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博簡單地笑了笑,隨後,他面對在場的學校領導,正色道:「我相信,譚主任將會把工作做得更好。我相信他。而且,我也相信,在坐的,可能沒有人不相信譚主任吧?」
說完,陳博揚長而去,留下背後嘰嘰喳喳的理論,嗡嗡做響。那些正襟危坐的傢伙們,只有在陳博走出大門之後,放一些馬後炮。
老譚看著陳博的背影,很空虛,一言不發,以至於後面的就職報告做得都有點無精打采。老譚自己都想不到,當自己的野心得逞之後,也會如此失落,而且表現得竟然是這麼快、這麼強烈。
失落的老譚有點像沒有骨頭的人一樣,整個身體軟得站不起來。這段時間,他沒有沉醉了當官的喜悅裡。相反,老譚總是在反省,反省自己的行為是否光彩與磊落。一反省下來,老譚自己都覺得,有失光明磊落。老譚知道,在今天以前,自己還只是一個普通的教師,還沒有失去妻子,還有一個相對安靜與溫馨的家。可是,當上教導處主任以後,得到了官職,卻失去了愛人與家庭。
其實,老譚還知道,以前還有一個比較談得來的哥們陳博,現在也沒有了。官職與陳博,兩者是不可兼得的。在必須選擇的情況下,老譚選擇了官職。可沒多過久,也就是一個月左右,他又覺得應該選擇後者。因為,選擇了陳博,還能享受到官職帶來的一部分好處,而選擇了官職,就永遠失去了陳博。
但是,老譚還是在極力地挽救與陳博的友情。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老譚給陳博打了很多電話,要求出來喝茶聊聊。但是,陳博都沒有答應與他見面。即便是在電話裡交談,也只是老譚一個人表達,而陳博默默地聽著,既不發言也不掛電話。
最後,老譚憋不住了,說:「你倒是說句話啊。」
陳博終於說了一句:「有什麼好說的呢?」
每次,老譚與陳博的電話交流總是這樣告終。陳博以為,老譚再也不會騷擾自己了。說實話,陳博現在都認為老譚的電話是騷擾了。但是,老譚的騷擾居然差點到了陳博的家裡。
那天,老譚鼓起勇氣,主動去陳博家去。老譚之所以最終沒有到陳博家裡,是因為陳博將他攔在了樓下。
陳博對老譚的突如其來有點不知所措,他以為,老譚現在是教導處主任了,而且也成功地將自己致於死地,實在沒有必要再糾纏自己。可是,在一連串的電話交流失敗後,老譚卻真實地出現在陳博的面前。陳博發現,出現自己面前的老譚,竟然有點蒼老了。
陳博和老譚在家樓下對立著,半天都沒說話。老譚遞煙給陳博,陳博說:「戒了。」
老譚搖頭說:「這麼多年的習慣,怎麼就隨便改變了呢?」
陳博一邊拿著自己的煙一邊「哼」了一聲,說:「這麼多年的好朋友,還不是說變就變。」
老譚一聽陳博這麼說,有點急了。他說:「兄弟別這麼說。」
陳博也跟著急了,怒吼道:「誰他媽的是你兄弟?不這麼說要怎麼說?」
老譚看陳博真急了,就不說話了。他知道,要是自己再說,肯定相互之間就要動手了。先不說誰勝誰負,這麼多年連紅臉話都少說的好朋友,現在動起手來確實有點尷尬,而且的確是自己有負於陳博。
老譚頓了頓,紅著臉說:「不說這個了,給你說點別的。你應該知道吧,我和老婆離婚了。這女人的腦子可能進水了,以前條件那麼寒酸,她媽的都死心塌地地跟我,可現在條件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時,她竟然跟老子鬧離婚。」
老譚停了停,他以為陳博會關心他離婚的事。可是,陳博自己又抽了支煙,看都沒看老譚一眼。老譚也拿出支煙,自己抽起來。然後他一邊抽煙一邊說:「這當然不是說我就一定離不開她,像他這樣的女人要什麼沒什麼,我隨便亂找都能找個比她好的。」
陳博打斷老譚,輕蔑地說:「那你還找她個屁呀,要什麼沒什麼,不如隨便亂找一個得了。」
老譚哀歎了一聲,說:「兄弟,也不能這樣說。」
陳博再次打斷老譚,說:「再給你說一遍,我不再是你的兄弟。」
老譚無可奈何,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之所以要找她,是因為夫妻這麼多年,我們畢竟是有感情的,她走了我很傷心。」
陳博眼睛都紅了,他瞪著老譚,怒吼道:「你他媽的不就是離個婚嘛,至少你老婆還活著,你傷什麼心?可是,你他媽的害死我不要緊,還害死了我老婆。你知道我都多傷心嗎?」
老譚當然沒話說了,他木在那裡,連看陳博一眼的勇氣都沒有。老譚知道,如果這時候他要是開口說話,肯定是火上焦油,會讓陳博暴跳如雷的。
半晌,陳博更加憤怒地吼道:「老譚,你他媽的不是人。我操你老祖宗。」
陳博不可能去找老刁,更不可能規勸她回心轉意。從老刁那天的談話可以看出,老譚太讓她失望了。可以說,老刁是絕望了。可是,老刁自己找上門來了,在一個月之後。
老刁的到來也是突如其來,令陳博意想不到。在陳博的腦海裡,老刁之前連自己住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她居然還能夠找上門來。但是,陳博對老刁並不是很反感,也許是因為老刁上次大義滅親,主動將丈夫老譚的醜行揭露出來了吧。又或許,老刁現在也是一個人,與自己同病相憐。陳博知道,離婚多少會給一個女人造成陰影,即便她實在是不在乎這段婚姻。
老刁看著有點詫異的陳博問:「是不是覺得有點唐突,或者認為我不該來這裡?」
陳博簡單地笑了一聲:「來者都是客。」
老刁深沉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想來看看你,而且我與小宛也有一面之緣。」
老刁沒有再說下去,也許她怕勾起陳博傷感的記憶。實際上,這已經使陳博沉重起來。
陳博吁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老刁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空氣頓時凝聚了。
突然,陳博恍然大悟地說:「老譚來找過我。」
老刁非常吃驚:「他還有臉還見你?」
陳博誠懇地說:「他來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他是想讓我勸一勸你,希望你能回去。」
老刁吃驚到彷彿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了,她哈哈地說道:「笑話,我既然離了,就不會再回去了。」
接著,老刁又說:「嘿,真是天大的笑話,他也太幼稚了吧,這是離婚,而不是小孩子負氣離家出走。」
陳博這時倒發起了慈悲心腸:「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老刁快速反問道:「嗯?像他這種人,還知道什麼叫恩嗎?」
老刁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說小陳,你把他想得太簡單了,他狠毒著呢。你知道嗎?小宛是怎麼知道你進了派出所的,那是他打的電話。如果說他要整你,打電話要警察來抓你,這也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事。可你說他打電話告訴小宛這事幹什麼?那是他想害你們家小宛,真是狠毒啊!就算他要毀了你的事業,但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呀,你們家小宛太冤枉了。」
陳博聽得瞠目結舌,他狠不得立即出去跟老譚拚個魚死網破。如果說陳博只知道毀滅了自己的前途還能冷靜的話,那麼,當他知道小宛的死也是老譚一手策劃的之後,對老譚的憎恨就如即將爆發的火山,岩漿在內心翻滾,隨時可以噴射出來。
老刁彷彿看出了陳博的憤怒,於是她規勸道:「沒有證據就不能與他理論,不過,從此以後應該遠離這種人。」
老刁走後,陳博突然倒在了沙發上,即便怎樣都無法站起來。陳博大病一場,壯碩的體格頓時萎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