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橋城的安定，不是光靠警方能做到的，需要我們警民共同的努力，你受過三年比較特殊的教育，也可以說是教訓，你應該是有比較高的覺悟的，我也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小伙子，你對你的兄弟，你的好朋友們，還有觀音路和橋城都是有深厚感情的，你不希望看到橋城烏煙瘴氣吧，我也承認，我們有部分同志，膽小怕事，見利忘義，在獲得執法權力的時候迷失了自己的立場，做了對不起組織對不起人民的事情，我們是要依法處置的，但我也負責任的告訴你，我們有更多的同志，為了和惡勢力做鬥爭，那是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的。"
老劉說到這裡有些哽咽。
"你認識的老柯，他是我們的人，他是警察，他已經和我們失去聯繫很久了，我們推斷他已遭遇不測，在這個案子裡面我們已經折損了兩名幹警，這也足以看出黑惡勢力的強大和無法無天。"
"我是在合法的公司上班，我也沒有跟黑惡勢力來往。"
"你別先慌著否認，我們也沒有說你跟黑惡勢力有來往，案子還在調查，一切都不明朗，但有一點，你跟老柯是有聯繫的，老柯有沒有給你留下任何訊息或者文件？"
洪申沉默了，他在思考著，到底要不要把那些證據交給他們，萬一裡面牽涉到康狼怎麼辦，甚至牽涉到米奇的父親怎麼辦，他既想警方整治馬大馬二，又不想牽涉到康狼，他的內心掙扎矛盾。
"洪申，你一定要配合我們調查，今天晚上你就是跟馬志華起的衝突，馬志華和其弟弟馬志烈是重要的嫌犯，他們團伙的存在隨時隨地都在威脅橋城的治安，你知情不報可是違法的。"
老齊忍不住了，干多年的刑警他一眼就看出洪申心裡是有鬼的。
"洪申，我是知道你的，當年你殺龍禾會周敬是為你妹妹報仇，是重情重義的，方法不對，但你的心地是善良的，既然你重獲自由，當然應該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為城市為人民多做貢獻，你是一個有正義感的孩子，你可不能站錯了隊，一錯還再錯呀，我知道你是擔心牽連到康狼，康狼對你有恩，但你有沒有想過，當年你殺周敬，康狼為什麼沒有全力阻止你，你有沒有想過周敬死後龍禾會垮台，黑道上受益最大的是誰，當然是康狼，康狼再利用你，我調查這個案子也有些日子了，根據我們的調查分析，當年康狼就是利用對你有養育之恩的洪輝良幹掉自己的老大當上大哥，幾年前又利用你們一幫小子統一了黑道，最近幾年他通過各種手段漂白自己的黑道身份，還收買官員謀取政治地位，不法獲得巨額資產，甚至危害公共秩序與橋城發展，你不能看不清形式了。"
老劉語重心長，雖說是有目的，但他的話洪申聽來也不無道理。
"洪申，你再進去，可就是監獄了，別一失足成千古恨。"
老劉和老齊輪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輪番轟炸，洪申想到醫院裡躺著的小九，說不定馬家還會伺機報復，再猶豫下去，的確是後果不堪設想了。
"你說我憑什麼相信你們就是好警察。"
"洪申，你把手機給我。"
老劉向洪申要手機，洪申猶豫了一下，再把VERTU關機後拿給他，老劉笑笑，將後蓋打開取出電池，再從裡面掏出了一塊小晶片。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難道就是你憑什麼相信康狼？"
老劉將那塊晶片扔到洪申手中。
"這是什麼？"
洪申疑惑不解。
"這是錄音式竊聽器，高科技產品，就這麼一塊小晶片，你打電話的內容都可以錄下來。"
老齊解釋完，洪申面色凝重，他萬萬沒想到，康狼居然會對他來這麼一手。
"不妨告訴你，橋城的黑惡勢力一手遮天已經驚動到了中央，現在貴州、雲南和湖北三省的警力都出動支援，誓要把這幫惡人連根拔起，你不要問太多，你只需要配合，你要相信正義和真理永遠是站在人民這一邊的。"
老劉的眼神很堅定。
"好吧。"
洪申從錢夾裡拿出那張健身卡。
"老柯留下來的資料就在這個地方，我只能幫到這麼多了。"
"這是你應盡的義務，但我們還是對你表示感謝，希望你不要透露任何信息給任何人，與康狼等人劃清界限。"
"那我是該辭職咯。"
"不，不是這個意思，現在情況還不明朗，希望你能全力配合警方，裝作不知情，我們也會給予你有效的保護，也希望在必要的時候，更好的協助我們警方。"
"我有我的原則，有些事不會幹的。"
"今天到此為止吧，洪申，再次感謝你的幫助，也提醒你，好自為之。"
老劉向洪申敬了個禮，洪申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會不會告訴洪申太多了，現在關係這麼複雜，一旦洪申把消息透給康狼等人，那就完了。"
老齊擔心的問老劉。
"現在不得不冒這個險，沒了老柯兩人，我們的信息都閉塞了，對洪申只能以心交心，不然康氏這個黑金帝國，我們永遠攻不破，必須把洪申拉過來。"
"無論如何，先拿到老柯留下來的東西，如果夠份量，就可以抓人了。"
老齊開車，風馳電掣向南區趕去。
28
洪申回到家，看著自己寬敞的住宅，此時此刻似乎回到了第一天走進這裡的感覺，那麼不真實，那麼虛幻，這一切根本不屬於他，一切都顯得那麼冰冷。
他拿了啤酒坐在沙發上，他的腦袋裡亂成一團，他突然是那麼懷念從前在觀音路的日子，屋子雖然很小，條件也很差，但卻很溫馨，有家人，有兄弟，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怎麼也勝過現在的苦惱煩悶和空虛痛苦，他發現他真的迷失了自我，以前以為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就是正義和真理，出來後以為只要好好生活給予弱者幫助和保護就是正義和真理，那現在呢，還可以叫一聲叔叔的人在他的手機裡安放竊聽器，而主持正義的警察只是想利用他搞垮所謂的黑金帝國而全然不顧他們這群年輕人的所思所想，每個人都是如此，希望真心相待，但他覺得自己只是在被利用，如若不是警方內線被切斷他們怎麼可能坦誠的說出內幕，而不是在證據收集足夠之後將他們一網打盡，而讓一群少年要麼失業要麼也走向毀滅。
但他畢竟無奈的做出了選擇，交出了老柯的資料，接下來會怎麼樣只有聽天由命，但他想到了米奇，他去過米奇家，是個常人都知道一個國家幹部再怎麼富裕也不可能通過正常途徑暴富至此，橋城有幾家大老闆能有蘭博基尼的跑車，能收藏象牙雕和佛頭，能擁有只能租不會賣的頂級豪宅，他害怕米奇的爸爸跟這一切有染而影響到米奇，讓這個養尊處優的單純孩子遭受滅頂之災，而陷入對迷茫與對仇恨之中，而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親手交出的資料讓她走向命運的幻滅之中，但洪申卻無能為力，他一心希望危害這個城市的惡人得到懲罰，又害怕自己喜歡和在乎的人受到傷害，他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不可自拔。
連續幾個夜晚被惡夢驚醒，根本無法入睡，煙一包一包的抽，酒一瓶一瓶的喝，但也無法緩解他內心的糾結與恐懼，米奇給他打來電話他也是敷衍了事，他一聽到米奇的聲音，就覺得害怕和心酸。
一個多星期過去，卻風平浪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酒吧照常營業，公司照常運作，米奇也常常來找洪申玩，也沒什麼異樣，老劉和老齊也沒再來找過他。
洪申覺得很奇怪，心情忐忑不安，但每當看到米奇的微笑，他內心的忐忑便會得到平復，一轉眼半個多月過去了，寄希的爸爸也從外地回到橋城，投入一個房地產項目的競標中，鋼子的妹妹小九也出院回家調理身體了。
洪申就像做了一場夢異樣，似乎老劉和老齊那晚根本沒來找過他，但健身卡的確是給了他們了。
"阿申，現在馬家兄弟也好長一段時間沒來找麻煩了，把那些破事兒留給警方吧，我們聽天由命過自己的日子，開開心心的。"
杜沖安慰洪申，洪申心裡雖然覺得奇怪，但日子的確該繼續過下去，這樣疑神疑鬼的遲早得憋出病來。
米奇配了洪申家的鑰匙，沒事兒就往洪申家跑，穿著T恤和底褲在洪申家走進走出，他們偶爾會一起去陳麗家喝湯，米奇覺得陳麗姐是個有品味的人，所有也特別喜歡跟她一起逛街，米奇的媽媽和他爸離婚後就去了別的城市，她是一個從小缺少母愛的女孩，所以跟陳麗特別親近，有時候米奇還會拉著陳麗到洪申家做飯一起吃。
洪申常常一覺睡到下午才被客廳的電視聲叫醒，他睡眼惺忪的走出去，米奇正穿著背心抱著一盒冰淇淋看動畫片，看見洪申出來，她便衝著他傻傻的笑，洪申也笑，他走過去，睡在米奇的大腿上，瞇著眼睛賴著不起來，半醒著，偶爾睜開眼看看米奇吃冰淇淋的可愛模樣，米奇也不說話，看他再睡不著了，就將一口香草味的冰淇淋塞到洪申嘴裡。
這樣安靜的午後，冷氣呼呼的吹著，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灑在茶几上留下零星的金色光點，洪申想，時間就停止在這樣的午後，該有多好。
下午六七點，兩人會在家吃些東西，然後散步去小區外面的超市買些東西，接著洪申送米奇回家，然後自己去上班，每當米奇親吻洪申臉頰離開時，洪申的心裡都會生出一種恐懼和惆悵，世界對他隱瞞了真相，他也向米奇隱瞞了真相，但既然是真相，便會有大白的一天。
洪申每個月都會去看一次月滴和洪叔，在墓園的午後，知了不厭其煩的叫著，他把心中淤積的不安煩悶苦惱彷徨無措猶豫掙扎糾結都通通倒出來，說給他們聽，告訴他們，他也告訴月滴，他正試著戀愛，試著更好的活著，堅守信仰和尋找希望，還有最重要的，生命的理由，末了的時候他總會叫他們放心，說他自己過得很好，前後矛盾的，擠一個笑容，像最先說那些承受的痛苦都只是一場惡夢似的，他也許是真的誠懇的想讓月滴和洪叔在天有靈知道，他在努力的生存與生活。
沒錯，每個人只是想更好的活著，這並沒有錯，這是再單純不過的願望，關鍵在於，你用什麼手段去實現它。
29
康狼這些日子焦慮不安，但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汪局調任司法局局長，公安這邊來了個新的分管刑偵的副局長，其他的職位上並沒有變動，警方也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透出風來說要整頓橋城治安和投資環境以促進橋城的經濟發展。
有天政協開會，召集了一幫子民營企業的大老闆，康狼當然在列，康狼黑道出身，最討厭的就是開這種會，他認為囉嗦無比，因為夜夜笙歌也消耗精力，時常在開會的時候打瞌睡。
康狼跟往常一樣因為頭天陪幾個老闆去了西嶺早晨才趕回來，所以睡眼惺忪，開了沒半個小時就打起瞌睡，突然聽到某人說，"包括康氏集團都小心點。"
康狼當即怒了，瞌睡也醒了，本來這些天神經就緊張的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說話的人就開罵。
"你哪個部門的，啊，你他媽的，叫誰小心點，從來這句話都是從我嘴巴裡說出來，沒想到今天還鑽進了我的耳朵，我告訴你，老子明天就讓你下課！"
康狼的失態嚇得下面沒人敢說話，他並不知道，剛剛到任的公安局副局長也來了，他冷冷的看著康狼的狂言狂語，一句話也沒說。
當晚，康狼設宴請來了土地局的領導，還有"德信"律師事務所的蔣所長，為他獲得瞄準的南區的那塊地，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康總，你眼光好啊，但是這塊好地是公開競標，你找我們也沒用啊。"
酒過三巡，土地局的領導還是開了口。
"公開競標好，公平嘛，我嘛，就是要公平，這樣我才好操作。"
"康總，你不會又要來這一手吧，現在小道消息漫天飛，橋城要大變天，你這個時候，不穩妥吧。"
"這是塊好地，我都等了好久了政府終於肯讓出來，為什麼不買，我把所有的資金都回籠了，有不買的道理嘛，政府的底線是多少，透個數。"
"這個不好說。"
"好，好，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呢，不喜歡拖泥帶水的，實話實說，我準備出一千三百萬把這快地弄下來，我叫人評估過，就差不多這個數，但我準備了一千五百萬，剩下的兩百萬呢"
康狼兩手攤開。
"領導放心，其他的事情我們會辦妥。"
蔣所長微笑著對領導說。
"哎，好吧，你們也好自為之。"
酒足飯飽，領導準備離開時，康狼陪著領導往外走。
"聽說您的公子在美國讀大學啊？"
"哎，康總真是什麼都知道啊。"
"哪裡，公子優秀，上次聽夫人說公子想買輛車，你一直沒同意，公子這麼能幹，應當獎勵，我出錢，你們出心意，隨便買輛什麼車，我打了八十萬現金到夫人賬上，這塊地拿下來了，那兩百萬，立馬進賬，好吧？"
"勞康總費心了。"
領導握了握康狼伸出的手，點點頭，離開了。
"合作愉快！"
康狼揮手致別，一臉得意。
"康總，你這次又準備先點名，但外面風聲緊啊，犯了眾怒不好。"
蔣所長上前提醒。
"關心一下嘛，這些個老闆，還是要命的，我這邊會讓彭東處理的，你只做好你該做的就行。"
"那沒問題。"
"把彭東和秦建都叫回來開會。"
康狼的辦公室，秦建最後一個趕到。
"秦建，最近辛苦你了，那邊還好吧？"
"都上了正軌，也沒什麼異常，我看老柯確實手頭沒東西，張姐那邊地方也轉移了，所以X-CLUB現在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