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人是個心地極為善良的鄉村婦女。
年輕男子是她的弟弟在江河中捕魚之時救上來的,已經昏迷了整整十天了!這十天來美婦人精心地照顧他,此時見他醒來如何能夠不高興呢?
「你說什麼?」年輕男子轉過頭來,帶動了他頭上那飄逸的黑色長髮微皺著眉頭問道。
黑色長髮!再細看,他的眉宇、五官竟是如此眼熟,他……他竟是……竟是當日墮入永恆黃昏之海的卓鈞!而那美婦人卻是滿頭的金髮,五官也全不同與重黎大陸之人那般,卻是天庭略高、眼眶深邃、鼻樑高挺得多、臉龐也是削瘦許多、就連顴骨也是比之重黎之人要高不少,而且這女子比之重黎大陸的女子要高挑得多,在年輕男子如此雄偉的身材面前也只是矮了不到一個頭而已。
美婦人把之前的話重複一遍之後,又說了一串不知道是關於什麼內容的話。
難道這裡是什麼特殊人種的部落所在?否則為何聽不懂她的話語呢?卓鈞的心中升起疑惑。
「算了!」卓鈞臉色有些失落,單手撫著頭頂天靈蓋之處,一臉頹然地歎道:「知道又如何?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需要知道那些不相關的有何用處?」
什麼?卓鈞竟然忘了自己是誰了!難道,他已經失去了記憶?在墮入永恆黃昏之海被人救起後失去了記憶?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很不幸,似乎確實如此!
感受、感覺是不分種族的,美婦人顯然感受到了卓鈞的失落,她那天天都做著粗活顯得有些粗糙的右手輕輕地搭在了卓鈞那寬厚的肩膀上,拍了拍,接著便轉身出去了……
卓鈞感受到了一種純樸的溫情,心中不由一陣感動。這個美婦人顯然他從來不認識,看樣子自己也是她救下的。自己的臉上和身上非常乾淨,一定也是她所為,而她對於自己險些傷害到她不但絲毫不生氣,還對他如此理解,不由心中升起一陣暖流……
門外傳來一陣金屬輕微碰撞的聲音,接著,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美婦人從屋外走了進來,此時她的手中端著幾個粗製的不知名材料所製的大碗。碗中裝著以魚為主的食物,只是沒有卓鈞用慣的筷子,只有幾個湯勺。
原來她剛才出去是製作食物去了。只是不知道卓鈞昏迷的十天時間裡,她是如何讓卓鈞進食的?
她帶著真誠且熱情的笑容招呼卓鈞來到一張簡易的木製桌邊坐下,用粗糙卻是形狀極柔和的右手往自己的口中扇了扇,意思是讓卓鈞用飯。
卓鈞心想反正命都是她所救,也不差頓飯了。當下也不客氣,三兩下就解決了也許是美婦人數日的食物,接著有些心滿意足地摸著自己的肚子,打了一個輕「嗝」。
噗哧!
美婦人看到卓鈞滿足的表情,不由笑出聲了。她這一笑露出了那滿口潔白無暇的貝齒,相當美麗動人,不同與重黎大陸女子的矜持。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就連卓鈞也不由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這二十許的美婦人熱情和善良給卓鈞極好的印像!
既來之,則安之!雖然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忘記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那就先安頓下來再說吧。
在他的潛意識之中,他似乎在逃避著內心深處的一些事情……
通過極為極為複雜又不斷不斷重複的手勢交流,卓鈞和美婦人終於能夠進行一些極為極為簡單的溝通。
半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夜幕降臨,這個時候,美婦人的弟弟也回來了,看到卓鈞的醒來,他顯然也很高興,熱情地輕拍著卓鈞那壯碩的身體,良久才點點頭,似乎是我現在才確認你已經傷勢痊癒了。
在美婦人和他弟弟的招呼下,他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簡單一天。他也從他們的語音之中知道了兩人的名字,姐姐叫做瓊斯朗奇,弟弟叫做傑克朗奇。
在瓊斯和傑克的強烈要求之下,卓鈞才不得不住在了離間,而外間則是他們姐弟兩人簡易地鋪下了地鋪之後,便如此就寢了。
懷著強烈的感激之情,卓鈞坐在了床上,正待要倒下睡覺之時,卻莫名地盤坐下來。在盤坐下來之後,他的心情很快地變得平靜下來,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他卻知道他需要這麼去做……
看來失憶並沒有讓他丟失多年形成的習慣,他很快便進入了熟悉的入定狀態之中……
第二天卯時一刻,如同往常的每個早晨一般,卓鈞準時地睜開了雙眼。與往常不同的卻是,他露出了笑容,一種來自於最為平常感動的笑容。他看到了那簡易的桌上剛擺上一份簡單卻又富有營養的早餐——魚湯、魚肉,看著那碗中散發著絲絲的熱氣,顯然它是被放在桌上不久。
也不客氣,端起碗來三下兩口便吃完了這帶有濃濃溫情的早餐,來到屋外……
呼吸著大江邊鄉村之中的清新空氣,他突然萌生了一種再次地永遠就如此生活下去的想法。他看到了已經開始一天忙碌的瓊斯,笑著和她打招呼。瓊斯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熱情,她看到卓鈞過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迎上前來……
瓊斯口中吐出的依然是他無法理解的語言,不過通過她配合手中的肢體語言,他大概能夠猜測出來意思是怎麼這麼早就起來?身體好些了嗎?
卓鈞笑著點頭,見瓊斯還一副懷疑的模樣,不由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用「咚咚」作響的聲音來證明自己確實已經無事了。
瓊斯看見他一點也沒有做作的嫌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非常聰明,她似乎看出了卓鈞與常人的不同之處,她沒有去過問,她也沒有去問卓鈞的身世。一來是語言上的交流存在極大的問題;二來則是她擔心會問到不該問的事情。
卓鈞四下張望卻沒有發現傑克的身影,以為他已經去捕魚了,於是用複雜的手部動作來詢問。瓊斯卻指著西邊的方向,用了不少的功夫才解釋清楚傑克並非是出海捕魚了,而是到離這裡數十里外的鎮子中去販魚去了……
鄉村的生活就是如此簡單,沒想到瓊斯和傑克竟然能夠起那麼早。又看了看周圍的鄰居房屋前的景象,看來捕魚並非只是僅供自己食用,還是需要去換取錢幣來購置一些生活必須的用品。
指了指江邊的方向,瓊斯以為卓鈞是去江邊看看,所以笑著點頭。卓鈞沒有解釋他去江邊的意思,因為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何要去江邊。
緩步來到了距離村莊不過十丈許的江邊,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接著便在來不及喚住他的瓊斯瞪大的眼睛下躍入了初冬季節已經有些徹骨寒冷的江水之中……
轉眼已經是卓鈞意外來到這個背山靠江的美麗鄉村三個月的時間了。失憶的卓鈞並沒有失去那超凡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在第二個月的時候,他已經能夠和村子裡的人進行比較流利的交流了,也可以說是他基本掌握了這裡的語言;近來這些日子,他甚至能夠極為流暢地使用這裡的俚語了,這種學習能力確實是十分地可怕。
只是,這三個月來,他絲毫沒有恢復記憶力的跡象,不但如此,他腦海中那朦朦朧朧的片段殘憶都有失去的趨勢,不過他很喜歡這裡的生活,對於過去的逝去,他倒是沒有在意。在前兩個月的時候,他還會刻意去想那些失憶的事,畢竟那時他對自己的身份還是希望能夠憶起。可是每當他想要去回憶的時候,他的腦海之中就會生起一種極為詭異、古怪且陰煞之氣極重的流體,讓他的頭部痛苦不堪!幾次下來,就連他這種一直以來以「自我折磨」為修煉方式的人都無法忍受下去,也知道這些都是無用之功。不過,只要不去回憶這些往事,那麼他就和常人一般無異,所以,他也漸漸地放棄了歷史想要塵封的這段記憶,全心投入到如今的平靜簡單生活之中……
「瓊斯姐,我和傑克去江裡捕魚了。」卯時時分,卓鈞跟隨在傑克身後走出屋子,經過瓊斯身邊的時候,笑著打招呼道。他的唇角此時還殘留著一絲魚湯所留下的痕跡。
傑克再過幾個月就是十八成人之年了,卓鈞卻因為失憶早已忘卻了自己的年齡,不過他看上去和傑克相差無幾,甚至還比傑克要高出些許,所以兩人也就權當是同齡人來互相稱呼了。
瓊斯停下手中的活,笑著道:「加裡,注意安全。傑克,你可要照顧好加裡。」
加裡是卓鈞在這裡的名字,他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很溫馨很像是「家裡」,所以,他想也不想便用了這個名字。
傑克撇撇嘴,道:「姐姐,你也太小看加裡了,他那水中功夫可是比我這個沃德水中小霸王還要厲害!你就知道關心加裡,什麼時候關心過我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委屈的表情。不過,瓊斯和加裡都知道,傑克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
沃德是這個靠江的美麗小村莊的名字,據說是以一個漁人的名字命名的。
告別了瓊斯,加裡和傑克往江邊那艘破舊的小木船走去……
今天是加裡第一次和傑克出江捕魚。並不是加裡不想出江去,而是這些日子他一直忙於學習這裡的語言,還有和村子裡的其他人相識,所以一直拖到今天。這也算是他捕魚生活的開始,是處女秀了。
登上陌生的漁船,近距離感受遼闊無邊的大江,那種親切熟悉的味道油然而生。加裡非常喜歡這樣的環境,同時也喜歡上了這種江中的作業。
「加裡,我可是沃德村的捕魚第一高手!」把船推到較深的地方後,傑克躍上了漁船,滿臉得意且驕傲地對加裡道。
看他一躍而起登上足有半丈許的漁船,那輕盈快捷的樣子,身手倒是相當矯健。當然,這指得是在尋常人當中了。
加裡帶著淡淡的微笑,道:「是嗎?那我可要跟你好好學學了。」
傑克平日裡工作的規律一般是連續兩天出江捕魚,第三天若無意外都是到鎮上去販售那些他捕撈到的魚蝦,順便買些食物或者別的什麼之類的回來。沃德村其他的漁民與他無異,不過是這捕魚一般持續三天,這樣的時間也就差不多是傑克兩天的量。傑克每日至少能夠捕撈到十斤到數十斤不等的魚蝦,而一般的漁民多的時候不過是十數斤罷了。對於這種村莊生活水平來說,每日能夠捕足十斤魚蝦已經足夠兩姐弟的生活了,就算加上加裡,也不會太緊張。
漁船在傑克熟練而有力地划動下,不過半個多時辰左右,已經靠近了江水深水區的位置,離岸邊足有十里路程。這裡依然無法看清對岸的情況,可見這江寬度至少在數十里的寬度,實在是有些驚人!
「就是這裡了。這裡是我捕魚的三個位置其中之一,今日我們就在這裡捕魚。」傑克邊是讓小漁船盡量地穩住在這個位置,一邊對加裡笑著說道。
加裡坐在船頭上對傑克笑著點了點頭後,便默默地看著傑克開始熟練地展開多層結構的漁網,據他說便是因為這個自己製作的漁網便能夠比村裡其他的村民要捕得多的原因之一。
加裡雖然對於水很熟悉、親切,可是對這種捕魚的工具就一無所知了。他此時懂得的一些捕魚知識也是從瓊斯姐弟以及村裡的村民那裡得知的。
傑克的網非常特殊,與村裡其他的漁民不同,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網下方有一些加重重量的墜子,而是一層一層地逐層縮小,慢慢到到最頂部一層的漁網是極小的一個中空。與這漁網配套的還有一個類似裝魚的魚框一般的食物,若是沒有這個魚框便無法把捕住的魚裝撈起來。看來他為了捕魚也是花費了一些功夫、動了一些腦筋的。加裡雖然不懂,可是從這些細節也能夠看出,傑克對捕魚很有興趣,並不只是為了謀生而已!
高高地拋起之後,傑克拉住漁網上的兩條繩子輕輕地抖了抖,接著,便見那空中本是團在一起的漁網突然伸張開來,如同一把巨大卻滿是窟窿的雨傘。然後,漁網就呈半包狀態「啪」地摔在了江面上,隨後便沉入了江中……
「傑克,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魚呢?我怎麼沒看到?」加裡看著傑克落下漁網的位置,哪怕是他看穿了水中三丈許深淺,依然沒有看到魚。
此處的江水如同海水一般,顏色比較深,呈現藍色和綠色的混合。尋常人怕是看下去半丈已經是極限了吧。
傑克得意地道:「這便是我傑克的專長了!加裡,你就睜大了眼睛好好看著吧。」
他也不解釋,也沒有仔細地盯著江水,而是手中的手指節奏感極強地在輕輕地動著,每次動著都是對拴住漁網的繩索。
在這個過程中,傑克有些正色地對加裡道:「加裡,江邊還好一些,如果在江中央的地方,你可不能隨便在裡面游泳,就算是你水性再好也不行!你知道嗎?」
他的話題轉變地非常快,加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隨口道:「沒關係,我不會到中心部分來的。不過,為什麼不能呢?」
對於自己在水中的本事,他自己都覺得非常神奇。竟然能夠在水中如同魚兒一般自由自在地游動,根本不會感覺到缺氧。失憶的他也不明白為什麼。
傑克有些神秘地道:「這條江可不簡單!除了我熟悉的幾個地方之外,別的區域都有可能有魔獸的!」說完又問道:「對了,加裡你知道水魔獸嗎?」
「魔獸?」加裡當然沒有聽過,他不由好奇地問道:「魔獸是什麼?水魔獸又是什麼?」
傑克本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想到加裡還真不知道魔獸為何物,如同看怪物一般看著他。接著,他解釋道:「魔獸就是有智慧的野獸!不,也不能這麼解釋。其實野獸都是有智慧的,不過魔獸的智慧尤為出眾!有些厲害的魔獸甚至和人類一樣聰明!」
加裡更加好奇了,他說道:「水魔獸便是水中的魔獸嗎?他能厲害到什麼程度呢?」
傑克笑著聳聳肩,手指的動作並沒有停止,「是的!他能厲害到什麼程度?讓我想想怎麼和你解釋好……」
說完便仰著頭做思索狀……
這個時候,加裡突然感覺到了傑克手中漁網繩索的奇特顫動,不由心念一動,問道:「傑克,是不是魚入網了?」
「嗯?還真是……你怎麼知道的?」傑克好奇地看著加裡問道。
加裡卻沒有解釋,而是道:「傑克,你還是先把網提起來吧,要不魚兒跑了可就白忙活了。」
傑克卻又是那副得意的笑容,道:「不可能!我傑克做的漁網哪能如此輕易讓魚兒跑了?看著……」
說著他手中輕抖,接著用把繩索的一頭用腳踩住,左手拿著魚框,右手拉住另一條繩索用力提起……
不過幾個彈指的功夫,「嘩」地一聲響,傑克已經熟練地提起漁網,左手幾乎同時就提著魚框放在了那特質的漁網頂部,隨後是右手抓住漁網的末端部分,再次輕輕一抖之後,只見「劈啪」幾聲魚兒掙扎的聲音之後,已經落入了魚框之中……
啪啪……
加裡看著傑克那純熟的動作,笑著撫掌道:「傑克,看來你果然是捕魚高手!」
此次的收穫並不多,只能算是一般。十來尾魚,大的不過是兩斤不到,不過按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今天的收穫要超過十斤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是!」傑克臉上的表情是那麼自然,絲毫不做作。對於自己的捕魚功夫,他從來就沒有妄自菲薄過。
畢竟在如此大江中捕魚,想要有溪流之中那樣輕鬆,那不可能!
傑克利落地收拾好捕撈到的那些魚,接著再次拋出手中的漁網……
完全不需要加裡的幫忙,他也樂得自在。想起剛才的話題,說道:「傑克,你給我講講關於魔獸和這裡的城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