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聽了大驚,竟想不到自己這帳中竟藏了兩個人,另外一人竟誤以為被呂方識破,也走了出來。呂方覺得那聲音頗為熟悉,應該是自己熟識的,卻看見面前的沈麗娘臉色大變,竟似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一般。趕緊轉過身一看,身後站著的竟是先前刺殺自己的陳允,滿臉都是驚奇之色,顯然是被自己行跡被呂方瞧破驚訝。
呂方正不知是否應該告訴陳允自己不過是誤撞破了陳允的行跡,並非武功出眾,卻只覺身後一陣響動,沈麗娘已經跨上一步,將呂方攔在身後,雙手空空的站在陳允面前,竟要赤手空拳抵擋陳允那可怕地武功。
呂方臉色大變,正要開口召喚衛士,卻又害怕逼得陳允動手,反而害了沈麗娘的性命。卻只見那陳允臉色平靜,雙手平攤開,好像並無惡意的樣子,心頭靈光一閃,莫非這陳允此次前來並非是替陸翔報仇的。
「好一個最難消受美人恩,想不到呂兄連文采也如此出色。」說話的卻是陳允,他擊掌歎道,對呂方先前說出那句妙語頗為激賞:「果然好福氣,能得沈小娘子這等美人傾心,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呂方聽了滿臉苦笑,雖然看不見沈麗娘的臉色,但看她背影顫抖,也知道她的臉色難看之極。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見沈麗娘斬釘截鐵的聲音:「休得胡言,從今日起我是我,他是他,再無半點干係,這次我不過是護衛的職責罷了。」
「護衛?」陳允聽了滿臉都是驚訝,他那天也說了類似的話,可同樣一個沈麗娘卻是臉色微紅,含羞帶喜,顯然對呂方極有情意,只是沒有開口承認罷了,而今日語氣冷若冰霜,比之路人尚且不如。而沈麗娘雙手空空,她一身武功大半都在一柄長劍上,又見識過自己的武功,心知絕非對手,可還攔在呂方的身前保護他,顯然心中對呂方情意不淺,只是不肯承認罷了。往她身後的呂方看去,卻只見呂方臉上滿是尷尬神色,顯然有什麼不好在第三者面前說出的話。
陳允突然一笑,斂衽行了一禮,道:「沈小娘子,在下無禮了,不得已之處,先請見諒。」沈麗娘和呂方正詫異間,突然陳允身形一晃,與沈麗娘之間的丈餘距離便似不存在一般,便到了沈麗娘身後。沈麗娘反應也是極快,心知若是轉身已是絕對來不及,右腳向前大大跨了一步,想要先拉開距離再說。心念剛動,後頸上便挨了一下,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軟倒在地。陳允隨手將其托放在榻上,對呂方笑道:「今日前來,不知呂兄和沈小娘子之間發生了什麼變故,本來是兩情相悅的,卻成了一對怨偶。卻想這人世間遇到心愛的人已是難得,若那心愛的人能是兩情相悅那更是數世修來的福分。陳某不才,卻想要做個好人,為兩位撮合一番,卻不知具體情形如何,卻不知呂兄可否和我說說。」
呂方聽了一愣,苦笑道:「陳兄倒是好身手,我自問營中也算戒備森嚴,便是只飛鳥也難進,可陳兄竟視同無物一般,不過今日陳兄來這裡所為何事,該不會是要取我項上首級的吧。」
陳允聽了呂方的問話,笑道:「那天回去後,覺得與呂兄暢談一夜,獲益良多。古人說傾蓋如故,白首如新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而且覺得呂兄也是個做大事的人,如今氣運轉移,眼看這天下不再姓李了,天下百姓有倒懸之苦,卻不知聖人何時出世,重開太平盛世,我倒要看看呂兄能走到哪一步。」見呂方又開口想要問什麼話,擺擺手止住呂方的話頭道:「至於陸翔的事,我這幾天已經回去和他說過了,你們倆的事情我兩不相幫,他要殺你我不管,但幫他殺你的事我也絕對不做。」
呂方聽了這話,長出了一口涼氣,頓時覺得肩膀上輕了三分,突然看到這陳允若說他不害怕,那是騙鬼的,只不過怕也無益,強撐著而已。這下去了塊大心病,口中不禁冒出句:「甚好甚好,妙極妙極。」
陳允饒有興致的看著呂方如釋重負的樣子,笑道:「呂兄在我面前談笑自若,怎的現在如此樣子,不過我先提醒你一句,那陸翔養氣功夫乃是從我這裡學去的,一身武功只怕也有我六七分了,而且他文武兼資,你有了他這個大敵,倒是要小心提防。」
呂方拱手稱了聲謝,心想我該不會是穿越到武俠世界吧,有這麼多高手,突然想起沈麗娘被制住這麼長時間了,怎的還沒醒過來。俗話說關心則亂,呂方竟有些慌亂起來,上前一步指著沈麗娘問道:「怎的麗娘許久也無動靜,卻不知陳兄使了什麼手法,該不會對身體有什麼損害。」話語中滿是關心之情。
「無妨無妨,我不過是截斷了她的血脈運行,讓她好好休息一番,我等也好說話,」陳允神色輕鬆,細細解釋一番,原來陳允這人涉獵極廣,不但武功高強,在醫道上也有很深的造詣,而且能夠將兩者混而為一,得出許多前人所未知的東西來。這截斷血脈之術便是他的一樁本事,原理說來也簡單,人身體中有許多血脈運行,不同血脈主宰不同的器官,而用特殊的手法在不同的時間點對不同血脈做出不同的處理,能得到不同的效果,例如施在麗娘身上的便是使其昏迷。呂方在那裡聽得是津津有味,暗自讚歎古代中國勞動人民的勤勞智慧,卻又奇怪這等奇妙的學問為何沒有流傳下來。看陸允越說也是得意,口若懸河,想來平日裡也沒什麼機會說給別人聽,只是自己中醫方面的基礎太差,裡面大段大段的各種術語自己聽來有如天書一般,實在是辛苦萬分,只得咳嗽一聲打斷道:「陳兄且停一下,某實在是聽不懂,不過聽陳兄的意思,麗娘是不會有什麼大礙吧?」
「當然不會。」陳允臉色大變,看來受到什麼巨大的侮辱一般:「某又不是那剛剛學成的無知小兒,拿別人的身體做試驗品,手上自然是有輕重的,再說,你看我是那種摧花之人嗎?」
「果然對於知識分子來說,懷疑他的專業能力是對他的最大侮辱呀,古今如一。」呂方看到從來都是氣定神閒的陳允突然這般表現,感到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趕緊賠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想不到陳兄不但武功如斯之強,在醫道上還有如此的造詣,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呀。」
「那是自然,我輩讀書人,不為良相即為良醫嘛。對了,為何沈小娘子和你變成這般摸樣。」
呂方喟歎了一聲,便將髮妻呂淑嫻來信的情況詳細說與陳允聽,說來好笑,呂方穿越以來,熟識的人要麼成為上司,要麼成為下屬,再就是成為仇敵,能夠平等論交,傾心交談的一個也沒有,倒是這個本來準備刺殺自己的陳允倒是一個可以交流的人,將心中的煩悶一口氣傾吐完了以後,呂方覺得心情為之一快。
陳允聽完了呂方的話,皺眉問道:「呂兄你這人倒是奇怪的緊,你現在也算是一軍之首,官位也到了五品,可你現在也不過只有一妻,連個妾都沒有,雖說為將者應和士卒同甘共苦,清廉自守,可你這也太自苦了吧,加上沈小娘子也不過一妻一平妻而已,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可煩的。」
呂方心中鬱悶之極,心想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而來,那個現代社會是只允許一夫一妻制的。
陳允在旁邊看到呂方這般為難,突然拍了一下腦袋,笑道:「莫非呂兄還以自己贅婿出身為意,這又有什麼,那楊行密是盜匪出身,李克用手下諸多大將都是些連姓都搞不清楚的牧馬兒,看你也是讀過些書的,也不過家道敗落了,才不得不入贅女家,如論家世還能差的過他們。真英雄大豪傑又豈能是出身能限制的。我還以為呂兄是大名士,真豪傑。沒想到還是個尋常庸碌男兒。」說到最後,陳允禁不住激了呂方一句。
呂方被他一激,也有那三分意動。突然帳外傳來一聲怒哼,走進一人來,白衣拂動,臉色鐵青,竟是和呂方有滅門之仇的陸翔。陳允見陸翔進門神色有些慌亂,剛想開口解釋什麼。那陸翔卻後退三步,右手一橫攔住陳允的解釋,說道:「陳兄不必解釋了,這呂方料民練卒,又能用人,在這亂世裡投奔他也是一條好出路,不過我和他有滅族之仇,不共戴天,今夜我定要取了他的性命。你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說到這裡,陸翔隨手將身上袍衫前襟撿起,右手立掌一劃,竟將那衣衫前襟割下一塊來,隨手擲在地上,盯著陳允的眼睛歎道;「也罷,你我的交情到今天也就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