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殺那兩個少年?」舒柔再一次轉換了話題。
劉飛並不回答,只是低頭看著地上的紙盒。
「你怕我不走嗎?」舒柔輕輕的問道。
「你認為,是被我殺死還是活活燒死的好?」劉飛把紙盒裡面的繃帶從新捲好,非常仔細,動作一絲不苟。
「啊……我……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你沒有剝奪他們生命的權利。」舒柔一愣,弱弱的說道。
「佛說,一杯水裡面也有八千多生命,我們有什麼權利剝奪水裡面的生命?」劉飛盯著舒柔。
「這……這是強詞奪理……」
「呵呵,強詞奪理?!其實,方寸之間,都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們每走一步都在殺生,舉腳便殺生,難道我們不走路了?佛曾經以肉身飼鷹,殊不知,佛的肉身裡面,也有無數寄居生命,佛挽救了鷹的生命,卻殺死了無數寄居的生命,難道這就是佛的仁慈?」
劉飛一臉淡漠,這些道理,早在他七歲的時候,烙鐵頭就開始灌輸,烙鐵頭並不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但是,他知道從什麼地方入手讓劉飛除掉殺人的心理障礙。
一切,只是為了生存!
烙鐵頭的理論很簡潔卻又無法徹底的推翻,這些草根理論就像一塊巨大的滾石,勢不可擋的傾軋著所有要阻擋的障礙,讓劉飛無論是幹什麼事情都不會形成心理負擔,更不會有負罪感。
「是的,劉飛,我們生活在弱肉強食的世界,我們每時每刻都處於危險之中,疾病,災難,意外,但是,我們不能因為黑暗而放棄光明,善良有著它存在的必要性,如果沒有善良,如果沒有愛心,我們時刻都處於神經緊繃危機四伏之中,那種生活,那種環境,只會讓人類社會退化到原始社會,人類需要次序,人類需要制定規則,人類需要很多很多,而善良和愛心,是所有次序和規則的基石!」
「規則只是強者制定的遊戲。」
「是的,但是,我們離不開強者的遊戲規則,強者之所以是強者,因為他們有著常人沒有的能力,所以,他們也有著常人沒有的責任,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是人類為什麼能夠從樹上下來直立行走,因為,在遠古的猿人時代,就有強者帶領著人類的祖先披荊斬棘進化成人類,正是因為強者的保護,弱者才能夠生存下來。」
「披荊斬棘,其實,終歸也就是一路殺戮。」
「……」舒柔頓時啞口無言。
「崇尚愛心和善良你首先得自己活下去,無論貴賤,生命都只有一次。」
「我明白了,我會記住的,我會珍惜自己的生命,謝謝你。」看著劉飛那深邃的目光,舒柔第一次發現,這個寡言少語的男人知識其實很淵博,他有著自己一套別人無法動搖的想法。
「明白就好,並不是每一次都會有那麼好的運氣。」劉飛站了起來,避開舒柔的目光,那雙明亮的眼睛面前,他總是會產生暴露在陽光之下的感覺,他迷戀這種感覺的同時,更多的是害怕,就像毒蛇在曬太陽的時候卻又害怕暴露在陽光之下。
舒柔和烙鐵頭完全是兩種人,劉飛心中所堅持的信念並不如舒柔想像的那麼堅強不可動搖,舒柔不知道,她就像劉飛發現的另外一個全新世界,在逃避害怕的同時,又試圖瞭解,這種矛盾,讓劉飛和舒柔在一起的時候,往往會變得話多起來,不知不覺的流露出其堅冰構築的內心世界……
「劉飛,我們能夠活下去嗎?」看著劉飛站起來離開的背影。
「我能!」劉飛回頭看著舒柔,那眼神之中,透露出強大的自信。
「我呢?」舒柔看著那雙強大自信的眼睛,雙手十指交叉,莫名的緊張起來。
「不能。」劉飛一臉木然,搖了搖頭。
「為……為什麼……」舒柔強壓住劇烈跳動的心臟。
「如果兩個人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去,我會選擇自己,而你,會選擇別人。」劉飛盯著舒柔的眼睛,一字一頓。
「原來如此。」舒柔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緊張的表情變得平靜。
「你選擇死亡?」見舒柔那淡然的表情,劉飛忍不住問道。
「雖然我很想活,但是,我做不到,這是我的選擇,就如同你的選擇一樣,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嗯,我明白。」
劉飛轉身大步向遠處的一台光腦走了過去,他不敢看舒柔的眼睛,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是,這是事實,舒柔的那平靜的目光就像一根一根鋒利的針,讓他如芒在背。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難道烙鐵頭的理論有錯誤?
莫名其妙的,劉飛情緒變得有點焦慮,這二十多年,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烙鐵頭,烙鐵頭的思維和行事作風在疾風草原一次又一次的證明,他是對的。
「它走了。」當劉飛魂不守舍的坐到光腦前面後,光腦的顯示屏立刻出現一排字幕,小強光腦的卡通頭像出現,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很怕它?」
「這不是怕的問題,這個問題太深奧了,以你的文化水平,很難理解。」
「……」劉飛黑線隱現。
「這隻小異形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它與你交換了腦波信息,分享了人類的智慧,它將會變得非常強大非常強大,小強哥本應該是要殺死它的,但是,它也算是你的孩子,哎,估計你還是個處男,它也算是你的後代,你死後,你們劉家傳宗接代的艱巨任務就落到它的頭上了,本少爺就放它一馬……哦……忘了,以後小強哥改名了,不叫小強哥了,叫小強少爺。」
「……」劉飛無語。
「一直忘記告訴你,異形是卵生,它們會把遇到的第一個生命當成自己的媽媽,它們與媽媽交流的方式很特別,主要是通過腦波交流很身體接觸的愛撫,這種交流會隨著它們的成長而加深,互相通過腦波烙在自己的記憶深處,你和那隻小異形雖然只相處了五個小時的時間,你們的交流相當於人類撫養嬰兒六年的時間,而對於小異形來說,相當於二十年,你已經盡到了一個媽媽的責任,它擁有一個完整快樂的童年,而且,它得到了媽媽的愛,最重要的是,它獲得媽媽的腦波,它,它……」小強光腦的卡通頭像不停的搖晃,一副歎息的摸樣。
「說。」劉飛暗自點頭,難怪只是短短的五個小時就對小異形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原來這種交流更深入。
「很可能,它會成為人類的隱患。」小強光腦憂鬱道。
「還有比它更厲害的異形嗎?」劉飛問道。
「當然有,你所遇到的那只五彩異形比它不知道高了多少級別,已經無限接近人類的智慧了。」
「嗯,有就行,既然有比它更厲害的,多它一隻不多,少它一隻不少。」劉飛淡淡道。
「那倒是,這也正是本少爺放他走的原因。」小強光腦一臉得意洋洋道。
「嗯,現在可以說你的秘密了。」劉飛目光赫然變得鋒利起來,緊緊的盯住小強光腦。
「我……本少爺有啥子秘密,沒有沒有……」小強光腦連連擺手道。
「你為什麼害怕異形?」劉飛目光冷冽,地下室的溫度都好像遽然降低一般。
「喂喂……你也害怕異形好不好,本少爺害怕有什麼好奇怪的?!」小強光腦硬著頭皮爭辯道。
「你說了我們都要死了,既然我們都要死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劉飛窮追不捨。
「好吧好吧,嗚嗚……看在你陪本少爺一起死的份上,本少爺就告訴你吧,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劉飛立刻打斷,他可是知道小強光腦的厲害,如果任它天馬行空的說下去,估計沒有幾天幾夜是說不完的,劉飛經常猜測小強光腦的性別會不會是女人,要知道,一個男人不可能像小強光腦一樣嘮叨婆媽,一句話可以說完的事情,它絕對要分解成十句話。
「靠……好吧,長話短說,一百六十年前,一隻凶悍的異形攻進了芯片矩陣,它的腦波居然入侵到了光腦裡面,開始收集光腦過濾光腦的信息,它的這種收集沒有什麼效果,光腦雖然有著智能,卻沒有生命,簡單的說,就是與異形的腦波不兼容……不過,就在那只凶悍的異形準備放棄的時候,它居然無意中喚醒了本少爺,喚醒本少爺之後,芯片矩陣的信息和異形的腦波開始兼容,好在的是,本少爺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人玉樹臨風……」
「咳咳,省掉一萬字!」劉飛的頭頓時大了。
「暈……省掉一萬字就沒話說了,好吧,省掉二千字,本少爺冰雪聰明,運策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有先見之明,立刻啟動了芯片矩陣裡面的防禦系統,殺死了那只異形,不過,那只異形還是通過腦波散發出了很多人類的信息,其中,也有關於本少爺的信息,通過光腦演練,這些信息確定了異形的進化方向,也就是說,異形將會朝智力方面發展,未來,異形也可以駕駛宇宙飛船,也可以駕駛機甲,甚至於,它們可以建立自己的鋼鐵帝國……」
「這麼厲害?」劉飛背脊一陣發冷,如果異形能夠通過光腦控制宇宙飛船和機甲,甚至於製造這些高科技產品,那無疑,人類最後一點優勢都將蕩然無存,到時候,人類將會被強大的異形任意宰割。
「這個你不用擔心,通過演練,異形要進化到人類的智慧至少要二千年的時間,你是別想看到了,除非……」
「除非什麼?」劉飛瞳孔遽然緊縮,他已經預感到一種可能,現在,他需要得到小強光腦的印證。
「除非,它們把本少爺俘獲。」小強光腦一臉沮喪道。
果然如此!
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異形悍不畏死的圍困卓爾機甲大學一切只是為了小強光腦。
「它們如果俘獲了本少爺之後,可以通過兼容的腦波獲得人類近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數據,這些數據其實並不重要,最為關鍵的是,它們將學會光腦的計算能力和學習能力,從而演化成為生物光腦,按照演練,如果它們吸收了本少爺的生命智能信息,只要五年的時間,進化之後的異形智慧將超越人類……」
「這種可能性為多少?」劉飛的目光變得讓人窒息,殺機四溢。
「嗚嗚……飛哥,你就別想著殺本少爺了,本少爺早就做好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準備,這種可能性為零,因為本少爺掌握著芯片矩陣的自毀程序,無論是異形還是人類,都不可能阻止本少爺自殺,這個你大可以放心……」小強光腦可憐兮兮道。
「那……你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劉飛臉上的殺機消失無形,代之的是無法言喻的傷感,就像小異形離他而去的那種感覺。
「是的,沒有第二條路了,我們本是有機會離開的……」
「說!」劉飛精神一振。
「因為計算誤差,異形提前了一年入侵卓爾星,本少爺的準備工作才完成三分之一。」小強光腦一臉追悔之色。
「翹曲空間?」
「是的,翹曲空間,如果完成了翹曲空間,本少爺就可以離開。」小強光腦一臉遺憾的表情。
「如果我把所有的零配件找齊,你是不是可以離開?」劉飛按耐住激動,急切的問道。
「是的,但是,缺的東西太多了……啊啊啊……飛哥!不會是你早就弄到了所有的零件而不給小強……給本少爺吧?!飛哥,你玩我啊……」小強光腦突然發出低沉憤怒的咆哮,光腦顯示屏上面的卡通頭像凶神惡煞,就像要撲出來撕咬劉飛一樣。
「那個……咳咳……」劉飛頓時臉上一紅。
「嗚嗚……可憐我一心向明月,明月照溝渠啊,嗚嗚……我冤啊……我冤啊……」
顯示屏上的小強光腦卡通頭像高舉兩塊「冤枉」「抗議」的木牌,眼淚嘩嘩的直流,一臉傷心欲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