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輿論儘管如此,但張學良對日立場十分堅決,不容置疑。事變前夕,張在接獲緊急情報後即據以致電蔣介石,並慨然請纓:為國為家,願意身臨前敵,雖戰死疆場,亦無所悔。而蔣介石這時訓誡張學良說,中國「槍不如人,炮不如人,教育訓練不如人,機器不如人,工廠不如人,拿什麼和日本打仗呢?若抵抗日本,頂多三天就亡國了。」還發出中國現代史上臭名昭著的「銑電」:無論日本軍隊此後如何在東北尋釁,我方應予不抵抗,力避衝突,吾兄萬勿逞一時之憤,置國家民族不顧。而在事變前的一周,蔣介石再次密電重申不抵抗的政策。這些「內幕」公眾輿論自然不會知曉,致使張學良一直背負著不抵抗的罪名。
南京國民政府《告全國民眾書》中有這樣一段:「政府現在即以此案訴之於國聯行政會,以待公理之解決,故意嚴格命令全國軍隊,對日避免衝突,對於國民亦一致告誡,務必維持嚴肅鎮靜之態度。」當時就有一副對聯諷刺說:「主權零躉,堅持不抵抗主義;良心批發,發揚大無畏精神。」橫批為:「中正不正」。事後日本關東軍從張學良的保險櫃中搜出五十多張日本政界要人的收款單,最巨額的是政友會主要幹部床次竹二郎五十多萬元。日本政界要人的腐敗受賄醜聞引起了日本國民的極大反感,軍人們乘勢發起打倒腐敗政黨政治的軍人奪權運動。當時日本社會輿論普遍傾向於軍人,聲稱「寧要清廉的軍人,不要腐敗的政治家」,這也是日本走向軍國主義的開始。
在臨近中秋9月18日夜晚,東北三千里江山被鮮血肆意染紅,大部國土相繼淪陷敵手。白山、黑水成為東北人民的夢魘。不戰而退,實在令國人為之痛憤。半個世紀過去了,張學良在紐約回憶九一八事變那段歷史時說「是我們東北軍自己選擇不抵抗的,我當時判斷,日本人不會佔領全中國。我沒有認清他們的侵略意圖,所以,盡量避免刺激日本人,不給他們擴大戰事的借口,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我下的命令。」而這些話裡也許還有很多鮮為人知的故事吧!
1933年3月蔣介石跟張學良會面,蔣說:「當前的局勢好比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舟內只能坐下一人,我們中間誰離開小船好呢?」為了維護領袖的地位,張學良只好離去,交出軍權,借名到海外考察,實則帶蔣受過。張學良說過:「我張學良沒有統一中國的能力,但是我有服從統一中國的決心。」
難道抗日有罪
1936年12月張學良聲淚俱下,向蔣介石哭諫,苦陳抗戰之必需,但被蔣嚴詞訓斥。蔣介石不僅嚴厲拒絕,還打算親臨西安督促「剿共」,逼迫張、楊進攻紅軍,蔣介石還命令張學良對愛國請願群眾用機槍掃射進行嚴酷鎮壓,使張學良深感不解和痛苦。為了保護群眾,張學良向群眾保證將用自己的行動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才勸阻了群眾繼續前進,避免了一場驚天血案的發生。這一事件,加劇了張對蔣不滿。張學良見用盡任何辦法勸蔣都無效,不得已決定實行「兵諫」——東北軍和第十七路軍協同行動扣留蔣介石,並囚禁諸多國民黨軍政大員,隨即通電全國,昭示扣蔣的唯一目的是促進抗戰,並提出改組南京政府、停止一切內戰等八項抗日主張。蔣介石迫不得已同意。
在釋放蔣介石之後,張學良親自護送蔣乘飛機離開西安。結果剛到南京,蔣介石立刻扣留張學良。張學良被扣之後,在周恩來的努力下制止了軍隊裡的騷動。張學良與周恩來都曾在天津南開大學學習。「以前曾聽說過的名字」。在延安事先曾進行過商談的張學良與周恩來基本達成一致抗戰的認識。張學良說,「儘管我們是初次見面,卻一見如故,情投意合」。他曾評價周恩來「反應很快,瞭解事情也很深刻」,「說話一針見血,而且對事情看到很清」。張學良實現了蔣介石與周恩來的直接會談。張學良領著周恩來去見蔣介石,並列席了會議,這是一次重要的會談。
西安事變之後,南京政府命李烈鈞、朱培德、盧鍾麟組成軍事法庭審判張學良。李問張為什麼要劫持長官,進行叛變。張憤然回答:「我過去毅然決定東北易幟,服從中央。九一八事變奉命不抵抗,遭到國人唾罵。我國難家仇集一身,所以要求蔣委員長領導抗日。難道抗日有罪?這次事變的經過,蔣委員長知道的最清楚,請審判長自己去問好了。」
刀下留人
郭松齡在奉軍將領中,是別具特色的一個人。他受過北京陸軍大學的系統教育,曾加入同盟會,在廣州和天津兩次謁見過孫中山,深受其革命思想的影響。韓淑秀畢業於奉天女子師範學堂,任附小教員,學生時代加入奉天基督教青年會,積極參加進步活動,她的家就是活動的一個據點。辛亥革命爆發後,奉天的有識之士紛紛起來響應武昌起義,郭松齡就是組織者之一。他們兩人在韓淑秀的家裡相識,韓淑秀非常佩服郭松齡的為人和才幹。郭松齡在白色恐怖中被捕,當局貼出佈告判處郭死刑,韓淑秀四處進行營救活動。1912年12月25日,正當郭松齡等被帶到大西門外荒草地殺人場行刑時,韓淑秀拿著一份當日的《盛京日報》,高呼著:「刀下留人!」十萬火急地闖進法場。原來這份報紙上剛登出「清帝退位詔書」,韓淑秀在千鈞一髮之際,以政局驟變的快訊,挽救了郭松齡等的生命。兩人在生與死之中建立了感情,結為恩愛夫妻。
郭松齡在奉天講武堂任教官期間,剛好張學良在這裡學習,他親身感受著郭教官遠離聲色,自持清廉,治軍嚴謹,對部下賞罰分明的一身正氣。張學良對他湛深的學養和高潔脫俗的人品極為欽佩。郭松齡雖比張學良年長19歲,兩人卻成了莫逆之交。經張學良不斷向父親推薦,加上兩次直奉戰爭中郭松齡屢立戰功,郭已成為奉軍中的重要將領,掌握奉軍的精銳師旅。
血濺老虎廳
楊常事件中的楊宇霆、常蔭槐本來是張作霖的得力干將,但在張作霖死後,居功自傲,處處與少帥張學良作對。張學良對於楊、常的專橫雖也如梗在喉,但他念及楊、常的才幹和他們追隨大帥的功績,總是心存余慮,委決不下。
張學良繼承父業後,楊宇霆視張為後輩,凡事都是自作主張,甚至張提不同意見,也不予理睬。有時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也給予張以難甚。張學良暗下決心,一定要尋找機會除掉這個飛揚跋扈的人,「殺一儆百」以起到樹立權威、穩定政局之目的。
面對咄咄逼人的楊宇霆與常蔭槐,張學良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認為若不除掉這二人,東北集團內部的派系矛盾就難以解決。於是張學良借要吃晚飯為由對楊、常說,吃飯後再議。他利用楊、常回家吃飯的時間,召集警務處長高紀毅作了周密佈署,待楊、常晚上再來議事時,當即將二人處死於老虎廳內。張學良處決楊、常不僅使他的權力集中了,而且給其他懷有異志的東北軍將領敲了警鐘,樹起了少帥的威嚴,提高了聲望,鞏固了易幟後的東北政局。
東北易幟後,日本人並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仍然企圖瓦解東北政權,並認為在東北沒有再比楊宇霆更合適的人選了,而要讓楊上台,又非打倒張學良不可,所以,那一陣子日本人和楊宇霆的接觸也更加頻繁了。
說來也是楊、常利令智昏,弄巧成拙,「東北五路」這個日本人的政治訛詐早已使張學良怒不可遏了,他們偏偏在這時又節外生枝,提出一個涉及外交和東北政局穩定的新問題,張學良當即表示,目前東北甫經安定,涉及外交大事應該慎重考慮,不能草率從事,此事必須從長計議。
楊、常若稍有自知之明,應該就此止步了。可是他們竟堅持己見,繼續糾纏,掏出事先就已寫好的便條,硬要張學良當場拍板,即行簽字。
張學良被逼無奈,心中冒火,幾次想拒絕,可又覺得多有不便,畢竟楊宇霆、常蔭槐人本為東北軍元老,在張作霖時期曾受重用。
據說張學良當時用拋銀元來占卜是否除去楊常兩人,連拋兩次都是肯定的,袁大頭朝下,張學良很納悶,一氣之下第三次把銀元仍得很遠,被張夫人余鳳至撿到,一看還是沒有頭像。認定楊常兩人非除不可,於是告訴張學良第三次也是肯定的,從而堅定了張學良的決心。現在老虎廳的張桌子上陳列的就是當時那枚銀元。
楊常被殺後,少帥做到了「立威」,整個東北的軍政人員再也沒有人認為少帥是扶不起的阿斗了,但是對於楊常事件是對是錯很多人還各有各的看法。
一代傳奇,趙四小姐
趙一荻,人稱趙四小姐。很多女人都會愛上風流倜儻的少帥,但能沒名沒份地陪伴一個失意的男人度過數十年寂寞生涯的,只有趙四小姐。關於這對「牢獄鴛鴦」相濡以沫的愛情,不管何時娓娓道來,都帶著一種世紀滄桑風雲變幻的感慨。
趙四在《新生命》一文中寫道「為什麼才肯捨己?只有為了愛,才肯捨己。世人為了愛自己的國家和為他們所愛的人,才肯捨去他們的性命。」還有張學良用他那濃重的東北口音講過的「這是我的姑娘」,而這句「這是我的姑娘」至今令無數人動容不已。
趙一荻與張學良的初識在天津,當時北洋政府中有些達官貴人,因在北京生活受到拘束,便常溜到天津在交際場中品酒賞花,高歌酣舞。張學良在天津有私邸,頗為精美。他有時路過天津也小作逗留。好奇的趙四小姐,到那裡看熱鬧,經人介紹,與張學良相識。兩人一見鍾情,墜入愛河。
後來,趙四小姐私奔,在趙家掀起了軒然大波。其父趙慶華登報聲明,斷絕父女關係,並從此不再做官。而張學良原配夫人於鳳至擔心趙四小姐的私奔有辱張家門庭,只給她秘書的地位,沒有正式夫人的名義。
這些都絲毫沒有動搖趙四小姐對張學良的愛意,趙四心甘情願地以秘書身份陪伴著張學良。
而心胸大度、溫柔賢慧的於鳳至感念趙四小姐的一片真情,力主在帥府東側建起一幢小樓,並親自監工設計裝飾,使得趙四小姐搬入此樓居住。期間,於風至知書達理,情分和禮數都屬不淺。在北京一起生活的日子,趙四把張學良送給她的禮物,都先拿到於鳳至那裡。她們與張學良過了一段相對安穩的生活。一九二九年趙四小姐和張學良將軍在這裡有了唯一的兒子。
趙四小姐才智過人、興趣廣泛,不安心只在深宅大院裡當張學良的「秘書」,這是她的性格使然,與於鳳至截然不同。她要做張學良生活的伴侶,也要成為他公眾場合的「左右手」。大方的舉止、流利的英語和嫻熟的舞技,讓她左右逢源。
後來張學良和趙四需要一個固定的社交聚會場所,以他們當時的財力和地位,這勢必是一座設計精巧、取意新奇,少不了大興土木、雕樑畫棟的宅第。講排場、要門面是張學良和趙四天生的性格成分,這一點也體現在了他們對住宅的追求上。
張學良是一個民族主義、英雄情結兼備的人,優越的成長環境讓他對外國文化的求知慾望甚濃,而趙四從小生活在繁華鬧市——天津,租界文化對她的影響也不小。不失民族氣節,能夠接受新鮮的思想文明,表現在了他們對待歷史事件的態度上,也體現在生活中的每個角落。
二人後來信奉洋教,心如止水,不聞窗外之事,儘管世事總是無奈,他們卻始終不覺得孤單寂寞。相伴七十載,毫無悔言。後來於鳳至為報答幾十年來一直照顧著張學良的趙四小姐,主動與張學良解除婚約,成全了張學良與趙四小姐的愛情。在基督十字架下終於結為正式夫妻,而這時兩鬢雲霜的他們已經相濡以沫,整整度過了三十六個春秋。
時光飛逝,歲月不再,當年所有的建築已經殘損破舊,只有這段美好的愛情和他們對愛的忠貞,至今被人們懷念,喚起許多人的記憶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