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風雲 第12章
    李主任特地在放假之前召開全隊會,不允許我們在寒假期間把制服帶回家,這著實令我們十分費解,既然都是警校學員了而且制服已發,為什麼卻不讓穿呢?雖然李主任給我們講了許多道理,比如我們現在沒有警察權,如果穿制服時遇到突發事件將無法處理,某屆一位師兄就是由於假期著制服上街遇到群眾糾紛而遭遇被動的,但我們仍認為這是李主任的多慮之舉,所以紛紛準備用各種方法偷警服回家。但我們還是低估了李主任和蕭幹事的實力。他們作出規定,每個學員離開學校的時候要把制服疊好放在各自的床上,如果私自帶走將按違紀處理。這下可把我們制住了,千般陰謀萬種詭計都落了空,最後我們只得怏怏地離開了校園,離開了用綠色榮譽滿足自己虛榮的夢想,那一年我們17歲。

    回家是喜悅的,也是空虛的。父母看到我黝黑的膚色和健壯的體格誇張地驚訝過後,我便開始了對食物的殘忍消滅和對睡眠的惡補,而後便開始不厭其煩地給我所有認識的親朋好友們講述我在警校經受的磨難和經歷。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感覺到該說的都已說完,而無法穿制服的遺憾卻漸漸增強,我開始懷念那身綠色,雖然只是離開了幾天而已。

    也許是為了讓我們適應以後艱苦的公安工作,警校在每個假期都會安排學員值班。其實學校的值班就是在宿舍裡看樓,別的都不用干。放假一周後,輪到我和那大俠值班了。昔日熱鬧喧嘩的校園在假期裡顯得很冷清,207也是如此。那大俠連鞋都不脫就躺在了小艾的舖位上,我也肆虐地在胡錚的床上翻滾,然後我們看著自己平整的床面幸災樂禍,但無聊仍然不斷襲來。這時那大俠提出了一個建議:咱倆弄點小酒喝吧。

    行動是隱秘的,一切都在掩護中完成,我們鬼鬼祟祟地從校外買來了一些肉食,又用暖壺打了4瓶啤酒,然後懷著那種幹壞事特有的興奮在宿舍裡對桌開飲。那大俠是旗人,頗有滿清遺風,大塊朵頤時也不忘談古論今。我們就這樣一邊啃著豬蹄一邊聊著武俠,從《天龍八部》到《神雕俠侶》,又從《絕代雙驕》到《小李飛刀》,大俠的武俠世界向我毫不保留地敞開,我聽得如癡如醉,點頭連連,儼然是一個小學生在聽老師講課的模樣。

    "楠子,你知道為什麼稱牛逼的人叫俠嗎?"那大俠藉著酒勁頗認真地問。

    我搖搖頭,知道他說的是設問句,根本沒有讓我回答的意思,而只是引個話題準備開講而已。"也許是那些人的武功都很厲害吧"我隨便瞎編了一個答案。

    "錯"那大俠義正嚴詞地否定。我知道每當他說別人"錯"的時候,也就是他要開始長篇大論的時候了。

    "俠不是指某個人的功夫怎樣,而指的是一種精神,或是一種境界。什麼叫俠,俠就是遇大事時能臨危不懼、遇危難時能泰然自若的人,俠的境界在於光明磊落,俠的精神在於懲惡揚善、扶弱濟貧,像蕭峰、郭靖或是楊過都可以稱為大俠。"那大俠說起他的同行來如數家珍。

    "那為什麼叫武俠呢?"我問。

    "嗨,那就更簡單了武是大俠救人於危難的手段,所以稱之為武俠,如果只會說不會武,那叫說客。"

    "呵呵,那你就是一說俠。"我啃了一口豬蹄,滿嘴油膩地說。

    "說俠就說俠,來,再整一口兒。"那大俠搖頭晃腦,"為什麼會產生俠,你知道嗎?"

    我當然還是胡掄一個答案:"是不是因為有絕世武功啊,有武功才會有武俠啊。"

    "錯錯錯"那大俠連連搖頭,"你說的根本不沾邊,之所以會產生俠是因為世間有邪有惡,邪惡危害人間,俠就來拯救眾生抵禦邪惡,所以才會有武俠。"那大俠說的頭頭是道。

    我聽天書似的似懂非懂:"那佐羅是不是也算武俠了?"

    "這個"那大俠一頓,"嗯按說也應該算,但是不知道中國武林認不認他。"

    "哈哈哈哈來,干了!"我聽得有意思就又勸他喝酒,我們推杯換盞,起碼做到了武俠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初級作風。

    "那大俠,你是不是特崇拜俠啊?"我問。

    "當然!"那大俠正色道,"要不我幹嘛考警校啊"

    "啊?考警校與武俠能有什麼關係呢?"我費解。

    "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大得很呢!"那大俠把杯子在桌子上說:"俠的精神就是替天行道、懲惡揚善,當警察也是要打擊犯罪服務人民,你不覺得這兩個職業非常相似嗎?你說當今社會能打擊邪惡保護弱者的職業除了警察還有什麼?我當警察的目的就是為了以後做個大俠,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大俠一番話說地錚錚作響,我不禁鼓起掌來:"好!說的真好!當警察就得為民除害!"

    "我以後一定得當刑警,再練就一身'降龍十八掌'的功夫,然後把那些惡人統統給收拾了!啪"那大俠說著比劃起來。

    那天我們都喝得有點高,兩個人天南海北、肆無忌憚地胡侃,暖壺的酒已見底,豬蹄也消滅殆盡,轉眼間已是下午時分。就在那大俠給我講到北丐洪七公喝酒常常誤事的時候,207的門被踹開了。

    李主任的突然造訪讓我們始料未及,我和那大俠面紅耳赤地低頭站在李主任面前,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207里酒氣沖天,凌亂的擺設和滿桌的殘骸無不是我們犯罪的證據,按《刑事偵查》課上講的,這算是人贓俱獲了。

    "瞧你們兩個,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李主任皺著眉頭說,"喝了多少啊?"

    "沒沒喝多少"剛才還山南海北胡掄的那大俠此時卻顯得十分無助。

    "沒喝多少是多少啊?別告訴我你們倆一人吃了一塊酒心糖。"李主任提高聲音道。

    "我們"我們確實不知道怎麼回答,回答問題不難,但是此時關鍵要看的不是我們的態度,而是李主任的態度,就像大俠說的,武功沒有最好的,只有相剋的。

    "主任,我們錯了"我們搶著表明態度。

    錯是肯定錯了,我們那天的行為按照警校的校規給個處分都不冤。但幸好那天李主任心情不錯,我們竟被從輕發落,我和那大俠被罰做隊部和水房的衛生,以及兩層樓的擦地任務。沒想到好端端的喝酒論俠一不小心變成了義務勞動,此時的那大俠毫無剛才他說的大俠風範,一直到晚上5點,李主任驗收衛生合格後終於走了。我看著那大俠說:"你剛才說的挺對的,洪七公喝酒吃肉常常誤事"

    值班的一天匆匆而過,臨走的時候我從包裡拿出預備好的綠色棉衣,把它喬裝成制服的樣子後換走了我夢寐以求的真制服,這件棉衣是我特地從同學那裡借來的,有了它我的調虎離山之計便完美實施了。

    快樂的寒假匆匆而去,就如同我曾經歷過的每一個幸福時光。當我再次走進警校校門,看到那金燦燦警徽的時候,春天來了

    短暫的分離後,207宿舍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囂,大家都繪聲繪色地講述著每個人的假期經歷。

    "大腦袋,你丫寒假怎麼過的?"麻雀邊換褲子邊說。

    胡錚正在整理床鋪:"還能怎麼過啊?過春節放炮唄。"

    "啊?還能放炮呢?"麻雀羨慕地說,"還是你們家那兒好,我們西城那邊屬於重點禁放區,放一下罰200,聽說還有人因為這個被警察抓起來呢。"

    "什麼?放個炮還能抓人?"

    "當然了,我可是住在天子腳下啊,老北京不是有句話嗎?東城富、西城貴、窮宣武、破崇文"麻雀自豪地說。

    "放屁!西城再貴,也貴不到你這只麻雀頭上。"這時秦天走進了宿舍,"要說現在最富的還得是我們海澱,中關村、清華、北大哪個不在海澱,你說的都是老黃歷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是啊,西城堵車堵死你!"我也在一旁搭腔道。大家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討伐起麻雀來。

    "張克,你寒假是怎麼過的?"我回頭問張克。

    張克顯然對我的問題沒有心理準備,他猶豫了一下回答:"啊我就在家待著,沒怎麼出去。"張克依然顯得很悶,也不常與我們交流。

    我剛要再說,卻發現一旁的秦天皺著眉頭衝我使眼色,這才感到自己的唐突,是啊,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能有什麼好的假期啊。

    張克仍然我行我素地生活,麻雀在暗地裡給取了他個外號叫"希特勒",因為張克除了言談舉止古怪刻板以外,在業餘時間幹得最多的就是閱讀軍事讀物了。像《艦船知識》、《軍事博覽》等等,總之一大堆,你問他現在最流行什麼歌曲他也許不知道,但只要一涉及軍事,張克便十分博學,他甚至能把德國二戰期間的某艘軍艦的排水量和炮口直徑一下說出來,讓聽者目瞪口呆。但他對軍事的熱愛和崇拜卻讓我們有些忌憚,有一次麻雀手舞足蹈地講一個涉及二戰美國將領的笑話,張克突然拍桌子離開,而且說出了以後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這要是在德國,早就拉出去槍斃了"嚇煞我們也。

    新學期的課程多而複雜,除了高中基礎課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外,還增加了公安專業課的學習,如《刑法》、《刑事訴訟法》、《治安管理》等等,同時警體課也正式開始了。警校的體育教學分兩個部分,分別是體育課和警體課,體育課自不用多說,和其他的高中教學基本相仿,而警體課就不同了,所教授的是包括擒敵格鬥、查緝戰術、身體素質訓練以及槍械使用等警察專業技能。這個學科對於我們這些半大的孩子來說是具有相當吸引力的。麻雀就曾多次在宿舍裡誇誇其談,聲稱要練就一身李連傑似的功夫,每當這時秦天就會略帶嘲笑地鼓動麻雀,說等麻雀功夫練好了,以後早晨抹擦臉油都可以不用手了,只要把擦臉油抹在腳尖上,之後"啪"一抬腿自會完成任務。

    而當警體課真正開始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想像與現實的差距。教警體的老師姓韓,聽說曾經在國內的一次散打比賽上得過亞軍。韓老師身材不高,但體格十分健壯,用那大俠的話說,基本具有一名練武者的素質。韓老師對我們的要求十分嚴格,而且警體課第一階段的訓練項目也確實讓我們痛苦萬分,因為如果要想練好散打的拳法或擒敵格鬥,身體素質的訓練是第一步,俗話說:練武不練功,最後一場空。訓練身體素質的第一步就是柔韌性訓練,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抻筋。

    我們全班50名學生在軍體館裡以班為順序分成排,在韓老師講解了基本的動作要領並進行示範之後,我們便分別開始訓練。按照排隊順序兩人為一組,之後各自幫助對方進行韌帶訓練,我不幸和胡錚分到了一組,那傢伙頭大手狠,根本沒把老師所說的循序漸進聽進去,致使我屢次險些成為傷殘對象,所以每當我叉開雙腿雙手前伸之時,我便會異常親切地對身後的胡錚同學說些很肉麻的話,但他仍舊我行我素,於是我在被他殘忍地推向地面的瞬間不斷"問候"他的大爺,他卻特認真特誠懇地說:"不疼怎麼能抻好筋呢?"說得我眼淚汪汪,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疼出來的淚水。於是乎我也每每對他心狠手辣,不斷把他的大腦袋往地面上按,讓他低頭認罪,而胡錚不但不急不惱且非常堅毅地讓我繼續施壓,那時我才明白什麼叫自虐狂。

    軍體館裡迴盪著鬼哭狼嚎的聲音,每個人臉上都顯露著不同的表情,包括那大俠的猙獰、愛因斯坦的痛苦、胡錚的堅毅和我的憤恨,而麻雀的表情更加離譜。因為和秦天一組,所以他的痛苦和壓力更大。秦天在初中時上過體校,對這些韌帶訓練早已習以為常,所以根本不用麻雀壓就能按照老師的要求,雙腿平分、雙手前伸、胸部碰地,而這對於身高與體重極不相稱的麻雀來說卻是難上加難,所以麻雀秦天一時成為了班裡最不協調的拍檔,秦天的輕鬆自如和麻雀的痛苦呻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麻雀此時的表情也就當然比我們複雜了,特別是每當女生們從這裡經過時,麻雀的表情裡還會顯出一絲輕鬆和不屑一顧,這時他會小聲地說(當然女生們聽不見):壓吧!就當這腿是他媽胡錚和林楠的!

    我在嘲笑麻雀和詛咒胡錚的同時,時常會不自覺地注意小蔓,而且逐漸形成了習慣。小蔓的每個動作都顯得那麼輕盈優美,她的表情輕鬆而沉靜,似乎是在接受著優雅的形體訓練,這時我的心也會隨著她短髮的晃動而上下起伏,那感覺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小蔓一如往昔的天真和純潔,她會在我們自由訓練的時候幫著胡錚推我的後背,這時我再也不會問候胡錚的大爺,而是同麻雀一樣的輕鬆和不屑一顧,但心裡卻忍不住痛苦地吶喊,同時學著麻雀說:壓吧!就當這腿送給小蔓了!

    隨著鬼哭狼嚎聲越來越小,我們的身體素質已經有了明顯提高。我們開始訓練基本的腿法和步伐節奏,韓老師會仔細地矯正我們的那些不規範動作,告訴我們直拳的發力要通過拳頭的旋轉,而腿法的正蹬要直擊對方的前胸,於是我們會在對手的配合下反覆完成動作,我越來越感覺到,胡錚這孫子就是一愣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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