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為人民服務這麼難啊"那大俠總會操著革命志士特有的堅毅感歎,之後也難免被馬鵬等人掐著脖子扔到旁邊的草地上,我自然也難於倖免。但我們仍然會拍拍身上的塵土宛如無事地一頭扎進警花叢中,為了真理和正義繼續解說,直至每場比賽結束。不料我們這種偉大艱辛且充滿犧牲的行為卻遭到了一小部分警花的詆毀,她們竟開始以"說相聲的"、"二人轉"等外號來稱呼我們,真是可悲可歎啊但至少小蔓能夠善解人意地時常坐到我身邊聽解說,那時我所有付出的艱辛和心裡的苦水都頓時煙消雲散,只要能看到她開心我便滿足了,還能有什麼比這個重要呢?
我們踢球基本上是在警校的黃土場子進行的7人制比賽,因為條件簡陋、人員缺乏,所以比賽時基本是全員參加。根據資深足球評論員(也就是我和那大俠)在評論數場比賽之後得出的結論,96級1隊2分隊的4個班無論是在技戰術上還是團體配合上都不盡相同,總結起來如下:
首先是6班,6班踢球球風溫和,以技術見長,領軍人物當然就是體重超標的陳北同學,我和大俠每次都稱該人為小象。與其他球隊不同的是,6班只有前鋒沒有後衛,經常看到小哥幾個在球場上並肩往前跑,誰拿到球就不撒手腳地往前帶,直到被對方攔截或被本隊人員搶走,是典型的個人主義風格。6班球技超常好,配合卻幾乎沒有,失球往往由於前鋒都在陣前相互廝殺卻被對方阻斷了後路,而速度等於0的小象同學又無法及時回防,這直接導致了6班的守門員被那大俠評為96級最忙最累且失球最多的守門員。按那大俠的技術評論,6班的分值如下:技術100、速度100、配合0。對小象陳北的建議:希望該同志回歸相撲行業,還球場一個安寧。
其次是7班,7班同志們都長得高大威猛,屬於典型的野蠻體力型,踢球時頗有當年荷蘭隊敢爭敢搶的球場作風,領軍人物是被稱為射門機器的該班班長馬鵬。由於7班球員個個噸位足、海拔高,再加上他們對自己的約束不夠,便直接導致了多次球場上發生暴力血腥事件,經常看到某個對方球員被"推土機"周大偉撞倒後,又慘遭"野豬"呂征的大腳踐踏,最後剛剛爬起來又被"射門機器"馬鵬一球悶在了臉上,每當這時那大俠會搖著頭說:球場已非球場,倒似血雨腥風的江湖。所以7班這幾輛烈火戰車把場上的"殘摩"撞得七零八落,之後6班的顧磊、8班的趙雪松便被我分別冠以"三等傷殘"和"瘸腿羅納爾多"的外號。但7班雖然球風霸氣下手狠毒,但贏得比賽的機會也不是很多,由於犯規次數多,7班常常球剛踢到半場主力就被紛紛罰下,往往下半場不但保不住贏得的勝利還在對方"殘摩"至於死地而後生的反擊下輸掉比賽。按照資深評論員那大俠的技術評論,7班的分值為:技術0、速度100、傷害力100。對隊長馬鵬及骨幹分子周大偉、呂征的建議:希望幾位同志繼續發揚敢打敢拚的作風,並一如既往地繼續製造傷殘人士。正是由於這些人的存在,我們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球場如戰場。
最後是8班,8班胖子比較多,無論從技術上還是速度上都不如6班,而從力量上和體力上又比不過7班,充斥著諸如"瘸腿羅納爾多"、"鵪鶉"、"偷地雷的"這些烏合之眾。但8班的球風卻很好,他們注意傳球配合,不獨攬不爭搶,各自帶球集體回防,竟然多次贏得最終的勝利,這點不但讓對手費解,也讓我頗感納悶,最後還是那大俠總結的好:8班技術等於50,速度等於50,力量等等都等於50,而配合等於100,這才是踢足球的真諦所在和他們贏得勝利的根源,毛主席說過,"團結就是力量"。8班的集體配合可以讓任何一個有著陳北那樣技術、意識或是馬鵬力量和速度的人為之遜色。後來我才漸漸發現,這個道理不但可以適用於球場,而且對於幹好警察這個職業也尤為重要,這也許就是管理學裡常說的團隊精神吧。
也許有人問了,為什麼說了6、7、8班,而唯獨沒有評論你們所在的5班啊?這倒也確實是個問題,由於我和那大俠的缺場,5班常常湊不齊比賽的人數,所以直接導致了5班比賽的被動性。在缺場幾次後,秦天還是勒令我和那大俠走下評論席參加比賽,雖然我和那大俠會義正嚴詞地予以拒絕,理由是如果我們走了,這解說員的位置便無人接替,但我們扛得住秦天的挖苦卻經不住警花們的催促,為了集體的榮譽和崇高的尊嚴,我和大俠還是邁著四方步下了看台,投身於火熱的賽場之中,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勁頭兒。不料我們卻中了"紙上談兵"的古訓,理論與實際嚴重脫節的我們迅速成為了球場上被侮辱攻擊的對象。
作為後衛的我們先是在與6班的比賽中被速度等於0的小象同學單刀突破,後又在烈火戰車們的衝撞下人仰馬翻,最後竟然在與8班的比賽中一次性漏掉了5個人,凸現了5班後衛力量的薄弱和不足。此時小蔓會調皮地學著那大俠的神情和語氣說:"5班前鋒和中鋒的速度、技術、力量等等指標都等於100,而後衛全部等於0。"嗚呼,氣煞我也!所以我和那大俠從此立志要奮發努力,不從後衛環節丟球。經過長時期摸索我們終於研究出了好方法,那就是每逢遇到球時立即大腳開到前場,這樣便權責分明,免去了從我們腳下丟球的惡名。但後果也隨之出現,在我與大俠一次次大腳開的同時,胡錚、麻雀、愛因斯坦的拿球機會越來越少,足球成了前鋒秦天、張克與我們之間飛來飛去的傳遞物,最後甚至發展到了球場一幫人看我們大腳傳球的狀況,按資深射門機器馬鵬的建議:林楠和那海濤同學決不應出現在球場上,而應該投身於西瓜搬運工作。而唯恐天下不亂的麻雀又給我們取了外號以出氣解恨,分別是"偷瓜賊甲"、"偷瓜賊乙"。
雖然運動場上的失意讓我和大俠暫時抬不起頭來,但作風頑強的我們還是會迅速脫離陰影,尋找快樂和信心,方法就是離開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投身於"不痛並快樂著"的事情中去。絕對的權利造成絕對的腐敗,而相對的權利有時卻會換來絕對的快樂,我當時就擁有一項特權,那就是出校門。
因為警校是軍事化管理,所以我們每週只有在六日回家時才能夠出校門。在李主任、蕭幹事的反覆殺一儆百之後,我們逐漸放棄了偷出校門的僥倖心理,而學校的生活又平淡無奇,那些每天都能見到的綠樹高樓漸漸讓人心生厭倦,這時警校的10大怪的第7怪現象便出現了,那就是"寫信成麻袋"。
書信的往來寄托著我們這些身在"牢籠"人們的一顆顆滾燙的心,當然這滾燙的心要燙的不是大腦袋胡錚或是射門機器馬鵬,而是一個個在"牢籠"外的姑娘(反之亦然),我們迅速找到了一個個筆友,並使盡渾身解數維繫好彼此的關係。姑娘們大都是大家原來的女同學,或是女同學的女同學,甚至還有女同學的女同學的女同學,女同學們許多都是護校和師範的學生。當時我們警校的名聲很大,也許我們這些自認為齷齪的青年在人家眼裡還都是儀表堂堂風流倜儻的威武猛男呢。我們207的麻雀、大腦袋、愛因斯坦和那大俠4個壞分子就找了某護校同宿舍的4個女孩作筆友,這些平時連考試前做小條都懶得動筆的人從此竟然都開始舞文弄墨起來,一個個顯露著大姑娘未出嫁似的羞澀和乾巴蘋果似的酸澀德行,與我們平時認識的齷齪分子毫不沾邊。聽說護校那幾個女生為了顯得親密,按照年紀排行成了大姐、二姐、三姐、四姐,結果207的幾個小子也隨著排成了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和四姐夫,一時間都成了擔挑,團結氣息史無前例的濃烈。後來愛因斯坦同志竟然從這裡找到了終身伴侶,如今已結婚蜜月,這何嘗不是我們當時基礎打得牢的結果。
交筆友不但豐富了我們的業餘生活,而且還讓大家開始了書法訓練。在鴻雁傳書的過程中,一個平時不被人注意的問題凸現出來,那就是大家那蛛蛛爬似的字體。記得一本書上說過,一個人寫的字往往可以反映出他的性格品性,也就是字如其人的說法。如果按照這個說法,我們這些英俊瀟灑的時代青年豈不都成了齷齪之人?但氣憤歸氣憤,這個混帳說法卻流傳甚廣,為了不讓遠方的姑娘們失望,207宿舍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練習書法熱潮,連老師都在判作業時驚異著我們日漸整齊的字體。
但練字歸練字,速成書法畢竟有些來不及,所以大家就只能盡量把字寫得小些,這樣看起來往往會顯得更加整潔。信瓤可以湊合但作為鴻雁傳書門面的信封就得謹慎對待了。最後經過反覆權衡,書寫信封的艱巨任務就統一落在大腦袋胡錚同學的身上。胡錚同學的字體是出了名的老練瀟灑,他在上初中的時候就經常幫其他同學模仿家長簽字了,而這英俊的字體卻和頭大如斗的他毫不相符,這更印證了那個"字如其人"說法的混賬武斷。此舉一出,慕名而來找胡錚求字的人絡繹不絕,胡錚同學的字迅速在北京的各個地方流傳開來。在大家轟轟烈烈練書法談感情的時候,我也交了一個很特別的筆友。
那時我是隊裡的郵遞員,負責平時的收發信工作,別小看這個差使,工作雖然不起眼,但是責任重大且含金量高。我每次都按時到學校門口的傳達室收集屬於96級1隊的來信,然後便充分利用手中的特權去向收信人逐一索賄,久而久之還對眾人的"情"況如數家珍,比如"小象"陳北的筆友叫錢蘭,就讀於某師範中專;"野豬"呂征的筆友叫蔣曉薇,就讀於某高中,這都成了我索賄的資本。為了及時收到信件而且防止"林楠小喇叭"到處傳播廣告,眾人不得不用食物堵我的嘴,我經常在胡錚、麻雀等人羨慕的眼神中被陳北、呂征眾星捧月似的拉到小賣部狂吃,那感覺至今難忘。同時我在寄信時也擁有走出校門的特權,這也是在遵紀守法的情況下可以出校的唯一放風機會。但絕對的權利滋生絕對的腐敗,我出去寄信的時間逐漸由10分鐘變成15分鐘,又由15分鐘拉長到20分鐘,甚至發展到半個小時,最後在李主任的批評教育下又恢復到了15分鐘。
大家雖然都有筆友,但數量卻不盡相同,最多的要屬小蔓,她基本每週都能收到從全國各地寄來的信,我粗略地算了算,她的筆友大約有7個之多,每當我拿著那厚厚的一沓信交給小蔓的時候心裡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感覺很難用語言表達,潛藏著酸酸的猜疑和妒忌。而小蔓接信時卻仍會充滿陽光地笑容滿面,她會欣喜地立即拆開某封信開始閱讀,那笑容與平時略有不同。我一直猜測小蔓擁有這麼多筆友的原因,後來通過警花劉娟才得知,小蔓不但在警校品學兼優,而且還是個頗有文采的才女,她經常利用課餘閒暇時間寫一些文章往雜誌、報刊投稿,並且已有多篇被採用,這些筆友都是按照小蔓所留的地址慕名而來的。聽到這個消息我鬆了一口氣,心裡又多了一份對小蔓的傾慕,按照劉娟說的雜誌,我找到了一篇小蔓近期發表在《校園文學》上的散文詩:
我是一絲秋天裡的草
我是一絲秋天裡的草,搖曳的身姿躲避風的干擾,
人們從我身邊走過,留下一路的喧囂;
我是一絲秋天裡的草,孤獨的被我的夥伴擁抱,
沒有彩虹或是小鳥,沒有憂傷或是煩惱;
我是一絲秋天裡的草,被遺忘在不起眼的一角,
經過春天的精彩,走過冬天的無奈,自己的影子卻找不到;
我是一絲秋天裡的草,看著落葉在向我微笑,
聽著風起雲湧,看著春去秋來,早已忘了自己有多渺小。
多麼美的詩啊!我將這首詩讀了又讀,細細品味著詩中的意境,心中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作小蔓的筆友。
此念一出便不可收拾,幾經考慮之後,我便化名"葉子"給小蔓寄了一封信。信的內容自不必多講,基本都是對於那首詩就事論事的誇獎讚美,而寄信的地址就絕對不能是人民警察學校了,我在百般為難之際想到了許超。許超是我的"發小"兼初中同學,我們倆曾一起在學校裡玩過樂隊,當時他是吉他我是主唱,也曾一時轟動過校園,但最後人家玩著玩著玩成了專業,考取了音樂學院附中,而我卻還停留在自我欣賞的境地,也算是可悲了。
於是我每次給小蔓寫完信後就先寄給許超,再由他從音樂學院附中附近的郵箱轉寄出,同樣,每當許超收到小蔓的回信時也會如此操作地轉寄給我,而我又是警校的郵遞員,這樣一來便天衣無縫了。但不良後果也隨之出現,那就是許超掌握了我大量的隱私,而且竟然多次威脅我要自己給小蔓回信,這還了得!我一個堂堂的人民警察怎能受制於人,所以我便堅決地以N頓飯作為安撫許超的代價。
那是一段像飄一樣的日子,我整天在等待著來自音樂學院附中的來信,期待著拆開信封看到小蔓雋秀字體的時刻,有時我也會不自覺地亂想:此時的小蔓是不是也會期待著來自同一個地址的信件呢?同時我到校門取信的次數也明顯增多,有時甚至會一天跑兩趟,期待和盼望的感覺很美妙卻也很折磨人,但所有的折磨都會在我收到回信的一剎那消失的無影無蹤,那種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