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第214章 死戰2
    陳允站在土丘上,正看著同行的親兵圍攻陸翔,他是個自視極高的人物,上次著了故友陸翔的計謀,誤捕了王佛兒,在呂方面前大丟顏面,外表雖然好似並不在意,內心卻是恨之入骨,所以這次領命伏擊陸翔,他打定主意,定要做的漂漂亮亮的,一雪前恥。本來想用強弩射殺,可惜這廣陵城乃是淮南的都城,防守嚴密,呂方能帶來的也不過百餘名親兵,像強弩這等軍國犯禁之器,只能偷偷帶入兩三具,陳允知道像陸翔這等高手,兩三具強弩與其一開始便現出,不如留到關鍵時候給他致命一擊,他又不想讓手下士卒損失太多,好顯出自己手段,所以才採用了這個圍而不攻的辦法,消耗陸翔的精力,自己在外圍養精蓄銳,尋隙一擊取其項上人頭,卻沒想到那陸翔先示以閒暇,誘得士卒上前,找出了首腦所在,轉眼之間便將隊正斬殺,下面圍攻的士卒一下子群龍無首,頓時亂作一團,眼看那陸翔左一抹,右一轉,便已經殺入了人群中,眼看便要衝出圍來。

    陳允頓時一股無明火直衝頂門,他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下胸中的怒氣,長嘯一聲,從土丘上一躍而下,竟如同雄鷹博兔一般,已經越過包圍的人群,直撲向陸翔的頂門,要親手一舉將其擊殺。

    徐自喜殺入人群中,此時隊正被殺,士卒們進退無據,已經無法如剛才一般彼進我退,將對手牢牢的圍在圈內,有的要退,有的卻要進,在徐自喜這等高手眼中到處都是空隙,指掌之間便殺了三人,一名資深的伙長見形勢不妙,大聲喝道:「隊正已死,這裡我官職最高,大伙不要慌,聽我指揮。」話尚未說完,便只看到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原來是徐自喜聽到聲音,反手將奪來的一塊鐵甲葉擲來,正好射在人中上,頓時血流滿面,跌倒在地。

    這下士卒更是混亂,在徐自喜面前不過還有兩三人,他正欲一口氣殺出重圍,逃出生天,卻只聽到一聲烈嘯,抬頭一看,只看到陳允竟飛撲而來,五指箕張,雖然離自己還有七八尺距離,可其掌風已經割的臉龐生疼,其勢猛烈可見一斑。徐自喜心知自己先是騎馬趕來,又與士卒廝殺許久,而陳允在一旁蓄勢已久,這含怒發出的一擊,絕非現在的自己能夠抵擋,可若要躲閃,便又被逼回包圍圈中,有陳允在其中,自己決計是無法再次殺出圍去了,他心思轉念極快,一探身子手臂便長了三分,一把將面前的那名士卒抓住,向陳允擲了過去。

    陳允這一撲看似簡單,實在已經竭盡了一身武功的精華,他對故友的武功知根知底,算準了他的一切後招,無論是躲閃還是抵擋他都有辦法將其逼入死地,可眼前只看到一名人被扔了過來。陳允頓時一驚,若是旁的人物物品,憑他的武功,或是用掌力擊碎,或是反震,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這確是呂方手下旗下的親兵,只要掌力稍重,立刻便沒了活路,若是死在陸翔手上,還可說是戰陣之上刀槍無眼,怨不得別人,可若是死在自己手上,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說得過去。

    陳允心念流轉如電,須臾間變作了決定,雙掌接過那親兵,順勢使了股柔勁,卸去了那股猛勁,才將其放在了地上,可也失去了截擊陸翔的機會,那士卒這下腳踏實地,在緩過神來,頓時只覺得雙腿一陣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允剛放下那士卒,便又向陸翔撲去,此時陸翔剛剛將當面最後一名士卒斬殺,已經突出圍去,陳允看到這般情景,腳下不禁又加了幾分力,不自覺招數使得老了幾分,卻只見陸翔突然身體蜷縮,向後一倒,正好不但躲過了陳允的撲擊,還搶入了對方的空門,鑽入了陳允的胯下。陳允頓時大駭,他追擊陸翔心切,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到了這時候還臨危不亂,圖謀反擊。凡是習武之人,從練武第一天起,便被告知要將對手的攻擊據於門戶之外,像胯下這等要害更是不用說了,更不要說陳允這等大家了,可他今日不知為何心浮氣躁,出手後便被陸翔牽著鼻子走,此時心中不禁暗生懼意,不假思索,雙掌下沉,護住胯下要害。

    徐自喜倒在地上,也不起身,兩腿已經連環踢出,陳允擋開兩腿,可他招數已老,掌上力道已經不純,加之一般人手臂力量都遠遠不如腿力,終於被破開彷彿,小腹上挨了重重一腿,踉踉蹌蹌的連連後退。徐自喜一躍而起,一式「龍取珠」便向陳允攻了過去,這一招聽起來倒是雅致的很,其實十分狠毒,攻者左手在敵手面前虛晃,右手卻以陰掌攻敵小腹,若敵被左手吸引注意力,便著了右手的道兒,若敵方識破了,抵禦下面的陰掌,則左手的虛晃便可化為實招,變為龍爪手直取對方雙眼,「龍取珠」的名字便是來自於此,這招虛實相間,實在是利害的緊。那徐自喜出身世家,雖然習武多年,可生性謙和,與人動手時都留三分餘地,使得大半都是那些制人而不傷人的招數,像這招「龍採珠」只有在一個人練習時用過,和人對戰之時還是第一次使用,實在是其對陳允武功知之甚祥,知道他的厲害,好不容易今日有機會,便要痛下殺手,若能得手,將來刺殺呂方之時便多了一份希望。

    陳允一身武功已經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方才小腹挨了陸翔一腳,強自壓下傷勢,看到陸翔一招」龍採珠」殺過來,不假思索,一式「井欄手」已經橫擊過去,那「井欄手」本不過是尋常抵角之時的起手之式罷了,那莫邪都中數千人,只怕人人都使得出來,實在是極拙樸的招數。可陳允此時全身關節,節節貫通,由足跟發勁,由足至膝,由膝至腰胯,由腰胯至肩肘,待到雙臂擊出之時,只聽得骨節抨擊之聲彷彿悶雷一般。徐自喜聽到這聲勢便知道無論自己招數如何巧妙變換,只要碰到對方這雙臂橫擊,只怕自己雙掌立刻便廢了,他與陳允相交多年,自己練氣的頗得此人指點,雖說也知道對方一身氣功已經到了極高的境界,可從未想過像這般沛然莫御。

    徐自喜見形勢已不可為,便要收招後退,卻只見陳允一式「井欄手」使到一半,竟然一個箭步跨到對手面前,手上已經化作當胸一拳搶入中門直擊過來。徐自喜只覺得勁風撲面,面上便如同刀割一般,趕緊雙手交叉,想要卸開對方的勁力,可一接觸對方的拳鋒,便覺得勁力大的出奇,竟是卸之不去,只得勉力提氣相抗,可對方的壓力竟如同長江大浪一般,一浪高過一浪,只壓得徐自喜雙臂骨骼咯吱作響,直欲折斷一般,可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一鬆手,對方如此剛猛的拳勢直擊過來,只怕是全身骨骼盡碎,命喪當場的下場,只得拼盡全力相抗,只希望對手方才受的傷勢突然發作,自己才好脫得生天。

    徐自喜陳允二人在這邊死鬥,後面的軍士已經追了過來,為首的一人雖然已經被徐自喜殺得寒了膽,可他看到陳允雖然身材矮小,可鬚髮擎張,滿面紫氣,宛如天神一般,反觀徐自喜,雖然身材相較高了許多,可被陳允壓得雙膝彎曲,幾乎就要跪在地上了,顯然優勢在自己這邊。看到這裡,那軍士大喝一聲,一矛便向徐自喜胸口刺去,定要將其釘在地上,為死去的袍澤們報仇。

    徐自喜正竭力抵抗著陳允的拳力,他已經廝殺了近小半個時辰,只覺得額頭上的汗水如水一般流下來,胸口的心臟跳得越發激烈,知道這是力竭的先兆,正惶急間,看到那軍士一矛刺來,心下叫苦不迭,只得猛的一咬舌尖,激起潛力,奮力推開陳允的拳力,正要橫臂撥開長矛,卻只覺得一陣無力感,只得側身躲避,那長矛已經刺中肩膀,徐自喜藉著這疼痛激起的最後一分力量一掌擊斷那矛桿,反身便要逃走,卻只覺得背上一沉,接著便是一陣劇痛,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原來背上已經挨了陳允一掌,此時徐自喜神智已經不太清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要活著逃出去,為家人報仇。」也不回頭,拚死向前衝去。

    陳允起步要追,卻覺得小腹一陣劇痛,知道方纔那一腳傷勢不輕,自己又強自發力猛攻,只怕傷勢已經加重,便停住腳步,將手指塞入口中,吹了一聲口哨,幾乎在同時,傳來兩聲弦響,那徐自喜條件反射般的往道旁一撲,躲過了一支弩矢,另外一支弩矢卻從背後直貫而入,徐自喜撲到在地上,卻手腳並用,爬上了前面的土堤,接著便滾了下去。待到一眾士卒擁著陳允爬上土堤,徐自喜已經不見了,土堤下便是奔流的水流——徐自喜已經落入邗溝中去了。

    陳允臉色鐵青,身旁的一眾軍士一個個臉上也毫無人色,他們都是死屍堆裡摸爬慣了的主兒了,可像徐自喜這般難纏的人物,可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時,遠方傳來一陣人聲,遠遠看去依稀可以看到火把,此時天色已經晚了。剩下為首的一名伙長試探的問道:「陳先生,沒有得到那賊子的首級,我們是下水找尋,還是先撤。」

    陳允自言自語道:「這人挨了我一掌,又挨了一矛,一記弩矢,只怕已經死了,就算不死,像這等重傷,久戰之後,在這初春的邗溝水中,還能逃得出來不成?倒是若來人找到把柄,倒是麻煩的很。」想到這裡,他立刻便有了決斷,下令道:「你們快將死去弟兄們的屍體收好,還有兵刃也要收回,莫要拉下半點曝露身份的物件,然後一同撤走。」

    「喏!」一眾士卒趕緊收拾好,不過片刻功夫,一行人便離開了這裡,只留下雜亂的腳印和少許血跡,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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