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漆黑的夜晚,萬籟俱寂。忽然,兩道雪白的光線劃破了被黑暗凝固成一團的空間。光線下有隱約的海浪翻滾,一片汪洋大海上,兩艘海軍巡邏艦艇正破浪而來。
艦艇上的指揮室內,站在液晶屏幕前向大家做介紹的是海軍上校武鋼。旁邊一個目光炯炯的精幹小伙子,手裡正玩弄著一把火藍匕首,轉動間刀刃寒光畢現。此人有一個響亮的名字——龍百川。
武鋼指著屏幕上的海圖向大家介紹說:「情況是這樣的,就在兩個小時前,有一夥國際強盜分別乘坐三艘快艇,從公海潛入沙尾島海域。情報上說,他們是在尋找一個黑匣子,據說這個黑匣子就落在沙尾島海域的海底。」
「這麼興師動眾,只是為了一個破匣子?」在旁邊檢查水下步槍的武鐵頭也不抬的發出疑問,話裡滿是不屑。
「就是為了這個匣子,這肯定不是個簡單的東西,不然他們絕不會冒這麼大風險闖到咱們地盤上來。」武鋼並沒有他那麼輕鬆,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這幫海盜長期在在海上作惡,上個月劫了三艘漁船。頭兒給咱下命令了,一定得攔住他們!」
聽到此,武鐵來勁兒了,笑問:「是活攔還是死攔呢?」
「隨你便,」武鋼皺了下眉,「你不見血難受啊?!」
「對,屬鯊魚的,不見血不出動!」旁邊一名軍官插嘴。眾人哄堂大笑。
笑聲中,武鐵輕蔑地把手抬起來,大拇指衝下,那意思是說:我屬鯊魚,沒錯,那你們就是屬烏龜的!
武鋼抬眼看向龍百川,龍百川此時已經停止了手裡玩弄的匕首,嘴上掛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冷笑。
抬手制止了大家的哄笑,武鋼問:「老龍,有問題嗎?」
龍百川沒有說話,只是從地上撿了一根頭髮,在刀刃上輕輕一吹——頭髮絲兒瞬間斷成兩截——這個行為足以回答武鋼的問話。
就在海軍陸戰隊員開會的同一時間,沙尾島附近,武鋼剛才提到的那些海盜們,正乘坐三艘快艇,在海面上一字排開。左右兩艘負責警戒,中間的那艘艦艇的甲板上,海盜們在做著潛水的準備。
快艇上除了裝備有雙管50毫米口徑機槍和MK1940毫米榴彈發射器之外,還有數十名海盜手持M16在周圍嚴陣以待。
指揮的海盜是一個褐色頭髮的年輕人,他嘴裡不停地叫著:「GO!GO!GO!」
身旁的幾名海盜已經穿上帶有螢光的黃色蛙人潛水服,銀色潛水頭盔和藍色的氧氣瓶把他們裝備得像一群外星人,隨著指揮的手勢,從艇邊一躍而下,海面只是起了輕微的波動,而後便迅速恢復了寧靜。
褐色頭髮的海盜快步走向艇首,那裡背對著他站著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海盜。海風吹起他金色的頭髮,脊背上紋著的一個墮落天使,正張開巨大黑色的翅膀,似乎欲在這黑夜中馭風而行。
從褐髮海盜恭敬的姿態上,不難看出金髮人正是這群海盜的頭領。他聽了褐髮海盜的匯報,並不發一言,只是繼續盯著黑沉沉的水面。
下水的八名海盜,已經到了海面下30米的珊瑚礁附近,他們事先已經有了很明確的分工。四個人手持俄式APS水下突擊步槍負責望風,另外四個即刻投入緊張的搜索中去。
與此同時,在兩海里外的海軍艦艇內,雷達兵發現了目標海盜船,即刻向上級做出報告。
武鋼和幾名軍官迅速在雷達屏幕前站定,看著那幾個閃爍的光點,正越來越近地向他們行進。
送話器裡傳來龍百川的聲音:「鋼子,鯉魚到位了,等你話!」
「各單位注意,關燈,開閘……鯉魚跳龍門了。」隨著武鋼沉穩地發出命令,巡邏艦的燈光瞬間滅掉,大海又恢復了之前的黑暗。但這並不影響士兵的視線,他們依舊可以從紅外線夜視儀看到遠處的那幾艘海盜艦艇。在巡邏艇甲板另一側,幾名炮手操縱著六十毫米火炮已準備就緒,隨時可以發起攻擊。
隨著潛艇魚雷發射管的啟動,四條人影噴射而出,海面上一閃而過的寒光,是他們腰間的匕首。這其中,就有龍百川與武鐵。
在珊瑚礁那邊,一個海盜已經發現了一塊巨大的方形金屬部件,他們要找的黑匣子就在裡面。通過潛水頭燈的照射,可以看到黑匣子裡嵌著兩塊數據硬盤。他們很快挖出了其中的一塊,先送上快艇。
緊張忙碌的海盜們沒有發現龍百川他們已經潛到了附近,正通過夜視儀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只見龍百川向武鐵做了個手勢,四名戰士即刻分頭向前撲去,匕首寒光一閃間,三個望風的海盜已經被幹掉。眼看馬上就可以乾淨利索的結束戰鬥,不想有一個海盜發現了龍百川一行,他們放棄了正在挖的第二塊硬盤,開始跟突襲自己的戰士們展開了水下的鏖戰。
與此同時,海面上幾顆照明彈騰空而起,照徹夜色如白晝,也驚醒了快艇上的海盜,當他們發現海軍巡邏艇已經近在咫尺,已經有些晚了,巡邏艇上火炮、機關炮和重機槍剎那間交織成一片,強大的火力瞬間將海盜的一艘快艇擊中,起火爆炸的瞬間,海盜們紛紛跳海。剩下的兩艘快艇上的海盜一邊反擊,一邊轉方向倉皇逃竄。
跳海的海盜被海軍迅速俘獲,還有一艘巡邏艇向海盜艦艇逃竄的方向追去。
而水下的激戰已近白熱化。瞅了個空擋,龍百川割斷了對手的氧氣管,逼其不得不浮上水面。但是,他並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一名海盜手裡的APS水下突擊步槍正在瞄準自己。就在敵人扳機準備扣動的瞬間,一把匕首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了他的胸膛,執搶海盜隨之沉下。龍百川抬頭,看到救自己的,正是武鐵。
很快,水下八名海盜就全部被解決掉了。龍百川與武鐵四人來到了那塊金屬部件前,順利地取出了剩下的那塊數據硬盤。
再說那兩名跳海被俘的海盜,正被十幾支95式步槍包圍著。
「WearetheChineseN*y.Don'tresistanymore,it'sfutile.Laydownyour
weaponsand'stheonlywayoutfor you.(我們是中國海軍,你們不要再垂死掙扎了,放下武器投降吧,這是你們唯一的出路)。」武鋼向他們喊話。
海盜們對視一眼,忽然拔槍自盡。臨死之前,他們不約而同地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武鋼頓覺不妙!只聽水下傳來轟轟兩聲響,海裡的定時炸彈被兩名海盜引爆。
武鋼一個箭步跨到甲板欄杆前,望著波濤洶湧的海面,水下的炸彈產生了強大的衝擊波,彈片擊中了附近的龍百川,隨著血液從傷口流出,龍百川昏迷了過去,手中的匕首也隨之脫落,滑入深海。
海上的巡邏艇也被衝擊波震得左搖右晃,像顛簸在山路上的馬車。武鋼一邊抓緊護欄穩住身體,內心湧起了對水下的幾名戰友的濃重擔憂。他回身大叫:「開燈!開燈!趕緊開燈!」
在探照燈的光源下,來不及*服的武鋼率先跳入海中,幾個軍官也隨著他下了海。
武鋼在水下四處尋找他的戰士。在另一邊,武鐵看到了龍百川他身上的氧氣瓶已經洩漏。他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氧氣瓶給了龍百川,並推著他上浮。
清醒過來的龍百川很快就意識到兩人身處的環境,他極力想拉武鐵一起往上去,不想武鐵把手裡的數據硬盤塞到龍百川手裡,而後笑著做了那個拇指朝下的手勢,隨之鬆開龍百川,身體緩緩下沉。鮮血,在他身後蜿蜒滲出……
就在那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已經逃出包圍圈的海盜艦艇上,金髮海盜頭目遙望著爆炸的方向,聲音沙啞地低語:「Soonerorlater,Iwillbeback.(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數年後,一個秋高氣爽的天氣。
城市陵園的一座墓前,海軍上校龍百川伸手拂去墓碑上的一片落葉,「武鐵」兩個字筆畫清晰深刻,龍百川凝視著墓碑,默然不語。地方武裝幹部方城,同樣沉默地站在他身後。
「鐵子,我來看你了。」龍百川在心裡默念。一陣風吹過,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幾絲鮮血從喉嚨中噴濺出來。他趕忙轉過頭去,悄悄擦掉嘴邊的血跡,從方城手裡接過火機和白酒,將墓碑前一字排開的10根香煙一一點著,將白酒撒在墓前那把火藍匕首上。
做完這一切,龍百川蹲在地上,瞇縫著眼睛,一邊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一邊講給武鐵聽:「今年上面下了命令,我們要招最強的兵。你等著,等我跟鋼子帶出好兵,就為你報仇……」
龍百川站起身來,對著墓碑敬了個莊嚴的軍禮。
正當龍百川與方城轉身準備離開之際,三個農民拿著紙元寶等祭祀用品,忽然走了過來,還沒等他們回過神,這三個農民已經撲在墓碑的另一側痛哭起來。
為首的操著安徽口音,一邊點著一個紙糊的女人哭道:「四狗子,你娘托俺們給你娶了個媳婦送過去,往後就不用打光棍咧。這是你倆的結婚證,俺也給你一併燒了。你娘還說咧,叫你兩口子好好過日子別磨牙……」
龍百川和方城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過神後,龍百川率先發問:「你們這是哭誰呢?」
「哭誰?當然是哭俺二舅家的外甥四狗子了。」領頭的農民抬起頭,理直氣壯地說。
龍百川被他猛然止住的哭泣給逗笑了,說:「這裡埋的是軍人烈士,不是什麼四狗子!」
領頭的農民倒也是個伶牙俐齒的人,不假思索地反駁:「俺說你當大頭兵當蒙了吧?四狗子才十六!上閻王爺那兒當兵去?」
龍百川還沒說話,方城倒是不願意了:「什麼大頭兵,這是海軍陸戰旅的龍上校!」
一聽是軍官,幾個農民馬上收斂起剛才的神色。
龍百川笑著向他們解釋這個墓的確是屬於自己戰友的,但是那個領頭農民卻讓龍百川去墓碑的背面看看。
龍百川轉到他們哭的墓碑那一面,果然,墓碑的背面竟然刻著張貴財三個字,正是剛才那農民嘴裡四狗子的原名。
他轉頭問那幾個人:「這墓是誰賣給你們的?」
「是蔣顧問賣給咱的。」
「蔣顧問?」龍百川疑問道。
為首的農民馬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片子遞了過來。
龍百川接過一看,上面有一行字:幸福地產高級置業顧問——蔣小魚。看來這個蔣小魚就是他們嘴裡所說的蔣顧問。
幾個人商議過後,決定去找這個蔣小魚。幾個農民一窩蜂上了龍百川的越野車。
在路上,擠在後排的三個農民開口了:「城裡的墓地金貴,巴掌大點兒的地方就要好些個錢。俺們本來想把四狗子送回老家去下葬,可他娘不願意,說活著不是城裡人,死了也得做個城裡鬼。」
「你們買這個墓地花了多少錢?」龍百川問他們。
領頭的農民答道:「四千五,就是蔣顧問給俺們想了這個節省的法子。他說城裡面的墓地都時興這個疊餅戶型。這不,就跟你那戰友疊一塊了。」
「疊餅戶型?」龍百川一時沒明白過來。
另一個農民打斷了領頭農民的解釋:「二哥,啥疊餅咧,那叫疊拼戶型。」
領頭的農民不以為意:「都是一個意思,疊餅嘛,可不就是一個摞著一個。蔣顧問還說俺們四狗子有個當兵的做靠山,閻王小鬼都不敢欺負,往後這個疊餅戶型一准還能漲錢。」
龍百川知道那個蔣顧問是在糊弄這幾個農民,不禁苦笑。
他問這幾個人買這個墓有墓地證嗎?領頭的農民一怔,顯然他根本不明白這個墓地證是啥東西。
龍百川解釋道:「沒有墓地證,就說明你們買到的墓地是不受法律保護的,他這屬於一地兩賣。」
三個農民聽了這話,都傻眼了。
越野車在路口停下,龍百川吩咐方城先去體育大學打個招呼,自己處理完墓地的事兒就趕去。
三個怒氣滿面的農民和龍百川一起走進了蔣小魚名片上印著的那個「幸福地產」門店。
一個中介熱情地迎上來,問他們是買房還是租房。
「俺們找蔣顧問!」領頭的農民急沖沖道。
中介一聽,往後指了一下,「找臭魚啊,在那兒呢。」
龍百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正跟一男一女兩個顧客熱情地介紹著什麼。因為小伙子背對著自己,所以他一下子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只看到他上身的白襯衫紮在西褲裡,蠻精幹利索的樣子。
此時聽到男顧客提到說自己要買的房子旁邊有個革命公墓,他覺得這死人活人住一塊兒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不待他的疑問發完,小伙子嘴巴麻利,立刻介紹道:「大哥,像您這麼有文化的人,應該不會在意這些迷信的東西。再說了,這恰恰說明那地界兒上風上水啊。您想想,要是風水不好,那麼多大人物死了以後能看上那兒?」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繼續:「我跟您說實話,那兒風水好,有龍脈,住在那兒不用等死了,活著就能保佑全家平安……」
男顧客點著頭,覺得小伙子說得很有道理。
進店的農民們已經急不可待了,領頭的那位上來就是一聲吼:「蔣顧問,你咋能騙俺們咧?!」
蔣小魚扭頭一看,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不慌不忙地邊打招呼,邊吩咐店裡其他的人倒茶讓座。
龍百川制止了他的忙活。
蔣小魚看到眼前忽然出現的軍人,愣了:「解放軍叔叔,您是……」
「你為什麼把我戰友的墓轉手賣給了這幾位?」龍百川聲音雖低,但透著威嚴。
「哦……」蔣小魚的腦子迅速調動,「哦,這事啊,這事我必須跟您好好匯報一下,咱可沒有轉賣這墓地,產權還是在您戰友的名下。」
「啥?俺們給了你四千五,當是白給了?!」一聽產權還在那個當兵的名下,幾個農民當然不幹了。
蔣小魚趕忙轉過頭又安撫他們:「叔啊,這叫墓地合租。就好比是您家裡的房子閒了這麼幾間,租給別人住,你說總不能白住吧,是不是得交點租金?」
幾個農民都被蔣小魚這堂而皇之的理由給弄得直點頭,蔣小魚趁熱打鐵:「四千五租了十五年,每個月才合二十五塊錢,您說貴不貴?」
「不貴不貴。」農民被這筆賬算得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