揮手示意,身後數名婢僕送上茶飯來。許無忌微感失望,不過由於獨松關還在忠於錢繆的軍隊控制之下,他是從山間小徑來到湖州的,一路上的確吃了不少苦,眼下看到熱飯熱菜就在眼前,也不客氣,道了聲叨擾,便大口吃喝起來,不一會兒便風捲殘雲一般,將茶飯吃了個乾淨。范尼僧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只是微微笑著觀看,待到吃完了,吩咐婢女送上熱毛巾,笑道:「這位可還需用些?」
許無忌接過毛巾,擦了擦臉,頓時精神一振,笑道:「足感盛情,已經足夠了,卻不知呂使君現在是否有空。」
范尼僧點了點頭,伸手延客道:「那且先隨我來。」
許無忌站起身來,隨范尼僧向外走去,穿過了兩重院落,便到了目的地,剛進得屋來,卻聽到呂方驚訝道:「竟然是你?」
許無忌笑了笑,斂衽拜倒道:「武勇都牙將許無忌奉叔父之命,前來拜見湖州呂使君。」說道這裡,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呂方。
范尼僧驚訝的看了許無忌一眼,想不到此人竟然是呂方的舊識,接過書信遞給呂方。呂方展開書信,細細查看,許無忌抬頭想要觀察呂方的臉色,卻被信紙擋住了視線,只看到呂方拿著信紙的右手不住顫抖,顯然心情是激動之極。
過了半響,呂方強自壓住激動的心情,道:「許將軍且先起來說話,你叔父此次派你出來,除了在下,還讓你送信給何人。」
許無忌沉吟了一下,覺得回答呂方這個問題有益無害,便答道:「叔父這次派我來,除了讓我送信給貴州,還讓我送信給寧國節度使田覠,請你們一同出兵,共襄盛舉。」
呂方點了點頭,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杭州相鄰諸州,屬於敵對勢力的,除了湖州便是宣州,田覠實力遠遠勝過自己,送信給了自己,自然也不會漏掉田覠。他思量了片刻,問道:「據呂某所知,爾等在孫儒敗後,困窘之極,越王收容爾等,以為侍衛親軍,相待不可謂不厚,汝等卻反戈相向,引外敵來攻,此等行徑可謂無信無義之極,呂某又如何知道他日不會被爾等所買?」
呂方的語氣雖然平靜,可其中意思卻是尖刻之極。許無忌卻是臉色如常,亢聲道:「當年吾等敗於楊王之手,錢繆收容我等,確是有恩與我,可後來武勇都為其南征北討,董昌之亂時,我叔父為其東破越州,西摧魏約,寧國田覠也敗於我等之手,早已報過這恩情而來。可錢繆後來以我等治溝洫,築城壘,待壯士若僕隸。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今日之事,乃是錢繆咎由自取,吾等何罪之有,呂使君若以恩義相結,吾等蔡地男兒自然以忠信相報,又怎會害怕為我等所買。」
許無忌一席話完畢,屋中已是一片寂靜,呂方靜靜看著對方的眼睛,只見對方昂然對視,毫無半點膽怯,顯然內心對自己所說的話深以為然,不由得暗自歎了口氣,笑道:「也罷,就算你說得有理,只是湖州乃是淮南屬州,汝若求取援兵,當去廣陵,為何卻只來安吉和宣州,豈不是本末倒置?」
許無忌奇怪的看了看呂方,道:「呂使君數年前與我在湖州交手時,還是個爽快人,又何必誆騙許某。」
呂方正欲開口解釋,許無忌接著說道:「呂使君屢立殊勳,卻始終未得寸土,這湖州楊王給的也不過是個名義,如今諾大機會便在眼前,若當機立斷,便是子孫百代的基業,難道還要等廣陵的命令,那時只怕白白辛苦一場,為他人做了嫁衣。久聞呂使君出身微賤,但剛勇果決,舉世罕見,如今亂世,好男兒豈能久居人下。」
許無忌一席話說完,便坐在那裡,不再說話,靜待呂方的決定。呂方站起身來,在屋內徘徊,方才許無忌一席話觸動了他心中敏感的地方,的確,自己穿越已經有十餘年了,歷經艱險,可才有一州之地,上司對自己提防打壓,下面豪強又各懷異心,實在是辛苦之極,滿腹的想法技術,可也不敢投入使用,害怕一旦技術擴展出去,其餘實力遠遠勝過自己其他軍閥學習以後用來對付自己,實在是辛苦之極,如今一個機會便放在自己面前,只要能夠擊破杭州,打破眼前這個平衡局面,自己便能縱橫馳騁,如果有了四五個州的地盤,再加上出海口,就可以放心擴展技術,利用技術差距一舉壓倒其餘軍閥。想到這裡,呂方的眼裡充滿了野心的光芒,轉身往許無忌那邊看去,只見其正襟危坐,雖然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可眼裡也滿是和自己相同的神色,立刻明白眼前這人和自己一樣,都是亂世裡野心勃勃的男兒,呂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口渴,吞了一下口水,沙啞著嗓子答道:「好,許兄說的不錯,你也不用去宣州了,我寫一封書信,讓你的隨從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