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五六年的相處中,真言從這位神秘的目前只有半神修為的夜雨女墮神身上獲益匪淺,通過女神無所不知一般的知識,極大地擴充了視野和見聞。
所以他知道,女神現在是真的陷入一種強烈的危機中!
在神自己創造的世界,他就是萬物眾生,他就是絕對力量,世界就是他一手掌握的絕對領域。其中世界規則、生死機制、萬物演化等等,不過都只是他神念中的一縷輕逸的波瀾,完全取決他的喜好選擇。
在神私自創造的世界,實際來說,沒有任何生物是神的對手!神,就是絕對的上帝!
所以,現在夜雨女神夢紅粉也拿陷空老祖對空間的處理毫無對抗能力,她只是位「陷於痛苦的、無法解脫泥沼的墮半之神」!
也許,她唯一屏障的就是她以前在神域的地位,還有種種真言隱約知道的神秘身份背景。
事實證明,陷空老祖這位血腥和死亡的掌控主神之一,即便發現她暗中偷取他的力量,狂然震怒下,也沒有或者是不敢對立即下殺手,而是通過將整個空間的力量散化給新生種族「不死亡靈」。
獲得這個空間創世神的神光沐浴,新生的不死生物種族便以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崛起,種群數量之大,全身並無明顯弱點的種族優勢,頓時將整個陷空島其他異生物狠狠地壓制了下去。
不用想真言也可以知道,此時那些原本屬於這空間的主宰的血煞王、冥鬼王和邪眼王,甚至於三頭魔龍之王阿硫斯,定在瘋狂地對這些新生不死生物大肆屠戮,意圖將這個對他們產生強烈威脅的種族撲滅在搖籃之中!
但真言也知道,亡靈的崛起不可避免,現在已經誕生了相當於九階的高位亡靈。
一年之後,十年之後甚至百年千載之後呢,按照亡靈這種簡單地吞噬彼此靈魂之火的進階有效方式,被這空間創世神陷空老祖庇佑偏袒的不死種族中即使是誕生相當於半神位階的超級存在,真言也相信。
「夢女神,看來得想辦法離開這裡!我剛才也從冥冥中產生危險的感應,那位陷空老祖可能將對我不利,我已經下決定,要離開這裡,重現返回地魔界域之中。你,好生保重吧!」
沉默良久後,真言還是異常堅定果斷地說出了自己的打算。他不知道血河老祖陷空究竟看上了自己什麼,但不論怎麼樣,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要離開!離開被神暗中偷窺、算計的陰影!只要他還身在這未來的亡靈骸骨位面,就無法逃避空間創造者的隨意關注,這種關注卻是極大的危險!
但當說出自己真的決定冒險要走後,真言望向女神柔美背影的目光卻是悄然掠過一絲不捨、抱歉和無奈。
日夜相處五六載,即便是一頭狼和一隻羔羊,如果能共存下去,它們之間也會產生友好的微妙情感。真言本質上人,人這種生靈更是具備魔族不能有的更高級層次面的情感,所以如果說他對這位夜雨女神明沒有一絲愛慕的情感是不可能的。
也因此,他生存受到極大威脅,自己決定要以一種逃避、示弱的倉皇姿態離開時,他十分的悵然和憋屈,無力感叢生。
「只是,我不過區區一名魔域小修羅,她卻是高高在上不可仰視的神明,我又有什麼能耐和資格去幫助保護神呢。生存為第一法則,這是地魔界域不可磨滅的真理,我只能離開,去冒死嘗試穿越那道紫華光幕!」
真言望著有些迷迷茫茫的女神身影,暗中說了聲抱歉,無力的、憤怒的悲傷如潮水翻上心頭。
我若為神,我若為神,此時定~~~~~然而我畢竟還不是神殿高堂上的一位!
五六年來的努力殺戮、掠奪和苦修,為的就是能擁有強大的能力去穿越紫華光幕,從這陷空島中脫困而去!
他不想成為什麼血河老祖的信徒,那將是一種傀儡的悲哀。在從夜雨女神夢紅粉口中得知成為信徒的後果後,他就決定了,要從紫華光幕中穿越出去!
「既然能從紫華光幕中進來,自然有希望從那裡出去!也許,那是這陷空島唯一鏈接其他空間位面的通道,也是這裡唯一的缺陷!」
紫華光幕毀滅性的威力讓他至今未能忘卻,也使得他即使晉陞為了二階魔王強者,也遲遲不敢去冒險穿越。
這五六年來,他每隔一段時間,總會經過大血湖一趟,謹慎地試探紫華光幕的威力,判斷自己穿越的可能性。
紫華光幕的威力依然不可絲毫的小覷,真言知道自己無法安然出去,即便有三頭已經凝聚成血光實質一般的「天煞」護體,他也知道自己一旦進入紫華光幕中,還是九死一生!
但現在,他沒有時間了,陷空島翻覆在即,自己更被血腥死亡的神明注意,他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只有自從晉陞魔王境界後的第一次「魔王感應」預示那是一種極大的危機!
無力與神對抗,那逃避將是唯一的求生機會!
「嗯,也是,真言還是離開的好。我神念剛才掃過你的魔識之海,發現你的魔識之海已經被刻上我們神明才有能力施放的神符印記,看來陷空老祖已經有將你長困此地,採用什麼邪惡儀式將你轉化為未來亡靈世界的不死皇帝,將你培養成這這空間最強者,成為他的忠實信徒!
當然,那時你,已經不是現在的你了!你身上的殺孽深重,符合血腥和死亡之神陷空老祖的喜好,難怪他會給你打上神記,以此標示警告其他神明,你是他的信徒!」
一身繪畫神符、星雲神袍的夜雨女神明目光悠然中又有些羞慚的無力悲哀,柔和白光中她看著身姿挺拔氣宇軒昂的真言,心頭流淌過一絲她自己也明白的情緒。
人與歲月老,情在凝望長。她一直以仁慈、柔和以及相對平等的姿態面對真言,心中已經將真言視為千萬載來難得一求的傾訴對像、朋友。
此時面對陷空老祖的察覺,自身難保的她對真言的危機無能為力,自己竟然有些慚愧的感覺。
「你若要走,定是選擇從那大血湖的紫華光幕出去吧。這些年你頻繁去那裡,心思我早清楚。嗯,就是可惜現在你實力還差上不少,也罷,到時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女神輕綿柔和的聲音給真言一種激越的希望。
大喜之下,真言感激又複雜地看著這位猶如一尊無比仁和光質神像的女人——他早暗自視其為女人而取代神的稱呼,「只是,只是既然你助我從光幕離開,那你何不隨同我一起離開這裡!」
他突然感覺自己舌頭有些打顫,變得有些結巴起來,但他死死盯去的目光中,分明有一絲熱烈的希望,希望自己這個含糊的邀請女神將會欣然應諾。
然而事與願違,夜雨女神發出一聲彌長的歎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和『他』真的很像,有時我從靜思中清醒曾認為身邊的你就是他!如果以前的他會對我說這樣的話,我哪怕被無數人鄙視嘲笑,也會不顧一切隨他而去!可惜物是人非,往昔不在。
現在即便是他再說這樣的話,我也唯有冷漠拒絕,不滅真身已成,身為夜雨神殿第三十七代主神,我個人已經和整個夜雨神殿牢牢結合在一起不可分開。
何況,神明之間自有約定信條,你們地魔界域屬於偏向西方神域一脈,我如出現其中,定會引發神域大戰。而且,我的神階、威嚴、尊榮,以及大道之上,都決定我不能以一種逃亡的姿態離開!如果我要離開這裡,唯一的方式就是擊敗陷空老祖,光明正大、堂堂皇皇返回神域!」
女神的自尊自信的大家風度,讓真言不由微微臉紅。
真言在地魔界域,可是為了生存不擇一切手段,在「生存為第一法則」的信條下,他為了求生,可以不要尊嚴,不要面子,不要榮耀,不要自我!
面前這位神儀凜然不可侵犯的夜雨女主神,此刻卻撩撓起他記憶中沉澱太久的東西,是的,一種叫自尊的東西讓他重新回望魔域生涯時,忍不住地臉紅耳赤,慚愧的潮浪在心頭擊打久久不能平息!
這剎那間的觸動,如電流貫穿過他的全身,貫穿他魔氣最精華處靈魂,潛在地改變他今後的生存姿態,多了一種叫自尊的強勢!
既然決定,那就沒有什麼留戀猶豫。過了幾天收拾完畢,真言和女墮神夢紅粉雙雙離開陷空洞,飛上大峽谷的高空,目標直取大血湖。
在真言和女神剛飛昇上荒蕪漆黑大峽谷山頂時,他們看到灰茫的天空一道巨大的魔龍身軀出現,正是三頭八翅魔龍之王阿硫斯。
魔龍之王阿硫斯這位幾乎是原來這陷空島大地上頂尖的幾位霸主之一,威風不可一世,現在卻行色匆匆一身狼狽地出現在真言和夜雨女神眼前。
華麗強壯的龍軀上傷痕纍纍,龐大的身軀瀰漫一種叫悲哀絕望的氣息。
「真言小子,偉大的女神陛下,你們這是去那裡?要走?要走的話帶上可憐絕望的我吧,我再不想在這裡帶下去了,無休止的戰鬥讓我身心俱疲,那些詭異的骷髏架子簡直就是毫不疲倦、不懼死亡的異類,現在已經遍佈整個大地的它們正在和其他族類大開殺戒,只是前所未有的浩劫啊,難道這裡已經被神遺忘了麼?」
三頭龍王阿硫斯悲聲長嘶,顯然已經被不死亡靈大軍嚇倒了,一波又一波的亡命攻擊,讓這頭頂級的魔龍之王都心生無力的挫折沮喪感。
它來大峽谷是經過猶豫和深思的,如今整個荒蕪大地儘是新生的亡靈,而唯一沒有亡靈靠近的地方就是這整個陷空島中心的大峽谷了,三頭魔龍阿硫斯雖然知道大峽谷已經被半神和魔族真言佔據,但生存的渴望卻讓不得不冒險一試,乞求女神可憐得一棲息之地。
現在看到真言和女神都一副行色匆匆要離開的樣子,三頭魔龍之王阿硫斯是真的被嚇倒了。難道連神力恢復了不少的女神明都畏懼新生的亡靈了麼?那我和其他血煞王等豈不是更無法繼續生存下去!
一想到一些不知死去多久的魔龍,以一副巨骷髏骨架的樣子揚起骨翅對自己這魔龍之王領地放肆進攻的情景,阿硫斯就心慌,全身發涼。它害怕將來一天也成為這樣的骨龍。
「帶上我,我願為女神座下腳力騎獸,只求離開這個要崩潰的被詛咒的空間!」
在死亡面前,一切強大都不是強大,一切尊嚴不能算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