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 第32章
    〔大仙給黑子和牙刷講故事。

    大仙:從前有一個年輕人,他每晚都噩夢纏身,痛苦萬分。

    黑子:什麼時候,什麼時候的事?

    牙刷:你管!故事都是這樣。

    大仙:睡眠對他來說成了最可怕的事,他不敢睡覺,生怕夢中的大頭鬼來抓他。他到處求醫,遇到了一位先知,便向他訴說自己的痛苦。先知告訴他,夢是另一個現實,只要他在最緊要的關頭大喊一聲:「我在做夢!」噩夢就會結束。年輕人記住先知的話回到家裡。夜晚慢慢降臨,年輕人睡著了。突然,夢中的大頭鬼又手執大刀向他衝來,年輕人嚇得東躲西藏,忽然記起先知的話,抓住大頭鬼馬上就要落在他頭上的大刀,大喊一聲:「我在做夢!」從夢中驚醒。令他驚訝的是,他身邊放著一把鑲滿寶石的大刀,就是夢中大頭鬼的那把。

    從那以後年輕人開始喜歡做噩夢,他經常大喊咒語,手抓著寶物醒了。他賣掉寶物,生活漸漸好了起來。一天夜裡,他夢見大頭鬼又來找他,求他不要再拿夢裡的東西了,夢宮的東西都快讓他拿光了。大頭鬼保證如果他願意,以後讓他盡享美夢。年輕人答應了。從此以後,年輕人夜夜美夢,讓他不願醒來,而他每天所幹的,就是想方設法睡覺做美夢。有一天,在夢中的花園裡,他見到一個絕色美女,不由心生愛慕,他又想起先知的咒語,一把抓住美女大叫一聲:「我是在做夢。」醒了過來。——美女就坐在他身邊,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從此,年輕人再也不做夢了,既不做噩夢,也不做美夢,夢的王國把他開除了。

    馬路:都結束了,所有的痛苦在那一剎那都結束了。一個女人會讓你覺得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陽光,你可以跑,可以跳,可以無數次地射精!我甚至可以飛了!

    明明:一大早在這兒吵什麼?

    馬路:明明,吵醒你了?小懶蟲起來吧,我給你買了早飯。

    明明:真是瘋了!

    〔明明回身欲走。馬路攔腰把她抱住,旋轉地把她舉起。

    馬路:瞌睡蟲,樹袋熊,小狐狸……

    明明:你幹什麼?放開我!

    〔馬路哪裡肯聽,明明拚命掙扎,突然揚手給了馬路一個嘴巴。

    〔馬路大吃一驚,放下明明。

    明明:你瘋了嗎?

    馬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高興?

    明明:別來煩我,我要睡覺。

    馬路:(攔住明明)明明,到底出什麼事了?

    明明:你還問我?以後請你克制一點兒,要不然大家都難堪。

    馬路:你說什麼?

    明明:你還要我怎麼說?我們是鄰居,你平時關照我,我很感激,但是僅此而已。你不要再作那些讓我們大家都難堪的事。

    馬路:明明……

    明明:我這個人不知好歹,別人對我的好意我從來無動於衷。大早晨說這些真是可笑,我要睡了。

    馬路:昨天晚上的人難道不是你嗎?昨天晚上難道是狐狸精化了你的身?怎麼可能?就是這雙眼睛,這個額頭,這兩片甜蜜的嘴唇,在我耳旁說了多少甜言蜜語,被我吻了多少次……

    明明:你在胡說什麼?別把我拉進你的春夢裡!

    馬路:我是在做夢?不可能,你身體的溫暖還留在我的手指間,我的鼻翼裡還充滿著你的氣味……

    明明: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欲走。)

    馬路:你不承認?你想讓我相信那一切都沒發生過,那一切不過是我在做夢?!

    明明:你想讓我怎麼樣?讓我和你一起做夢?

    馬路:做夢?那這是什麼?(舉著缺了角的蛋糕)那這是什麼?!

    明明:你過生日?

    馬路:你要把我逼瘋嗎?!你想看著我瘋掉嗎?好,錢包呢?錢包呢?錢包哪去了?

    〔明明欲走,馬路拉住他。

    明明:放開我,你要幹什麼?!

    馬路:我要幹什麼?我對你說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我不會離開你,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明明:救命!

    〔大仙、牙刷和黑子衝上台,拉開馬路和明明。

    大仙:馬路,你怎麼了,鎮靜點!

    〔馬路大喊著,被眾人拖下去。

    〔馬路一聲不響地坐著,極度困惑和絕望。

    大仙:你瘋了?你要強姦她也得等夜裡吧。真丟人,沒讓派出所把你抓起來算你運氣。

    牙刷:別說他了,他現在正在發情期,就跟圖拉在非洲草原上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黑子:就是那個複印機味的女人。

    大仙:過分誇大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之間的差別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在有著無數選擇可能的信息時代,「死心眼」這個詞基本上可以稱作是一種精神疾病。忘掉她吧。

    〔三人下。

    馬路: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沒有的東西,忘掉別人有的東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後不能得到的東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愛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鳥忘掉湖泊,像地獄裡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飛,像落葉忘掉風,像圖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

    明明:他有著小動物一樣的眼神,他的溫柔也是小野獸一般的,溫柔違反了他的意志,從他眼睛裡洩露出來。他自己彷彿也意識到了,為此羞愧似的故意表現得粗魯無理,就像小野獸朝天空呲出它還很稚嫩的利齒,作出不可侵犯的樣子。

    〔馬路開始唱歌——《玻璃女人》。

    你永遠不知道,

    你是我渴望已久的晴天,

    你是我猝不及防的暴雨。

    你永遠不知道,

    你是我難以忍受的飢餓,

    你是我賴以呼吸的空氣。

    你永遠不知道,我的愛人,

    你也許永遠不會知道……

    你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軟的,乾淨的,天空一樣的,

    你是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日復一日的夢想。

    你是純潔的,天真的,玻璃一樣的,

    什麼也污染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

    陽光通過你,卻改變了自己的方向。

    我的愛人,我的愛人,我的愛人……

    你永遠不知道,

    你是我渴望已久的晴天,

    你是我猝不及防的暴雨。

    你永遠不知道,

    你是我賴以呼吸的空氣,

    你是我難以忍受的飢餓。

    你永遠不知道,我的愛人,

    你也許永遠不會知道……

    明明:我該怎麼說?——我非常愛你,「非常」、「愛」,這些詞說起來是那麼空洞無物,沒有說服力。我今天一醒來就拚命地想,想找出一些任何人都無法懷疑的,愛你的確實的證據。沒有。沒有……我想起有那麼一天傍晚,在三樓的頂頭,你睡著了,孩子一般,呼吸很輕,很安靜,我看著你,肆無忌憚地看著你,靠近你,你呼出的每一口氣息,我都貪婪地吸進肺葉……那是夏天,外面很安靜,一切都很遙遠,我就那麼靜靜地沉醉於你的呼吸之間,心裡想著這就是「同呼吸」吧。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為生的,只要有愛情。

    〔馬路家。夜晚。

    馬路:一隻山羊,兩隻山羊,三隻山羊,四隻山羊……我就一直等著,一直試圖睡著,像那個做噩夢的年輕人。誰又能知道我們每日的生活不是我們在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張床上做的夢呢?只要你再來到我面前,只要我的手臂再次摟住你,我願意一直睡著,睡著……七隻山羊,八隻山羊、九隻山羊……

    〔明明又一次出現在馬路床前。

    馬路:你來了,看來真的是夢了,這也很好。

    〔馬路突然抓住明明,大喊起來:「我在做夢!我在做夢!」

    馬路:你在這嗎?不要離開,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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