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共同的敵人,面對死亡,韋家集的居民真正的團結在了一起。
所有的物質都被無償使用,所有的勞動力都被動員起來。
現在,韋家集的居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廣場的屍體還在焚燒,沒有幾天幾夜是燒不完的,那可是近兩萬具屍體,空氣中瀰漫著屍體燒焦的氣味,如果不想成為其中的一員,必須要勇敢的面對,戰勝恐懼,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自己的家人。
沒有神聖的目標,沒有響亮的口號,沒有崇高的理想,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生存。
說到生存,劉飛是生存專家,無論是在草原,還是在沙漠,或者是在叢林之中,無論多麼惡劣的環境,他都能夠活下去,他從五歲開始就受著各種各樣的生存訓練,他能夠把任何物體變成武器,樹枝,石塊,沙礫……
劉飛休息的地方從祠堂轉移到了市政大樓,事實上,韋家集的臨時指揮部也從祠堂轉移到了市政大樓。
在韋家集,沒有那一棟建築物的高度超過市政大樓,完全可以鳥瞰整個韋家集,把它作為總指揮部,可以第一時間獲得信息。
……
就在劉飛抓緊時間休息的時候,塞克正佇立在大草原是一處高坡上,從這裡,可以鳥瞰到整個韋家集,焚燒屍體的沖天火焰把廣場照得通亮,數萬祈禱的居民盡收眼前。
塞克一臉猙獰,在他的腳下,踩著一具肥胖的屍體,韋家集的每一個人都認識這具屍體,因為,他就是韋家集的最高長官。
事實上,那並不是唯一的屍體,在那高坡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層層疊疊,流淌的血液把雜草都染紅,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韋家集所有的官員、警察、包括他們的家屬,都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面對角鬥士重鐵甲騎兵的屠殺,他們毫無反抗之力。
惱羞成怒的塞克把韋家集的失敗遷怒到了市政官員和警察部門的無能上面,事實上,的確如此,如果這些官員和警察能夠盡職盡責的堅持崗位,那些骯髒的刁民絕對沒有時間去佈置那些可惡的陷阱。
在塞克的前面,總共擺放著五十七具身著戎裝的屍體,他們不是市政官員和警察,而是他的部下——角鬥士重鐵甲騎兵。
塞克知道,他的政治生涯完蛋了,他是一個失敗的軍人。
在烏托邦共和國的歷史上,軍人陣亡的最高紀錄被他刷新了,對於他來說,這莫大的恥辱。
烏托邦城的高層不可能會提拔一個失敗的軍人。
烏托邦城的高層也無法容忍這麼一次簡單的任務居然會折損五十七名角鬥士重鐵甲騎兵。
在南方軍區,沒有人比塞克更明白角鬥士重鐵甲騎兵在烏托邦高層中的地位,他們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榮譽,他們的軍隊中的神話。
現在,神話在他手中破滅了……
……
夜晚的大草原有一絲涼意,看著韋家集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塞克的胸腔之中彷彿蘊藏著萬噸炸藥無處宣洩,他本以為可以輕易完成的任務突然變得複雜了,而且葬送了他的前途。
恥辱,只能用鮮血和生命來洗刷!
「一中隊就地紮營,準備食物!」塞克長刀出鞘,大聲道。
「是,將軍」
「二中隊在韋家集外圍接應看住戰馬,三中隊四中隊輕裝上陣,偷襲韋家集!」
「是,將軍!」
眾人轟然回答,在黑暗之中,二千重鐵甲騎兵建制的隊伍被分為四支中隊,一支留下來安營紮寨,另外三支中隊跟隨塞克潛向韋家集。
到了韋家集外圍之後,除了留下一支騎兵接應之後,另外兩支騎兵千人解甲下馬,輕裝上陣,隨著塞克趁著黑暗朝韋家集摸了進去。
哪怕是一開始折損了五十多人,韋家集依然沒有被這些重鐵甲騎兵放在眼裡,他們哪怕不騎戰馬,依然能夠輕輕鬆鬆的打敗那些骯髒卑鄙的老百姓,因為,他們都是無限接近七階的角鬥士。
在烏托邦共和國,一個六階的角鬥士地位是相當之高的,事實上,在平民百姓之中,一個六階的角鬥士都非常罕見,像韋家集這種總人口達到十萬,轄區人口高達六十萬的地區,六階的角鬥士屈指可數,七階的更是稀少,就韋嘯天一人,可見一個六階角鬥士是多麼的罕見。
現在,八階角鬥士塞克和一千六階角鬥士騎兵變成了步兵,這雖然讓他們感覺很憋屈,但是,為了完成任務,向烏托邦共和國高層交代,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越是接近韋家集就越發顯得黑暗,廣場那熊熊燃燒的火光無法穿透層層疊疊的建築物,那些被焚燒過的殘壁斷垣在月光之下投下猙獰的陰影。
安靜!
安靜!
安靜得讓人窒息。
莫名其妙的,塞克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這詭異的安靜讓他感覺到了一種極度危險,那些陰影下的黑暗彷彿潛伏著無數洪荒巨獸,隨時伺機而動。
塞克那高大強壯的身軀微微彎曲著,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整個看上去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如同一頭捕獵的獵豹,不過,這個看起來像獵豹的八階角鬥士顯得有點緊張,那把鋒利的長刀緊握在手中,肉眼看不見的顫抖著。
失去了戰馬的塞克一時之間有點不適應,他雖然是角鬥士,但更多的時候,他是一個角鬥士騎兵,他更擅長高速的衝刺,而不是如同老鼠一般在黑暗中潛行。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在塞克心中瀰漫著。
塞克身後的士兵並不感覺到恐懼,因為,他們沒有八階角鬥士的那種感知能力,他們並不知道塞克感受到了黑暗之中埋伏的人群。
正所謂無知者無畏就是這個道理。
一個!
二個!
三個!
五十個!
五百個!
一千五百個!
三千個!
……
黑暗之中潛行的塞克默默的計算著,額頭上直冒冷汗,他心理的壓力越來越大,他有點搞不懂,那些手無寸鐵的韋家集居民為什麼不逃跑?
難道有陷阱?
難道有埋伏?
有了前車之鑒,塞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知道到身邊建築物中潛伏有很多人,但是,他居然不敢發動攻擊,他依然保持著無聲無息的狀態朝廣場潛行,至少,那裡有光明,他已經決定,佔領廣場,把那裡作為駐紮營地。
黑暗似乎變成了韋家集居民的武器,塞克從來沒有發現,黑暗居然會如此的可怕,在這化不開的黑暗之中,他能夠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炸開的毛孔,還有大顆大顆滴落的汗水。
恐懼是可以傳染的。
早在地球時代科學家就已經證實了,當某人恐懼的時候,會散發出一種物質,而這種物質同樣能夠影響到身邊的人,這個時候,恐懼就會像瘟疫一般蔓延,現在,塞克的恐懼在一千角鬥士騎兵中蔓延,士兵們變得小心翼翼,變得畏手畏腳,本是奔騰的戰意已經冰消瓦解。
按照計劃,深入韋家集後,這一千人應該分成一百支小隊在大街小巷肆無忌憚的屠殺。
自始至終,塞克都沒有下達分頭行動的命令,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分開,他們的處境將會變得更危險,他只想早點趕到廣場,佔領廣場。
壕溝!
又是壕溝!
還是壕溝!
接連翻越三個壕溝之後,一千士兵已經是渾身泥頭,疲憊不堪,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白天還縱馬疾馳的青石板街道,居然出現了一道一道深達數米的壕溝。
當到達第四個壕溝的時候,塞克突然醒悟過來,他犯下了一個愚蠢的錯誤,他不應該在晚上發動攻擊,這裡是韋家集,哪怕是三歲小孩,也要比他們更熟悉韋家集的地形。
他完全可以在白天的時候大搖大擺的走進韋家集,根本沒有必要在這令人恐懼的黑暗之中冒險。
「撤退!」塞克是一個優秀的指揮官,他懂得反省,懂得糾正自己的錯誤,在醒悟過來之後,他立刻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是,將軍!」
一千士兵開始有條不紊的原路撤回,可惜,遲了,
「殺!」
「殺!」
「殺!」
……
先是一個人喊殺,緊跟著,數十人,數百人,數千人,數萬人一起喊殺,殺聲驚天動地,天崩地裂,在如同潮水一般的喊殺聲中,周圍那些破敗的殘壁斷垣之中拋出石塊、火把、石灰、木矛、甚至於還有滾燙的開水……
所有能夠傷敵的,所有能夠對人體造成破壞的東西如同雨點一般從街道兩邊落下。
一千騎兵本就被數萬人的喊殺聲嚇得魂飛魄散,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更是讓他們驚慌失措,正所謂是兵敗如山倒,一千士兵亡命的逃竄,那幾道壕溝讓他們滾成一團潰不成軍,他們互相拉扯,互相踐踏,哭喊聲,慘叫聲混雜在一起,彷彿末日來臨……
塞克拚命的維持著秩序,甚至於用長刀劈死了兩個騎兵,但是,依然無法遏制潮水一般逃命的騎兵。
有勇敢的韋家集居民衝上了街頭和士兵們扭打在一起,黑暗之中分不清敵友,場面越發變得混亂起來。
街道上的人群越來越多,開始是數百,後來是數千,密密麻麻的人群形成汪洋大海,幾乎把一千角鬥士騎兵淹沒。
窮寇莫追!
韋家集的居民也犯下了一個大大的錯誤,他們面對的不是普通士兵,他們面對的是如狼似虎的六階角鬥士重鐵甲騎兵,他們雖然沒有萬夫莫敵之勇,卻也不是他們能夠戰勝的,更何況,那些角鬥士手中都持有殺人利器,而他們手中的武器都是菜刀木棍,兩者之間的差距太大太大了……
角鬥士騎兵雖然驚恐,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殺戮會變成一種本能,那長刀在黑暗之中不停的收割著生命,韋家集的居民一個一個的倒下,但是,沒有人知道,狂熱的人們被瞬間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一路瘋狂的追趕著,甚至於,當騎兵們衝出了韋家集,依然還有數千居民追打落水狗衝進大草原。
很快,韋家集的居民從勝利的喜悅之中進入了可怕的夢魘,外面接應的五百角鬥士重鐵甲騎兵就像老虎衝入羊群一般肆意的屠殺,在草原上,他們就是王者……
……
殘肢斷臂在空中橫飛,鮮血飆射,慘叫聲不絕入耳,韋家集的居民才從那勝利的狂熱中清醒過來,又一窩蜂的衝進了縱橫交錯的建築物裡面,留下一地的殘破屍體……
……
一千八百人!
看著廣場一排一排的屍體,劉飛一臉鐵青,他想不到只是小睡一會兒就折損了這麼多的人手,要知道,這些人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誰下令攻擊的?!」
劉飛冰冷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掃過,一陣令人壓抑的沉默,這個時候,人們才想起,這個年輕人曾經說過,嚴禁與角鬥士重鐵甲騎兵近距離接觸。
韋家集的居民不是軍人,他們沒有遵守紀律的意識,嚴格的說,他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因為一個活下去的共同目標讓他們團結在了一起。
「我要知道是誰最先下達衝出去的命令,誰?站出來!」劉飛的目光宛若刀鋒一般,令人膽戰心驚。
「……是……我……」一個中年人遲疑了一下,站了出來,嘴裡吞吞吐吐的回答了一句,不敢與劉飛的目光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