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竟可這樣讀1 第2章 (2)
    羲氏、和氏首先分出了夏至,冬至,再擴充為二十四節氣,編成順口溜,老百姓一學就會。再將三百六十五天定為一年,以閏月正四時。這套曆法現還在用,可見功效之大。

    但老闆精準的要求,該是成功的第一步。

    第三,他派遣得力大臣分守各邊疆,以開墾土地,撫育庶民,杜絕戰爭隱患。毫不動搖地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在沒有遭受大規模外敵入侵的情況下。理,永遠是這個理。

    第四,積極訪賢。獨木不成林,一個巴掌拍不響,決策者不可能事事親歷親為。傳說堯訪賢一直到了汾水北岸的姑射之山。連仙境都不放過,人間哪還有沒走到的呢?

    第五,清心寡慾,儉樸而行。堯一生都恪守勤儉,凡事不奢不費,吃飯,不過圍著一個鍋台轉;喝水,自家掏了個土井;穿衣,人場上就那麼幾件;乘車,雖很華麗,卻沒第二輛。且堯言傳身教,他的這種優良品質舜和禹都予以了繼承和發揚。

    孟子曰,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歐陽修曰,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初中背過的很多課文,是該被忘記了;但這兩句,不該。

    國家歌舞昇平,大臣兢兢業業,人民感恩戴德。似乎不該有波折了。

    但堯卻有一件重重的心事。

    他百年之後,傳位給誰,才能對得起這億萬赤誠子民?

    這個時候,他在帝王位上已坐了七十年。

    一天朝畢,堯與心腹侍從閒聊,說著說著,忽然仰天歎息了一會,眾人不解其意,忙問為何。堯傷感地說道:人,總不免一死,我死之後,這浩浩萬民誰來養育他們呢?

    大臣放齊是個小人,小人總喜歡搶頭功,且自以為很瞭解老闆,對人性的洞察更為透徹,便朗聲答道:嗣子丹朱天賦異稟,生來千里眼,除了他,還能有誰可擔此大任?

    堯有九個兒子,丹朱無疑是最優秀的。賈寶玉生來帶塊玉,好像很了不得,但跟丹朱比,怕他要羞愧得跳河。丹朱生來就能在中國看到美國。

    放齊的邏輯沒有錯。而錯在太自信。太自信的人,都不願投石問路。

    知子莫若父。堯清楚丹朱是塊什麼材料。眼亮不等於心亮,雖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老闆幾乎都很自私,不過關鍵時刻還要注意下有幾乎這個詞。

    歡兜注意到了。

    歡兜還注意到,放齊的話像塊小石子樣,啪一聲落在了地上。借別人的話來投石問路確實高明。

    地上馬上傳來了回音。堯一臉嚴肅地批評放齊道:丹朱能治國嗎?

    堯一點都不像開玩笑,因為他真沒開玩笑。

    歡兜還沒有說話。他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堯心平氣和的機會。

    火中取栗,不是歡兜的風格。

    堯平復了心緒,果然扭頭向歡兜道:愛卿,你認為呢?

    歡兜不慌不忙地穩穩吐出一個人名:小共工。

    共工撞折不周山後玩起了失蹤,可他子孫還在朝為官。而且,有口皆碑,是第一流的人物。

    歡兜很清楚,堯想學摯禪讓。那麼按堯例,就該從朝中選出一個最優秀的大臣來培養,從而快速上手,無縫對接。

    歡兜仰起了臉,等待老闆的誇獎。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這次都不該錯。

    放齊後悔得直撓頭,自己為啥沒先想到,一塊肥肉白白被狗吃了。

    歡兜錯就錯在,他絕對想不到,中國出了個品牌叫361度。

    CCTV說都已上市。

    這多出的一度就是:堯追求的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而大臣中還有誰能超過他呢?

    堯心中涼了下,他知道,必須要同外面那些大臣們商議下了,遂對歡兜冷笑道:小共工華而不實,志大才疏,暫不可用。

    暫不可用等於永不能用,要充分理解領導的說話藝術。

    堯心中有些傷感,為什麼這麼聰明的兩個人回答問題都抓不住根本?

    堯應該學齊景公不恥下問。齊景公的名言是:無晏子,寡人無以治國;無梁丘據,寡人無以為樂。

    小人精於娛樂而弱於國政,君子精於國政而弱於娛樂。

    所以,老闆身邊永遠不能少得了小人,他們和二奶一樣具有超級強大的原始吸引力。

    只是,要像堯一樣,耳朵根挺住了。

    在傷感之際,堯忽眉角一揚。他想到了一個人。

    許由。

    2.3水患

    許由是誰?

    一個隱士,一個曾做過堯的老師的隱士,一個曾做過堯的老師讓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隱士。

    但你再隱,也能被帝王找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誰敢說不是呢?

    許由見到堯突然出現時毫不吃驚,他這樣的人,怕沒什麼能撥動心弦了。

    堯誠懇地說道:太陽出來了,火把還不熄滅嗎?大雨降下了,還要用瓢澆田嗎?夫子一出,天下立刻肅然歸心,而我還強佔著位子,我不感到羞恥嗎?我既感到了羞恥,夫子不該為弟子普度一下嗎?請夫子以天下為己任,救弟子於窮途。

    許由笑道:你治理天下,已興盛之至。現邀我去接手,世人豈不以我為熱衷名利的小人?何謂名,空號而已;何謂利,阿堵物而已。麻雀一截乾草即可築巢,田鼠一勺水即可喝飽,而我,一雙手即可豐衣足食。其外之物,於我何謂?再說,若廚師燒不好菜,你難道還逼著巫神去操刀嗎?豈不笑掉大牙?

    堯剛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許由一貓身把自己的一個小土布袋往身上一背,蹬蹬地向大路揚長而去。

    許由一直走到了首陽山,死後即葬在那裡,亦即伯夷、叔齊餓死的地方。

    這件事令堯很沮喪。他把視若生命的帝位讓給別人,別人卻當成個破皮球一腳踢回來。

    他告誡自己,決不能再犯類似錯誤。

    而一個噩耗的降臨,也加速了他選拔繼承人的過程。

    鯀出事了,出大事了。

    堯回想到了九年前的一幕。

    他正緊鎖眉頭在看一道加急奏函,內容很簡練:黃河水漲,遍地澇災,企盼救援!

    其實,他根本不需看奏函,全國水災之嚴重,他只要讓丹朱掃一眼即可。

    所以,丹朱的千里眼也算沒白生,為中華民族也做出過積極貢獻。

    《史記》用十二個字來概括當時的災情:湯湯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也就是說,全國老百姓都在山頭上蹲著待救呢。你說夠不夠急?

    堯焦慮地掃了眼諸大臣,把目光落在了四岳的身上,道:愛卿欲舉何人以解救百姓於倒懸之危?

    四岳心頭咯登一下,臉上忍不住冒汗且越積越多,綠豆大,黃豆大,蠶豆大,土豆大,砸在地上都回音清脆。

    堯的目光由期待漸漸轉變成了犀利。

    四岳心一橫,道:鯀可。

    堯猶豫道:鯀雖頗有才智,但為人愛投機取巧,劍走偏鋒,可用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上了架子就退不下來,四岳強咬牙關道:可現已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不試怎麼知道呢?

    堯再疑惑地逐一看看各大臣,用目光徵詢意見。大臣們一看反正四岳都出頭擋槍子了,成了沾光,不成自己也不擔大責任,皆紛紛贊同。

    堯歎了口氣,又咬了咬牙,道:先即如此吧。

    鯀實在想不到坐在家裡不動彈竟也飛來如此橫禍,他只不過想混混薪水,靜等著養老而已。但四岳卻已把話說絕,他萬無推脫的可能了。

    四岳從鯀家出門的時候,肚裡像被灌滿了鹽水一般,不缺水,但照樣齁得很。

    他不是對鯀缺乏信心,但也不是對鯀很有信心。

    不缺乏信心,是因為他知道鯀的聰明;不是很有信心,是因為他害怕鯀耍小聰明走歪門邪道。

    而此時的鯀,在憂鬱中,翹起了一根憂傷的蘭花指。

    治水,最好最實用的辦法當然是帶人拿?頭刨開水道,但這亦是方式最笨見效最慢的辦法。要知,當時水勢之大,拓寬河道的洩洪量弄不巧還抵不及上漲水量。且疏通工程如此之大,鯀很怕自己這一輩子都扔進去了,到臨死渠還沒挖好一半呢。

    鯀腦子很亂。腦子很亂也就代表快做決定了。

    鯀終於涕淚仰天,呆呆望著星空,心中默自祈禱了一陣。

    他唯有鋌而走險。

    走慣捷徑的人,你讓他再一步一腳印地走,那等於是謀殺。他寧願在所謂捷徑上屢次摔跟頭摔得鼻青臉腫,也決不願在漫漫征程中望穿秋水,等得虛脫至死。

    專業點說,這叫路徑依賴。

    鯀很清楚,大家早都一天等不及一天,而情勢如此危急,人間想已斷無辦法。

    人間有辦法,怕也輪不到他倒這個霉了。

    鯀決定上天庭。做什麼?偷。偷什麼?息壤。息壤是什麼?一種任意伸縮水漲其亦跟漲的神奇黏土。

    三天後,鯀返回。息壤,裝在了他的口袋中。

    鯀很清楚,這大概是堯和四岳最急著見卻又最怕見的結果。因為,他也如此。

    鯀、堯、四岳的共同願望是:在我有生之年,不要被天帝發現紕漏。

    水勢很快被息壤止住。神仙的貨就是好用。

    天下卻沒有一個人能開心起來。

    很簡單,水越積越多,雖被不斷生長的息壤止住,但卻猶如懸在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旦潰堤,後果不堪設想。

    想想當年的黃河決堤,而息壤若消失,恐怕要勝過100次黃河決堤。

    每個人都活得壓抑異常。所以,九年其實真的已很漫長。

    這天鯀剛查看水勢返回,遠遠地便看見一個渾身炭紅的人冷冷地站在門口等他。

    祝融,火神。天帝的心腹。

    祝融大踏步走了過去,二話沒說,抬手朝鯀臉上就一耳刮子,鯀臉上立刻燙出五條火溝,哧哧地冒著青煙,偶爾還竄出些火苗。

    祝融又用手在半空劃了個圈,嘴裡默念聲「收」,手掌裡赫然多了塊赭紅色的息壤。然後頭也不回,逕直駕雲而去。

    一時間,濁浪滔天,摧枯拉朽,勢不可擋,人見人死,獸遇獸亡,生靈塗炭,浮屍處處,閻羅王都來不及處理亡魂,奈何橋交通堵塞嚴重。自有生民以來,就從未這般悲慘過。猶如把太平洋的水整個給兜翻過來,順著喜馬拉雅山一次性傾潑,滾滾而下,這種組合衝擊力該有多大?

    鯀卻已不再驚慌和痛苦,因為他已在第一時間完全昏死過去。

    堯逐漸從倉皇失措中鎮靜過來。他很清楚,現在要緊做的就是少死人,把災害降低到最小限度。同時,他發誓要征服洪水,以彌補此次的大過。

    值得注意的是,堯的想法是把誓言和帝位一起傳給繼任者。這叫打包,或者叫代人發誓。

    堯,老了。他很清楚,再也不可能有當年的意氣風發。

    頭髮漸漸脫落,頭皮忍不住光鮮起來。牙齒像鐘擺樣搖來搖去,手抬起來,只見骨頭不見肉。對鏡子笑笑,不見眼珠,只剩褶皮。

    最慘痛的是,心已滄桑得像一根軟綿綿的油條。心蝕了,人也報廢了。

    再偉大的人,都要被歲月輕輕地拖進墳坑。

    堯再一次把目光盯在了四岳的身上。眾大臣瑟瑟發抖,唯有四岳惘然不顧。

    堯冷冷地道:愛卿試為朕再舉一賢以典治天下,可否?

    四岳不緊不慢但開門見山地答道:只一人可。

    堯本來還想再問些什麼,但目光忽接觸到四岳的眸子,便什麼也沒有說了。

    四岳很自信,能接好堯班的人天下絕對不超過兩個,一個即是他。另一個堯肯定不會感興趣了。

    另一個是許由。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