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怔住了。
林傑緩緩微笑道:「世界上最愛自己的,當然只是自己。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自己,那麼你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了。你要做世界上最可憐的那個人嗎?」
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我怔怔看著他。「我第一次……聽到你這種說法。」
林傑的回答是無言的溫柔微笑。
我一直以為,我如此悲慘是因為傅臣不愛我,卻從來沒有想過,其實是我自己不夠愛自己。我一心只想得到傅臣的愛,那樣的執著令我在不知不覺之間忘記了愛自己。
我不要做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真是奇妙,聽你這樣一說,我的怨憤,我的失落,我的委屈與不甘,我所有的負面情緒統統平息下來了。」
林傑只是溫和微笑望著我。
只因為他輕描淡寫一句話。多日來煩躁叫囂的心在此刻平靜得不可思議。我怔怔對他點頭。「我明白了我該怎麼做了,謝謝你。認識你似乎是件不錯的事情。」
「彼此彼此。」林傑溫和微笑:「遇到你是我最幸運的事情,因為你是賜予我名字的人。所以請振作起來,請記住,不管怎樣我都你身邊支持你。」
「謝謝,真的謝謝。」我靠著林傑的肩膀,淚水再次無法抑制。然而這次卻絲毫感覺不到悲傷,心中滿滿充盈的只有溫暖與感動。
在傅臣訂婚後的第四十三天,我終於認清現實振奮精神,既然我還沒有死,還需要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一段時間,那麼我就要找點事情做。
我想到了找工作。
不過,一開始我想的卻是很簡單。傅臣過去把我保護得太好,慣出了我許多天真的想法。於是我到處投簡歷,不想讓人家知道我是R&A集團少主的妹妹,被不客氣拒絕的時候又要任性發大小姐脾氣。
簡歷投出幾百封,均是石沉大海。後來終於肯有一家公司要我,說好是秘書助理,結果其實是打雜小妹,被所有人呼來喝去,連打雜小妹本尊也爽快地把工作量分我一半。這樣的待遇自然讓我覺得倍受刁難,一氣之下乾脆辭職,重新再找了份工作。
這次的工作果然待遇不錯,老闆和善員工友愛,只可惜薪資太少,一月所賺的錢還不到我一晚上泡吧花費的一半。開門見山向老闆要求加薪,不理解老闆為何神色尷尬。
當晚,我接到傅臣的電話。
電話的內容很簡單,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冰冷。「我收到你這個月的賬單,希望你今後花費能有所節制,盡量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訂婚這麼久,這才想起要給我打電話,而且還是要我不許亂花他的錢。難道時光真的不能倒流,過去他對我的疼愛呵護從此就一去不復返?
我很不甘心:「十三年,你何曾管過我花多少錢?和潮才訂婚幾天,就變的對我這樣小器。我雖然做不成你心上人,名義上好歹也是繼兄妹,你就這樣聽那個女人的話,急著把我趕出門,怕我分她家產?」
傅臣淡淡道:「你好自為之。」說著就掛了電話。
他已經不愛我,他對我只剩下責任。
對傅臣的期待變成失望,冰冷像毒素一樣蔓延全身。我握著電話站在客廳,心臟在劇烈的疼痛。
有人伸手拿走了我的電話,然後把我抱進懷裡。我抬頭,看見林傑,他對我溫和微笑,漆黑如夜的眼眸能夠看穿一切。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穿透了冰冷的空氣,到達我耳邊。「想哭的話就盡情的哭吧,沒有必須忍耐的理由。」
只是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讓我無法控制淚水的洶湧。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個孩子似的泣不成聲。急切地想要宣洩什麼,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淚水滑落至唇邊,吐出的話語支離破碎。「我很愛傅臣,我真的、真的很愛他……」
「我知道。」林傑拍著我的背安撫我。「我知道你愛他。傅臣他一定也知道。」
透過淚水,我望著林傑模糊的面容,彷彿期待得到一個解脫或答案。「可是,他不愛我。」
林傑微笑。「只是他不愛你罷了,你還是可以繼續愛他。」
「我可以……繼續愛他?」淚水模糊了視線,林傑的微笑卻是如此清晰。
「你為了他可以去死不是嗎?」林傑的聲音,溫柔得讓人如此安心。「你對他的愛情是如此強烈,連死亡都不畏懼,那麼,只是他不愛你而已,沒有什麼好傷心的。愛情是讓人幸福的事情不是嗎?」
「愛情是讓人幸福的事情……」我喃喃地重複著。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傅臣不再愛我不是那麼令人悲傷的事情。我可以繼續愛他,可以繼續幸福。
那一晚,林傑在我耳邊說了許多話,具體說了些什麼已經記不大清了。可是那低沉微啞的聲音一直迴盪在耳邊,彷彿夏季午後的微風,柔和能平復一切傷口。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美妙的聲音呢,溫和柔軟得令人想要哭泣。我聽著林傑安撫的話語,不知不覺靠在他的懷抱裡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在沙發上醒來,身上蓋了件毛毯。而林傑卻蜷縮在地板上,抱緊自己似乎很冷的樣子。撫摸耳際,昨晚溫柔的話語彷彿迴響在耳邊,還有他的微笑,他溫暖的擁抱,彷彿還留給我有餘溫。真是奇妙,此刻我完全感覺不到失去愛情的疼痛。
林傑……真是個很奇妙的人。
我下了沙發,將毛毯蓋在林傑身上。他晶瑩的睫毛微顫,唇色略為有些蒼白,手伸過來本能握住了我的指尖。
他的手纖細柔軟,手心還殘留著熱度。我一顫,把手抽出來。林傑重新抱住自己,繼續沉睡。我望著他的睡顏,腦中一片空白。等到回過神來才驚覺自己發呆良久。急急忙忙開始洗漱準備去上班。
頂著哭腫的雙眼趕到公司,打卡的時候前台阿姨似乎對我頗有微詞。好不容易被林傑安撫下來的心情再次變壞,忍讓再三,對方還在那裡嘮嘮叨叨。當下大發脾氣,與前台阿姨大吵起來。這個可不是我在耍大小姐脾氣,就算我是個平常打工小妹,也沒有理由平白無故被另一個欺負。
戰況激烈,雙方情緒都失控,口不擇言。最後阿姨忽然忿忿道:「不過是走後門進來的,得意什麼。」
一句話如同驚雷在我腦中炸開,我睜大了眼,怔了好半天才明白她說了什麼。「我是走後門進來的?這是什麼意思?」
前台阿姨自覺失言,訕訕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裡有數,問我做什麼。」說著轉身就走,去做別的事情了。
而我被震住,蒼白著臉站在原地說不出話。走後門?我有什麼後門?……難道是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