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歌苦笑,撫慰地拍拍她:「惜顏,哥沒事的!這種痛我早就習慣了。」可是蒼白無比的臉色卻洩露了他的身體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方惜顏心裡更痛,她強行扶著方舒歌走向自己的房間,眼睛卻不爭氣地蒙上一層水霧:「你還敢說!那種凍死人的天氣竟然下河摸魚,卻換來了……」聲音哽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是的!還記得方舒歌為了五十兩銀子下冰河捉魚的事嗎?那一次,他雖然僥倖不死,卻留下了嚴重的風濕症,平時還好,但一到陰雨天,身體的各處骨節就如焚心般地痛,以方舒歌的耐力竟也痛暈過幾次,可見發作之劇烈,也難怪惜顏心疼了。
方舒歌不敢說話,他緊緊咬住牙關,生怕一張嘴就會呻吟出聲,額上卻迅速地沁了一層冷汗,任由惜顏將他扶到床上,並緊緊地蓋了好幾床棉被。
望著平時神采飛揚的哥哥此時卻變得如此蒼白荏弱,惜顏恨不得將他的痛讓自己來承受。
「小馨,快點暖爐,拿進屋來!」
一個俏麗的丫頭詫異地跑進來,一看到床上的方舒歌,立即明白了,連忙點燃了暖爐。
方惜顏用手帕給方舒歌擦去冷汗,並用自己溫熱的小臉貼上他冰冷的臉:「哥!堅持一下,惜顏會陪著你。」
好像有一把鋼刀在一寸寸地切割自己,關節的地方更是如蟻鑽咬,痛極了,也癢極了。可是,多年來養成的驕傲卻讓方舒歌即便在這種時候,也不肯示弱,他強扯出一抹笑容,可是那笑也是如此黯淡:「惜顏,你放心……我沒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包括病痛……能打倒我方舒歌!嗯!」又一波巨痛襲來,痛得他緊咬下唇,鮮血浸染了他的唇角,他立即深吸一口氣,好像在宣告什麼:「絕對沒有!」
「哥!你……你別說了……」
惜顏心疼極了,淚水又流了下來,連忙抹去眼淚,現在不是她哭的時候,她要堅強,她要陪著哥哥一起走出痛苦。
再一次幫哥哥擦去迅速冒出的冷汗,方惜顏挪坐在他的腿側,吩咐小馨把暖爐放在床邊。她把手伸進被子中,撫向方舒歌的腿。然後,她輕柔細心地為他搓揉起來。這種按摩,有時也能緩解一下痛苦。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安詳而寧靜,外面晰晰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方舒歌感覺到妹妹的手撫摸過他的每寸身體,雖然隔著衣服,但從她的手指傳遞過來的那種溫暖及情愫卻逐漸滲透了他的身體,奇跡般地減輕了他的痛苦。
曾經,照顧她是他對自己的承諾;曾經,她成為他活下去的勇氣;曾經,她是他生存的唯一信念;曾經,她是父母對他的唯一依托。
可是現在,卻是她幫助他度過那麼多次痛苦。
方舒歌出神地看著正在專心為自己舒解痛苦的妹妹,她的額頭鼻尖早已滲出密密的一層細汗。
難怪呀!除了按摩要用力外,床頭還有一個暖爐呢?除了自己,誰能忍受在夏日的夜身邊燃著一個暖爐?
「惜顏,別弄了!我好多了,你去休息吧!」
方舒歌虛弱地說,聲音裡卻隱含著一種堅定與不容拒絕。
方惜顏看看方舒歌的臉色果然好多了,臉上不由掛了一抹欣慰與寬心。但她卻搖搖頭:「不,我要在這裡陪你,我要親自看著你,否則我不安心。」
「惜顏!」
「不!我要在這裡!」方惜顏不理他的責怪,只是拿著手帕再一次輕拭方舒歌臉上的冷汗。
恐怕只有方惜顏敢違抗他的命令,方舒歌不再說什麼,伸手奪了惜顏的手帕,擦去她臉上的汗珠兒:「哼!你只看到我臉上的冷冷,卻看不到你自己的熱汗。」
方惜顏握住哥哥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地說:「但我知道,哥哥的身痛,惜顏的心更痛!」
方舒歌怔了怔,不知道為什麼?除了心頭那份深深的感動外,竟另有種奇異的感觸在心頭迴旋不去。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幾分甜蜜,幾分酸澀,幾分期盼,幾分悵惘——
方舒歌也不由地迷惑了!
雨越下越大了,屋內的人卻早已忘記陰雨帶給他們的痛。他們聽著雨聲,和著彼此的心跳,靜靜地體味著風雨中的一切!
風雨之中,雖有輾轉,雖有飄零,卻也有土香,還有揉碎在空氣中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