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個"小蔓放下了瓶子,顯得有些猶豫。"我可以說不去嗎?"
"啊沒關係"我尷尬地說,"那等下次好了,希望你下次嗯,下次有時間。"
小蔓也尷尬地對我笑了笑,我們之間似乎仍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我送走了小蔓,拿起裝有小愛的瓶子。"小愛啊小愛,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呢"我輕輕地問它。
小愛依然在裡面不慌不忙地輕捋著鬍鬚,那樣子還真像是在為我想主意呢。
隨著夏天的來臨,207宿舍的生活頓時變得艱苦起來,當時警校的住宿條件比較艱苦,唯一的製冷工具就是一部秦天從家裡帶來的電風扇。還不到6月,氣溫就像中了邪似的直線上升,惡毒地考驗著我們每個人的忍耐力,而無辜的我們卻只能對此聽之任之,白天在教室裡汗流浹背,夜裡也熱得無法入睡。宿舍裡6個大漢的男子漢氣味也同時顯現出來,特別是麻雀,該同學懶得出奇,從未看到他洗過襪子,他經常是帶來兩雙同一質地同一顏色的襪子,之後混合使用。方法是將第一雙襪子穿髒後藏於床墊子下,之後穿第二雙,當第二雙也穿髒時再換第一雙,最後再從兩雙中各挑一隻稍乾淨的混合穿之,以此循環往復直到月底回家。那大俠給他的襪子起了一個頗為形象的雅號:鹹魚乾。
麻雀的鹹魚乾在冬天還能被我們這些寬厚的群眾容忍,但一到夏天就讓人越發受不了了,我們紛紛開始對其反擊,經常趁他不在的時候將鹹魚乾甩在水盆裡。為什麼要用"甩"這個詞呢?道理很簡單,面對如此味道的鹹魚乾,我們當然不會傻到用手去拿,所以常見的動作便是用蚊帳桿挑起麻雀的鹹魚乾,之後"甩"到水盆中本以為這樣就可以強迫麻雀勞動了,孰不料麻雀依然我行我素,又會將鹹魚乾撈起,再晾乾重新使用,真是讓我們刮目相看了。最痛苦的還得說是我,我是他的下鋪,最近距離地接受鹹魚乾的折磨,每一次大口的呼吸,我都會想像有無數條小鹹魚進入我的口腔。最後我實在忍無可忍,索性跟他的鹹魚乾來一個徹底的了斷,我用蚊帳桿挑起鹹魚乾往窗戶外面一甩世界清靜了。
因為我的英雄舉動,207里的味道迅速好轉,麻雀卻同我不依不饒起來,這可讓我遭了殃。本以為麻雀會光明正大地和我吵一架,但我還是把他想得太好了,身為四害之一的麻雀,白天依然對我笑容滿面,可是到了夜裡當我鼾聲響起的時候他就開始下手了。一開始我還沒有發覺,但隨後我身上被蚊子叮起的包越來越多,甚至在一日早起被叮了幾十處,我的蚊帳似乎形同虛設,雖然每次臨睡時我都會反覆鞏固戰線,但依然會在清晨在蚊帳裡面發現許多遊蕩的微型飛機。就在我費解之時,好心的胡錚告訴了我癥結所在。
按照胡錚的告誡,我特地在某晚忍住睏倦不讓自己入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切都平淡無奇,毫無事情發生的跡象。就在我快要夢遊周公之時,上鋪的黑影終於行動了。只見麻雀先是探下小腦袋觀察我的情況,然後輕輕地拿出了一個塑料袋,把袋口伸進了我的蚊帳中熟練地一抖,我警覺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在他即將完成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雀爪。
"啊"麻雀被嚇得險些掉了下來。我迅速搶過了塑料袋,藉著月光一看,好傢伙,裡面裝的不是別的,正是幾隻張牙舞爪的蚊子。麻雀這個傢伙果然狠毒,竟然用這種卑劣的招數來對付革命同志,餓急了的蚊子一旦進入了蚊帳就再也出不去了,所以它們一定會在我身上亡命地飽餐,而此時蚊帳也當然失去了應有的作用,難怪我被叮得渾身是包了。當然麻雀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在經過最後一夜的忍氣吞聲後(因為在夜裡不敢對其動手,怕驚醒主任和幹事),在第二天發動了全體群眾對麻雀進行了轟轟烈烈的討伐行動,麻雀頓時處於劣勢,被我們蹂躪折磨得毫無回手之力。但冤冤相報、了斷無期,麻雀雖然屢遭我們蹂躪,卻仍然會在每個晚上偷偷對我下黑手,治標不治本,我身上的包還是沒有減少。此事一直困擾著我的每個睡眠,直到裸照事件發生麻雀才停了手。
當時我們正在上《刑事攝影》課程,教課的老師姓宋。宋老師性格溫和,上課時從不對我們大呼小叫,所以一開始我們幾乎拿宋老師的課當成了休息睡覺的時間。但不久我們卻發現宋老師教課確有獨到之處,在課上他並不照本宣科地讓我們死記硬背攝影的原理定義,而是以實際操作為主,逐步培養我們對攝影的興趣。宋老師總會將一些精彩的攝影作品帶到課堂,以此消除我們的睏倦感,再引入講課的正題。此方法確實奏效,宋老師只用了幾堂課的時間便扭轉了《刑事攝影》聽講不利的局面。
雖然學的是刑事攝影,但一切學習還得從對相機的掌握開始。我們當時使用的相機是"海鷗DF-135"相機,這種相機如今看來已太過古老久遠,但當時卻引起了我們濃厚的興趣。我們逐漸掌握了相機的部件構成、主要性能和最基本的使用技術,隨後又熟悉了曝光、布光、取景、構圖、景深,在不長的時間後就已經可以熟練操作相機了。為了讓我們熟悉掌握攝影技巧,宋老師把相機發到了我們手中,要求我們利用課餘時間進行實際拍攝。我們得令之後幾乎抓緊一切時間進行拍照攝影,但並不是按照宋老師的要求拍攝模擬刑事犯罪現場,而是用學校的相機拍攝了同學大合影,可謂是假公濟私。但這種做法其實也不算過分,當時我們馬上就要面臨實習,但仍然沒有幾張在學校裡的照片,如果不是那次假公濟私的行為,估計我們在警校的留影就會更少。如今這些泛黃的黑白照片都夾在我的畢業冊裡,每次我拿出來觀看,都會不自覺地回憶起那段忙碌而快樂的時光。在眾多的照片裡有兩張是我一直珍藏的,一張是與小蔓的合影,一張是一張清晰的裸照大家不要誤會,裸照的人物當然不是小蔓。
由於夏天的悶熱難耐,我們每次臨睡前都會到水房潑個涼水澡,那種痛快淋漓的感覺能迅速緩解一天的疲勞,與此同時,男生宿舍樓的樓道裡也常常會出現赤身裸體的身影,麻雀就是在這時中的招。一次他因為貪戀踢球,最後一個到水房潑澡,當他一個人赤條條地奔回207宿舍時,卻吃了大家的閉門羹。
"大哥們!快開門啊!"麻雀趴在門外祈求。
而屋內的大家卻仍然各幹各的,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那大俠還在翻著他那永遠看不完的武俠小說,秦天還在重複著收聽同一首歌曲,愛因斯坦拿著罐頭瓶給小愛餵食,胡錚也扭過頭聽而不聞。
"大爺們!求求你們了!一會兒李主任來了"麻雀為了自保,不惜抬高了大家的輩分。
就在此時,熄燈哨聲吹響了,已走光多時的麻雀頓時急得像"油鍋裡的麻雀",而此時的我正埋伏在對門的宿舍裡,輕輕按下了快門
裸照已獲得,證據已掌握,我心滿意足地等待著要挾麻雀的機會。
暗房裡,顯影液裡的相片越來越清晰,定影液裡的照片也越堆越多,而我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張麻雀的裸照。難道拍照時忘了打開鏡頭蓋?或者是光線太暗沒有拍清楚?我一時納悶起來,我仔細回憶著那天實施計劃的過程:首先買通宿舍眾人,之後埋伏於對門周大偉的上鋪,再後來拍照應該不會有錯啊。但我找來找去,還是沒有麻雀的那張照片。這時胡錚又在我身旁發出了慘叫,由於洗照片的顯影過程往往需要幾分鐘的黑暗,所以每當黑暗降臨時,以整人為樂的眾人便會伺機出動,而在明處無人可敵的胡錚也就常常不可避免地成為被攻擊的對象了。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每當這時胡錚都會被群毆,所以為了免遭株連,每逢黑暗降臨我便會遠遠躲開他。不一會兒燈光打開,顯影過程結束,胡錚也已如往日一樣,呆呆地躺在地上,而與往日不同的是,躺在地上的還有6班的陳北,他不幸被胡錚一拳掄中要害,成為了進攻的犧牲品。
隨著顯影過程的結束,照片紛紛露出了廬山真面目,正在我遍尋裸照未果的時候,6班那邊突然響起了轟動性的尖叫聲。
"這是誰啊?拿出來看看"
"哎呦三級鏡頭啊"
我聞聲望去,6班的周大偉正擺弄著手中的一張照片。我湊過去一看,那不就是我給麻雀拍的裸照嗎?裸照十分清晰,裡面的麻雀正扭動著雪白而乾瘦的身體拿著臉盆敲門呢。如果按照港台電影的分級制度,這張照片絕對屬於三級鏡頭了。
"哈哈哈哈這是黎勇吧"周大偉一下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麻雀一聽立即跑了過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張超級限制級、少兒不宜照片,臉頓時憋得通紅。"拿過來!快給我!"麻雀說著就要伸出手搶,周大偉當然不會放手,他們你爭我搶,暗房裡頓時亂了起來。
此時幾個好奇的警花也湊過來看,剛看到照片就羞紅了臉。
我趁此混亂之機,迅速地拿走了裸照的底片,偷著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之後麻雀還是奪回了裸照,並親自將其撕毀,但無奈我已擁有底片,麻雀為了不讓自己的三級鏡頭曝光於天下,從此對我俯首貼耳,再不敢在我面前造次。後來我想了半天才明白,由於我們使用的相機都是"海鷗DF-135"相機,外形一模一樣,所以那天我肯定是陰差陽錯地錯拿了周大偉掛在床頭的相機,拍下了麻雀的雪白裸體,之後又戲劇性地拿回了自己的相機。天下的事就是這樣稀奇,許多事的發生讓人始料不及。
一直到學期結束,麻雀才低三下四地要回了裸照的底片。但為了防備麻雀一貫的過河拆牆行為,我特地留了一張備用,這張照片一直存在我手上,他至今未知。這麼看來相機也不失為一種武器啊。
而相機除了被當作武器之外,它的主要功能還是留影。如今再翻起這些照片,當時的記憶便會映入腦海,那裡面有我們207六壯士的笑臉、有我和大腦袋胡錚擺著同一個姿勢的傻樣、有我們把麻雀架起來準備扔到草地上的瞬間,還有我們5班的全家福。每當看到5班全家福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希特勒張克,同時會遺憾他的離去。照片記錄著我們那時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就連愛因斯坦的乾兒子老鼠小愛也在裡面,但其中最珍貴的還要屬我與小蔓的合影了。
那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和胡錚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遇到了小蔓和劉娟。她們兩人手拿著相機,正在為彼此拍照。
"嘿,兩位倩女,準備上掛歷啊"胡錚憨憨地說。
"大腦袋!別光說風涼話,還不幫二位姐姐照張合影。"小蔓笑著跑過來,把相機遞給胡錚。
"我照的不行,還是讓林楠照吧。"胡錚聰明地把機會交給我,但小蔓卻不領情。
"不用林大才子了,這點小事還是你辦吧,來娟娟,擺個POSE"小蔓說著就跳了回去。她明顯是在躲著我,而我卻也無可奈何,我總不能搶著給人家照相吧。
胡錚無奈拿著相機拍了幾張,小蔓不時地變換著姿勢,那樣子可愛之極。
"好了好了,謝謝大腦袋先生,我們去別處照了。"小蔓說著拿回相機就要走,而此時的我卻從心底裡湧出了一股衝動。
"小蔓,咱倆能合張影嗎?"我認真地說。
小蔓遲疑了幾秒,轉過頭看著我。"好啊。"小蔓回答。
就這樣有了我和小蔓在圖書館門前的那張合影,那是至今為止我唯一的一張和小蔓的單獨合影,其實那天好心的胡錚確實連續按了好幾下快門,但由於他手藝確實太差,致使照片洗出來以後只有一張能看。我和小蔓在這張黑白照片裡,拘謹地並肩站著,沒有作任何動作,當然也沒有拉手,綠色的制服在照片裡顯現著深黑的顏色,讓一切看起來是那麼古來久遠。
與快樂的刑事攝影課相比,法醫課就顯得有些特殊了。法醫課的任課老師姓孟,是一位70多歲的老教授,孟教授無論在警界還是在學術界都很知名,他曾參與破獲過多起轟動全國的大案,是一位資深的專家。孟教授雖然年事已高,但鶴髮童顏,頗有老頑童的氣質,他講課溫文爾雅,深得我們的愛戴,至今我還能想起與他有關的許多趣事。
記得有一次在上解剖課的時候,有一個警花開玩笑地問孟教授是否信神,孟教授遲疑了一下幽默地回答:"我從事法醫30餘年,一生中可謂是'殺人'如麻,如果真要信神信鬼的,得多少神鬼找我麻煩啊。"此言一出全班頓時哄堂大笑,讓我們不禁更加敬佩起孟教授來,後來為了表示對他的敬意,我們便以"孟老"相稱,而孟教授也欣然接受,平易近人地如同我們的長輩。
還有一次是在我們下課的路上,眼尖的麻雀突然發現路旁的草叢裡有一隻大兔子。兔子渾身雪白,胖胖的足有十幾斤重,我們迅速上前抓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緝拿歸案。正當我們納悶大兔子由來的時候,孟老卻從不遠處小跑過來。孟老指著胖胖的大兔子說,它剛剛從孟老的實驗室裡越獄出逃,孟老本想親自抓捕,但畢竟年老體衰趕不上兔子的速度,所以就一直站在草叢旁等著學員來幫忙,而我們就恰好自覺主動地為孟老出力了。看來孟老也有狡猾的一面,但我們為他效勞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