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恰逢耶律乙辛的生日,耶律洪基派遣近臣耶律白斯本送去壽禮,耶律乙辛私下求耶律白斯本轉告耶律洪基:"今奸人在朝,陛下孤危。臣身雖在外,卻一直為此操心,望皇上保重龍體,則是江山之幸,大遼之幸!。"
耶律洪基聽了大為感動,他再次派人賜給耶律乙辛一副車輦,以示不忘之恩,並告訴他:"不要再徒勞無益地去想那些無謂的憂慮,不久朕就會把你召回來。"
大康二年,耶律洪基聚百官廷議,想要下詔重新召回耶律乙辛,大多數的大臣們因懼怕耶律乙辛的權勢,不敢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只有契丹行宮都部署耶律撒剌上前直言奏道:"蕭巖壽進言耶律乙辛有罪,不可為朝廷重臣,因此陛下將他調出;如果蕭巖壽所奏不實,則當治罪;如果是事實,則不應該再將奸臣重新召回來。而今沒有任何理由,又要將耶律乙辛召回,恐讓天下人生疑。"
耶律洪基聽後沒有採納,執意要將耶律乙辛召回來,耶律撒剌反覆進諫,耶律洪基仍置之不理,左右的大臣見耶律洪基態度堅決,都害怕耶律乙辛回朝後報復,哪裡還敢勸阻。
耶律洪基下詔,召耶律乙辛回朝,仍為北院樞密使。耶律乙辛回朝後,倚仗耶律洪基對他的信任,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利,大肆報復,他將蕭巖壽流放到烏隗路,降為順義軍節度使。蕭巖壽雖然被放逐民間,但是仍然憂慮大遼王朝的江山社稷,他看到耶律乙辛回朝後大權在握,身後諂媚跟隨的佞臣非常多,他憂心忡忡地說:"陛下重用耶律乙辛來管理國家,無異於以狼牧羊,大遼國的國運將衰,滅亡的日子為時不遠了!"
一天,耶律乙辛在上朝時遇見了耶律撒剌,凶恨地上前質問:"我與你無怨無仇,皇上與群臣廷議召我回京時,為何你不同意呢?"
耶律撒剌義正詞嚴地說:"這事關乎江山社稷,與個人恩怨沒有關係!我只不過是秉公直言而已!"
耶律乙辛重掌北院樞密使的大權後,權力越來越大,更加橫行霸道,朝中大臣競相依附。一時之間,耶律乙辛府前車水馬龍,往來拜謁的人如蟻附膻。宿衛太保蕭十三狡黠過人,擅於揣摩耶律乙辛的心意,每有朝事議決,均看他的眼色行事,所以頗得耶律乙辛的賞識。不久蕭十三在耶律乙辛的舉薦下,由宿衛太保陞遷為殿前副點檢的要職。北面林牙耶律燕哥,狡佞而敏。耶律乙辛回京後,以耶律燕哥為耳目,凡是他在外面的所聞所見都向耶律乙辛報告。耶律乙辛向皇帝推薦他,耶律洪基也認為他有才能,遂封他為左夷離畢。耶律乙辛重用小人,遼西郡王蕭餘裡也、耶律合魯、蕭得裡特、蕭達魯古等人紛紛前來依附,均被其委以重任。耶律乙辛提拔蕭餘裡也為北府宰相,兼知契丹行宮都部署;提拔耶律合魯為南面林牙。提拔蕭得裡特為北面林牙、同知北院宣徽使事。提拔蕭達魯古為旗鼓拽剌詳穩。而那些不依附耶律乙辛的忠臣,卻都被貶到外地做官。北院樞密使蕭速撒在耶律乙辛回朝後,一直沒有到他的府上去拜訪,因此耶律乙辛在心中視他為異己,一直苦尋機會欲將其剷除而後快。
皇帝的昏庸是滋生奸臣的土壤,腐敗必然亡國。皇帝不能明察耶律乙辛之奸,反認他是忠臣而倍加信任,當初耶律乙辛諫言留耶律仁先在朝,討伐耶律宗元,並不是真正地為了國家社稷,而是包藏禍心,待時而發。一旦專權,又得張孝傑、耶律燕哥、蕭十三等人為心腹,更加肆無忌憚。耶律乙辛及其同黨結黨營私,耍奸弄權,為了打擊異己,以致讒謗肆行,朝中忠良之士被貶斥放逐殆盡。由於耶律洪基的昏庸縱容,朝野上下大興謗訕之風,出現了群邪並興,讒言競進,忠臣人人自危的混亂局面。
皇太子耶律浚在母后被賜死後,見耶律乙辛權力日炙,父皇除了耽於酒色遊獵,並且還開始崇尚佛教,一有時間便唸經拜佛,對奸黨的倒行逆施置若罔聞,以致朝野奸佞肆行,耶律浚心中憂慮萬分。母后生前為耶律浚挑選了耿直好義、博古通今的耶律引吉當他的老師,並常教育他要習文練武,將來要做個賢明的君主。母后已經含冤而去,但是她的話始終猶在耳邊,耶律浚每時每刻都在期盼有朝一日能匡扶朝政,扶正祛邪,清除奸黨,為九泉下的母親報仇雪恨。
耶律浚睥睨小人,喜歡與朝中的忠良之士交結,因此蕭巖壽、耶律撒剌、耶律撻不也、蕭速撒、蕭撻不也、適魯、蕭兀納等敢於仗義執言的大臣與皇太子交往甚多。
皇后蕭觀音被害死後,耶律乙辛內心不安,黑夜裡他多次夢見血頭血臉的蕭觀音向他索命,他常被噩夢嚇醒。伸手不見五指的寢室裡,他獨自睜著一雙驚恐萬狀的眼睛,苦苦地思索著對策。
"殺我母后者,耶律乙辛、張孝傑之流也,他日如不誅此二賊,枉為太子!"皇太子耶律浚的憤怒呼號,時時響在耶律乙辛的耳邊。
罪孽深重的往事,一次次拷問著他做人的良知。舉國上下,誰都無法知道,權傾朝野的耶律乙辛在每一次嚇醒後,淋漓的汗水浸透了他身邊的錦棉鍛被。魂飛魄散的他只有在女人的身上,用片刻的瘋狂來消解和麻醉他內心無邊的恐懼。他是大遼國的北院樞密使,掌握著全國的軍政大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多少朝中重臣、才華過人的學士、漂亮的女人都在仰他鼻息,在他的卵翼和施舍下苟且偷生。皇后死了,可她的兒子還在,並且是那麼地優秀,那麼地富於遠見,具有常人所不具備的、非凡的文韜武略。他的每一個陰謀,都受到了皇太子耶律浚的有效抵制,他切身感受到一種無形的敵意和壓迫,每當在朝中與耶律浚相見,他甚至不敢正視皇太子光明磊落、充滿仇恨的眼神。他別無選擇,他只有往前走,只有去和皇太子鬥,與那些集結在皇太子身邊的大臣們鬥,才是他的唯一的出路。只有像殺蕭觀音一樣,把他們這些仇敵都殺了,他的心才會高枕無憂,才會有閒情逸致,放心地去享受與妻妾們以及小情人清子瘋狂媾合時的愉悅。
耶律乙辛知道,自己的倒行逆施激起了眾怒,朝中有識之士已經察覺了他謀權篡位的野心。蕭忽古,那個以矯健勇猛而著名於朝的禁軍護衛,幾次都想乘隙謀殺他,耶律乙辛想起,就在一年前的那次,多虧那座橋被洪水及時地衝斷了,這可是他上下朝時必走的橋啊,否則——他不敢想像後來的慘狀。
但是耶律乙辛在驚駭之餘,又有幾絲慶幸,由此事看來,他是有大福的人,是受上天保佑的,否則蒼天為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下起了暴雨?橋又為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被衝斷呢?耶律乙辛想起來了,他是食日月的人,注定是要做皇帝的,只要誅殺了皇太子,耶律洪基沒了接班人,那麼皇位就順理成章地落到了他這個北院樞密使的頭上。
耶律乙辛想到這兒,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獰笑。這令人心悸的獰笑,只在他奸詐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由恐懼帶來的凝重與肅殺之氣。
可是就在幾天前,蕭忽古仍然要置他於死地,他聯絡了北院宣徽使耶律撻不也又一次行刺他,幸虧他早已進行了嚴密的防範,對手的計劃以失敗而告終。事發後,他命人把蕭忽古打入大牢,可惜的是,最後也沒能結果了他的性命。蕭忽古的錚錚鐵骨頂住了酷刑的折磨,他始終不認罪,耶律撒剌、蕭巖壽等大臣多次上奏具保,況且他的岳父耶律趙三是大遼國的招討使,能征善戰,手握重兵。耶律乙辛只好按照蕭十三的計謀,暫時把他流放到荒僻的邊疆,等以後有機會再殺了他。至於蕭忽古的同謀耶律撻不也,乃一介文官儒生,手無縛雞之力,耶律乙辛最怕的就是勇冠三軍的蕭忽古。他怕!如果哪一天蕭忽古鋒利的刀上流著淋漓的鮮血,那麼他的項上人頭也就不復存在了!
暗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來人的腳步是小心翼翼的,顯得心機重重。
每天耶律乙辛回到家,就把自己藏在暗室裡,因為他在朝廷裡樹敵太多啦。
進來的人是他的心腹、殿前副點檢蕭十三。
獐頭鼠目的蕭十三不學無術,卻狡詐狠毒,詭計多端,善於為耶律乙辛出謀劃策。一向以才高八斗、風度翩翩自詡的耶律乙辛雖然在心裡非常討厭他,但蕭十三經常出入他的府第,極力巴結。在目前與皇太子耶律浚決鬥的關鍵時期,耶律乙辛需要這樣的打手和奴才。
蕭十三躡手躡腳地湊到耶律乙辛的跟前,詭秘地說:"現在皇太子耶律浚仍舊總領朝政,天下臣民的心都歸屬於他。樞密使大人您素來沒有根柢之助,且現在又身負誣陷皇后之怨。若有朝一日太子當了皇帝,大人您與在下將到何處安身呢?"
耶律乙辛不免長歎一聲:"不瞞你說,我也為這件事時刻憂慮啊!"
蕭十三說:"既如此,我們應當好好計議才對。現在是時候了!"
於是,耶律乙辛連夜將張孝傑、耶律燕哥、蕭得裡特等人叫來,一起商量謀害太子的陰謀。
張孝傑說:"欲害太子,應當從他的親信入手,曲徑通幽,最終達到加害太子的目的。"
耶律乙辛想起當初耶律撒剌不同意他調回京城一事,現在仍然還在心裡恨他。對,就從他身上下手!幾個人商量了一宿,最後決定由護衛太保耶律查剌去誣告耶律撒剌、蕭速撒、蕭巖壽、耶律撻不也、蕭撻不也、蕭忽古、耶律敵裡刺、適魯等八人欲擁立太子謀反。
皇太子耶律浚哪能知道,在這月黑風高的夜裡,一場謀害他的陰謀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