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親密間,屋外突然傳來兩聲咳嗽,麗娘如同被驚了的貓一般一般,跳到一旁,整理身上衣服褶皺地方。呂方正暗罵何人如此多事,來的如此不是時候,只得低聲對麗娘說:「想必是有要緊事情,你且扶我坐起來,躺在榻上並非也不好辦事。」
沈麗娘點了點頭,從一旁取了兩個錦墊,放在呂方背後,服侍呂方靠的舒服了,才聽到門外一人稟告道:「明府可曾安好,屬下高奉天有要事稟告。」
呂方沒好氣的答道:「安後與否你方才在外面不是看的清楚嗎,快些進來吧。」
那高奉天走進來,看到呂方雖然臉色有些蒼白消瘦,但精神還健旺,比起前些日子整日裡半睡半醒之間是強上百倍了,不由得喜道:「將軍果然是有福之人,如此大難無礙,恰巧今日醒來,果然是天祐我莫邪都呀。」
高奉天這般說倒把呂方弄得一頭霧水,莫非今日是什麼緊要時候,高奉天趕緊解釋明白,原來自從那場前哨戰後,許再思便下定決心,不以野戰冒險,開始挖掘壕溝,修築土壘,想要通過一條壁壘線將莫邪右都包圍在安吉城中,然後再慢慢攻取。而城中的莫邪都因為主將受創,陳五和龍十二兩人也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冒險出城決戰,只是在日夜派遣小隊攻擊築壘的鎮海兵,於是乎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這種激烈而又不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前哨戰在安吉城外的原野上不斷發生,鎮海都的壁壘也在不斷延長,到呂方醒來的時候,已經完成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工程量了。城中的莫邪都守軍看到敵軍的包圍圈日益完成,可是主帥卻一天到晚都不見人影,也都流言四起,士氣也漸漸低落起來,陳五和龍十二等人也看到了,偏生又無什麼辦法。隨著鎮海軍壁壘日漸修築完成,城內那些百姓看守軍的眼光也越發讓人尋味起來,范尼僧等人的心好像貓爪一般,卻又無機可趁。這天卻突然有兩名民夫逃到安吉城中來了,這本是常有的事情,可這兩人卻本來是湖州本地的團結兵,其中一個還做到了都長,按呂方的命令,讓他們回家收拾秋谷,結果家園為鎮海兵燒了個乾淨,自己也被抓起來修築壁壘,於是這兩人便結伴逃了出來,那做都長的還細心的記下了鎮海兵換防的時間和具體工事的地形圖,想要城中的淮南兵為其復仇。
高奉天說完後,呂方沉吟了片刻,問道:「陳五和龍十二打算如何辦。」
「陳五想要出城一戰,龍十二卻有些猶豫,覺得敵眾我寡,而且說將軍還昏迷不醒,不好做這般大的決定。兩人意見不同,正相持不下。」
「笑話,若是我一睡不醒,莫非他龍十二就一輩子呆在這城中不成。」呂方笑罵道:「罷了,你將那兩人帶過來,我要親自訊問他們一番。」
不一會兒,陳、龍等將佐便帶了那兩名民夫過來了,呂方將兩人分開,單獨問了一會兒吩咐將兩人帶下去,分別看管。待到那兩人下去後,呂方指著几案上畫好的圖紙道:「你們也來看看,有什麼意見說來聽聽。」
眾人人圍了過來,只見几案上攤著一張白紙,上面細細畫著兩軍的形勢圖,只見表示安吉城的黑點外面有一個已經圍了四分之三的圓圈,這代表著城外鎮海兵正在修築的壁壘,這個四分之三圓圈的一端起點是鎮海兵的大營,而另外一端正處於流經安吉的大溪水河邊,在溪水邊那端壁壘的後面,還有一段平行的壁壘將動工的區域圍成了一小塊區域,防止後方有敵軍偷襲。
「鎮海軍這壁壘若是修完了,我等便如處於囊中一般,如今將軍已經醒來,在下以為還是出城與之一戰的好。」龍十二看了會地圖,憂心忡忡的說道。
「彼眾我寡,現在他們又有壁壘為依托,與其野地浪戰,不如依城堅守,待到宣州田使君援兵趕到,再出城裡應外合。」陳五意見恰是相反,這兩人這個月來在這事上都爭了無數遍了,眼看又要吵起來了,卻聽到有人低咳了兩聲,回頭一看卻是呂方,兩人趕緊躬身謝罪。
呂方揮了揮手,示意二人無事,雙眼緊緊盯著那地圖,彷彿這上面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一般,過了半響,呂方才指著地圖上一塊地方道:「這地方可有修築壁壘?」
陳五探過頭去一看,只見呂方手指的地方正是在大溪河邊那兩道平行壁壘之間的空地靠河邊的那一段,仔細回想了會,答道:「這段應該還沒修好吧。」
「好,沒修好就好,你趕快派精細探子去確認一下,順便看看鎮海軍在大溪河中有無安置鐵錐鐵鏈等家什。」呂方低聲吩咐道,聲音又是緊促又是興奮。
陳五應了一聲便出門去準備了。呂方自顧問范尼僧道:「城中可有可用的小船,準備可以裝載兩個百人都的船隻聽用。」待到范尼僧也出門準備後,呂方對手下將佐大聲說:「你們各自回營,用民壯將城頭守備士卒換下來,好生歇息,養足元氣,今夜給許再思點顏色看看。」
眾人轟然而應,雖然不是很明白主將為何這般有把握,但多年來呂方連戰連勝的經歷讓他們充滿了信心,紛紛出門各自準備。待到最後一人走出門外,呂方突然感到一陣疲倦,轉身想要休息片刻,卻看到沈麗娘靜靜的看著自己,雙眼裡滿是憐惜和驕傲。
已經是四更時分,遠處地平線上的天色已經有點魚肚白了,壁壘上的鎮海軍哨兵盡力的睜大自己的眼睛,上下眼皮好似塗上了魚膠一般,閉上了就睜不開。眼看就要到換崗的時候了,正好他也被夜裡的寒氣從打盹裡凍醒了過來,一面竭力的跺著雙腳,好讓只穿了草鞋的雙腳暖和一點,一面咒罵著接哨的人怎麼每次都來的這麼晚。突然聽到一陣窸窣聲,好似有什麼人行走一般。
「莫不是來城裡的淮南軍又來了,連夜裡也不讓人安生,當真是瘋了。」哨兵走到壁壘邊,從垛口探出身子向外面看去,倒不是他警惕性不高,主要是夜間行軍本就是極難的事情,古代士卒營養不良,大半都有夜盲症,若是打著火把行軍,只怕剛出城門,就被守軍發現了。更何況守軍有壁壘為依托,進攻一方卻沒有什麼依托,一旦稍有挫折,夜裡兵不識將,將不識兵,軍隊便會崩潰,那時自相殘殺踐踏是常有的事情。
那哨兵剛探出頭去,便驚呆了,只見十餘名淮南軍士卒不知什麼時候摸到了壕溝旁,正忙著將一袋袋裝滿了泥土的草袋扔到壕溝裡去,兩丈寬、八尺深的壕溝已經被填平了六七尺寬,後面一名名敵兵口中銜枚,氣喘吁吁的背著草袋跑過來,不遠處接著天上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寂靜無聲的坐在地上,顯然這些人正在等著填平壕溝後好發起衝擊。看到下面敵兵手中張得滿滿的弩機,那哨兵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大喊的慾望,他心裡清楚,現在發出聲音,守不守的住壁壘他不知道,那十幾張強弩是肯定要往自己身上招呼的,相距也就四五丈遠,自己身上那件兩檔鎧,還不是跟紙糊的一樣。正想轉身偷偷下得壁壘,通報隊正,卻不知碰倒了牆頭上什麼物件,砰的一聲跌落外面壕溝邊,摔得粉碎。這聲音在壕溝內外緊張到了極點的兩邊人耳中,便如同當頭打了一個霹靂一般。那哨兵趕緊往地上一撲,只聽到頭皮上一涼,接著才聽到一片弩機扣動的響聲,趴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力氣喊道:「敵襲,敵襲,淮南賊偷營了。」
淒厲的喊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壁壘後面的鎮海兵營地如同一個被驚擾了的馬蜂窩一般,立刻亂哄哄的行動起來了。壁壘百步外的陳五猛然下令:「舉旗,點火。」身後立刻豎起一面「呂」字大旗,身後的士卒立刻紛紛點起火把,如浪潮一般向壁壘湧去。
鎮海軍的營地位於那兩道壁壘的中間,守軍校尉也是個身經百戰的老行伍了,這些天和城內的守軍也打了不少交道了,他也就抱緊了一條,自己的手下屯紮的營地不被外面攻下就可以了,至於那條漫長的壁壘壕溝,只需要在哨樓上留下幾個哨兵可以了,敵兵若是攻打,發出信號等待大營的援兵就可以了,就算趕不及了,敵兵最多也就拆掉十來丈土壘,最多讓民夫多干一天活就是了,那又值得什麼。卻沒想到今夜敵兵這般大張旗鼓攻過來,莫非敵軍主將是失心瘋了。那校尉一面冷笑,一面指揮手下親兵彈壓士卒,營地裡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只聽壕溝外吶喊聲不絕於耳,火把雨點般的扔了過來,那校尉立刻下令手下士卒緊靠在垛口牆壁上,也不露頭,其餘的人張滿弓矢,等到敵兵上得牆頭,便一一射殺。想來這夜裡敵兵也沒櫓盾、帶鐵鉤的長梯這等器械,夜裡軍官也看不清楚,士卒無人催逼,只要殺傷掉前面最勇猛的幾個,後面的自然便蜷縮不前了,此時已經是快要天亮了,只要等到天明,自然大營有援兵前來一舉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