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這樣嗎?既然一切都是蔣曉峰做的,那他為什麼不跑?"趙光問。
"這就是蔣曉峰做事的高明之處。"成坤說:"雖然事情是他一手策劃的,而且他在其中也獲得了最多的利益,但他為了不讓別人懷疑,把戲演得更加真實,就在事發後讓我們逃跑,而自己卻在新京坐陣,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懷疑他參與了這件事,而我們也相對安全了。蔣曉峰為我們安排好了潛逃的車票和機票,讓我們先在宜昌避避風頭,幾個月後自然會派人來送我們出國。"成坤說的流利順暢,絲毫沒有編造的痕跡。
趙光點了點頭。"成坤,照你說的,蔣曉峰是這件事的幕後操縱者,而且還精心安排了你和張穆的出逃?"趙光問到。
"是的,實際情況就是這樣,我說的句句屬實。"成坤回答。
林楠看著成坤的眼睛,仔細地捕捉著他內心的東西,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和懷疑在林楠的心中交織重複,林楠一邊在筆錄上記錄,一邊梳理著成坤每句話之間的邏輯關係,成坤看似合理的回答,林楠總感覺哪裡有問題。
經過反覆的訊問,成坤一口咬定利用'金品數碼網'銷售網卡進行詐騙的幕後主謀就是蔣曉峰,而他和張穆只是蔣曉峰花錢雇來的兩個高級打工仔。趙光讓林楠結了筆錄,把成坤送回了看押室。
窗外的風更大了,光禿禿的樹枝在狂風裡瘋狂地抽打著牆壁,樹枝的倒影活像一個垂死的狂人在做最後掙扎。狂風也更加肆虐地報復樹枝,讓它搖晃的更加歇斯底里。皎潔的月亮被烏雲遮住了雙眼,周圍完全被黑暗佔領,狂風在世界上的上空左突右撞,呼嘯著恐懼的咒語。一片片樹葉有的被吹散在空中,有的還未落在地上就又被狂風捲起撕碎,拋到更遠的地方。林楠回到了審訊室才感到了一絲的溫暖。
隨後趙光、林楠又訊問了張穆。張穆的證言同成坤驚人的相似,他也一口咬定蔣曉峰才是幕後操縱者,他和成坤只是蔣曉峰用來掩人耳目的替罪羊而已。趙光又進一步問了張穆500萬元資金的來源,張穆也對答如流地指證是蔣曉峰給他們用於潛逃使用的,筆錄即將做完的時候張穆還說,估計蔣曉峰現在已經逃跑了
八、
新京機場外,探長周強和其他幹警將成坤、張穆押上了警車,趙光呼吸著新京早晨的空氣感覺格外清爽提神,小蔓在林楠的身邊不斷問寒問暖,老潘也在給家裡打電話報著平安。經偵重案組成功地抓獲了犯罪嫌疑人成坤、張穆,案件似乎也已經水落石出了,但重案組的每個成員都清醒地知道,"金品數碼"網絡詐騙案還沒有真正完結,也許現在才剛剛開始。
新京經偵總隊處長辦公室
"李處,過程就是這樣,最後通過網絡聊天,發現並獲取了成坤上網的位置才將他抓獲的。"趙光說。
李處點了點頭,笑著對林楠說:"林楠,沒想到你還是個計算機人才啊。現在各種科學技術發展得真是太快了,不充電不行了啊"李處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金品數碼'網絡詐騙案涉及人員眾多,社會影響巨大,現在許多被害人聽說主犯成坤、張穆已經落網了,都紛紛往咱們總隊打電話詢問情況,老百姓掙幾個錢不容易,他們要的不是案件如何破得漂亮,也不是非要成坤、張穆蹲多少年大牢,他們要的是能追回自己的損失,現在還有將近3/4的贓款不知下落,你們肩上的任務還很重啊"
林楠說:"李處,經過我們對成坤、張穆的訊問,他們已經基本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但他們一口咬定蔣曉峰是這個案件的幕後操縱者,我們現在已經著手開始調查了。"
"對,這是一個關鍵的問題。成坤、張穆雖然都已抓獲,但他們口供一致,都指證蔣曉峰是策劃這件事的主謀,而且獲得了餘下的所有贓款,2000萬元除去我們繳獲的500萬元和張穆留在家中的100萬元以外,尚有1400萬元不知下落。我已經讓老潘帶人去傳喚蔣曉峰了,在他落網之前,案件的真實原貌並沒有完全明朗。"趙光補充說。
李處翻看著蔣曉峰的個人資料,邊看邊說:"這也是個人才啊科技大學研究生畢業,才28歲就已經是網絡服務公司的老總了。"
"是的,李處。"林楠說:"在抓獲成坤、張穆之前,我們曾讓蔣曉峰協助破解'金品數碼網'的主機系統,他的計算機水平十分高超,決不在成坤、張穆之下。"
李處點點頭。"趙光、林楠,盡快抓獲蔣曉峰,盡全力挽回經濟損失,等案子破了,我親自給你們請功!"李處放下資料說。
"請李處放心,我們一定全力以赴!"趙光、林楠異口同聲地回答。
白色的索納塔急停在恆信大廈的門前,穿便服的老潘、周強帶著兩名幹警一直上到24樓,蔣曉峰的曉峰網絡服務公司就在該層的2412房間內。老潘放輕了腳步,示意其他兩名幹警控制住樓層的各個出口,因為是午休時間,大廈樓道裡基本沒有人走動。2412房間的門口掛著"曉峰網絡服務公司"的牌子,老潘試探地推門發現房門並沒有鎖,便隨即同周強一起走了進去。剛一進門,公司前台的小姐熱情地站了起來。
"你們好,請問你們需要什麼幫助?"前台小姐說。
老潘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回答:"我找你們蔣總,我和他約好了。"
"啊,你們和蔣總約好了嗎?不好意思,蔣總中午出去吃飯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前台小姐說。
"唉,這個蔣曉峰,真是不守時啊,他什麼時候回來啊?"老潘問。
前台小姐看看表。"這個可說不好,他和公司的小孔去陪一個客戶吃飯了,應該不會太久的,如果你們著急,我馬上就去打電話催他。"
"不用,不用,既然他是陪客戶吃飯,那就不便打擾了,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吧。"老潘說著和周強找了個地方坐下,前台小姐也禮貌地為他們沏好了茶並送來了一些雜誌。
大約半個小時後,樓道裡響起了腳步聲。
老潘和周強聞聲同時向門外走去,前台小姐也隨後走了出去。
門外不遠處走來兩個年輕人,兩個人身高相似,都穿著灰色的職業西裝,前台小姐向來人的方向說:"蔣總,這兩個客人說同您約好了,等您半個多小時了。"
蔣曉峰雖然沒有見過老潘,但遠遠地就察覺到了老潘腰間的警察腰帶。
"你們誰是蔣曉峰?我是新京市公安局的"老潘邊走邊掏證件。話音未落,突然面前的一個年輕人轉頭便跑。
"抓住他!"老潘大喊:"別跑!蔣曉峰。"
蔣曉峰迅速地向樓道的盡頭跑去,老潘、周強在後面緊追不捨,距離一點點地縮短。就當蔣曉峰即將跑到樓梯的時候,被迎面堵截的兩個幹警一下撲倒在地。
"你們為什麼要抓我?我怎麼了?"蔣曉峰在地上掙扎著喊道。
老潘跑過來拉起蔣曉峰。"誰讓你跑的?我們只是來找你瞭解情況的,你跑的還真快,蔣總"老潘還有些氣喘吁吁。
"我不是蔣曉峰,我叫孔濤。"被老潘拉在手裡的年輕人說。
"你不是蔣曉峰?"老潘吃驚地看著他,"那你為什麼要跑?"
"剛才在我身邊的那個人才是蔣總,你們叫他的時候蔣總突然讓我往回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糊里糊塗地跑了過來"孔濤說。
"什麼?你說剛才你身旁的那個人才是蔣曉峰?"老潘此時才明白自己中了蔣曉峰的金蟬脫殼之計。"周探,快下樓找剛才那個人!"老潘放開孔濤立即向電梯間跑去,此時的電梯還停在一層,老潘急得團團轉,他跑到樓道盡頭的窗台前向下望去,一輛墨綠色本田轎車正飛快地駛出恆信大廈停車場。
"什麼?蔣曉峰丟了?"趙光驚訝地問。
"是的,都是我的錯,當時蔣曉峰就站在我面前,我喊他名字的時候,他卻讓一個下屬替他逃跑,而他自己則不慌不亂地站在原地。我沒想那麼多,同周探一起抓住了蔣曉峰的下屬,卻讓真的蔣曉峰跑了,都怪我"老潘非常自責。
"這個人真不簡單啊。"趙光感歎地說:"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情,能表現得如此穩定自若,蔣曉峰的心理素質確實很高啊。"
"這個也不能全怪潘爺,首先我得承擔責任。"林楠說:"我是咱們中間唯一見過蔣曉峰的人,這次行動我應該主動參加,或者我應該提供一些蔣曉峰相關的相貌資料,這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但我沒有這麼做,所以才導致了行動的失敗"
"行了,現在不是追究誰責任的時間,我們首要任務是要抓獲蔣曉峰。"趙光打斷了林楠的話。"我們現在立即分成三組,林楠帶兩個人去蔣曉峰的住處蹲守,我繼續到他的公司守侯,潘爺去通知機場、車站和各個派出所,一經發現蔣曉峰和他駕駛的本田轎車,立即扣留。"
三人分頭行動,但直到第三天上午,還是查到任何蔣曉峰的消息和下落。
趙光坐在辦公室裡,準備著"金品數碼"網絡詐騙案的報告材料,這個案件進行到這個階段,已經受到了許多媒體的關注,公安部更是幾天聽一次匯報。趙光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案件的期限也一天天臨近,蔣曉峰一天不抓到,案子就一天停滯不前,無法順利進行。憑現有的證據雖然基本可以認定成坤、張穆的犯罪事實,但根本無法證明他們犯罪的主觀故意,成坤和張穆一口咬定蔣曉峰才是這個案件的幕後指使者,蔣曉峰如果不能到案,那就無法判定成坤、張穆的犯罪性質,也就無法對他們進行進一步的處理,現在擺在趙光面前的,已經不僅僅是抓獲一個蔣曉峰的問題了,而是這個案件的生死存亡。
自從蔣曉峰出現在視野裡之後,這個原本看似平常的案件就顯得不那麼簡單了,雖然從表面上看,成坤、張穆指證蔣曉峰犯罪,再加上蔣曉峰拒捕逃跑的行為都可以說明他的犯罪嫌疑,但從案件的整體來分析,說蔣曉峰是這個案件的主謀確實有些牽強。
首先從動機上說,蔣曉峰缺乏作案的目的,蔣曉峰從畢業開始便自組公司,從事IT行業數年,已經有了一些的積蓄和流動資金,而且他的公司以提供技術服務為主營業務,有了一定數量的客戶群,如果蔣曉峰想利用不正當的方法賺取暴利,那為什麼還要這麼苦心經營自己的這個小公司?其次如果蔣曉峰是主謀,他完全沒有必要讓成坤和張穆加盟進來,他公司的三個員工都是搞網絡的專業人才,蔣曉峰如果想利用別人成就自己的騙局,完全可以指使他的員工進行,而根本沒必要去拉攏成坤、張穆。但成坤和張穆的口供又是如此一致,一致到逐字逐句。成坤、張穆被抓後,一直是被分別進行訊問,根本不可能有串供的可能,如果說他們事先商量好,又沒有證據。趙光此時看到的是兩個事實,兩個完全相反的事實,兩個可以相互推翻的事實,相信任何一個事實,都可以否定另一個事實的錯誤,懷疑任何一個事實,都可以肯定另一個事實,這麼搞案子肯定亂套。趙光想著案件的情況,感到手中的報告根本無法繼續,怎麼寫?到底寫哪個事實?還是去相信哪個事實?警察搞案子是要依靠證據的,重證據、輕口供是公安人員的基本素質,眼前這些摸稜兩可的證據根本不能成為支撐案件的基礎,趙光正想著,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進來的人趙光很熟悉,是吳鳴。
吳鳴是新京十大律師之一,今年40多歲,在新京法律界相當出名,曾有過連打幾十場官司不輸的驕人成績。中國人自古就愛搞排名,幹什麼都要分個一二三四,煙排名、酒排名,人更要排座次。而今的排名不僅成就了人們的虛榮和自信,更為排名者提供了高額的利益回報,吳鳴的訴訟價位在新京是最高的,前些時間某張報紙上提到的"某些專為富人打官司的律師"指的就是他。趙光曾和吳鳴在多年前有過一面之交,那時趙光還在刑偵總隊兇殺大案隊工作,吳鳴也還不是什麼常勝律師,趙光當時抓獲了一個惡行纍纍的殺人犯,吳鳴是那個殺人犯的辯護律師,當時的吳鳴根本不像現在這樣巧舌如簧,他只幫罪犯辯護了幾句就不再發言了,結案後趙光和吳鳴一起喝過酒,吳鳴雖是殺人犯的辯護律師,但言談中卻處處顯示著對罪犯的深惡痛絕,也許正像當年吳鳴評價自己說的一樣,一個律師再有正義感也不應該正義到為對手打抱不平。誰能想到當年的小律師能發展成今天這樣如日中天,有時命運就是喜歡和人玩遊戲,今天某個人還和你在同一個層次,明天你們的地位就能相差十萬八千里,如今的吳鳴雖然層次提得很高,但作為一個律師的覺悟卻已經降得很低了。
"趙探,好久不見啊"吳鳴做著開場白。吳鳴身材不高,穿著整潔的白色西裝,無邊眼鏡後的雙眼顯得十分狡詰。
"啊,是吳大律師,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啊?來,來,來,請坐請坐。"趙光站起身來,示意吳鳴落座。
吳鳴笑著說:"幾年不見,你是越發富態了,怎麼樣,工作還那麼忙嗎?"吳鳴拿了把椅子坐下,繼續同趙光攀談。
"我這哪談得到是富態啊,我是該減肥了,現在我要還是在兇殺大案隊,別說抓人了,連牆頭估計都跳不上去了。"趙光調侃地說。
"哈哈哈哈,你呀你,還是那麼幽默。"吳鳴故意為趙光的話發笑,世故而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