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紋 第43章 男人 (3)
    兩個人的旅行真正的開始了,夏冰冰肩負著重任,而皮鞋商人卻是一身輕松,他驅著車在那天傍晚抵達了一座小鎮,他把車停下來告訴夏冰冰,他就是在這座小鎮長大的,他沒有父母,是小鎮上的一個孤兒,他幾乎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他沿著鐵軌走了很遠,到達了另外一座小鎮,然後就再也沒有回去,然後進了城,然後靠皮鞋為生養活自己,當然,他一邊擦皮鞋,一邊進夜校上課,他的全部知識都來源於夜校,這就是為什麼他由一個擦皮鞋的青年過渡到一個皮鞋商人。

    她聽著他的簡歷,他從未對她說過這些話,她坐在車廂裡,坐在他一側,她覺得皮鞋商人有點像自己,總是在靠著個人的奮斗,尤其是當皮鞋商人講述少年的歷史時,她仿佛看見了一個擦皮鞋的男孩在城市裡走來走去,而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就是那個男孩,後來竟然成為了擁有龐大產業的皮鞋商人。

    他穿著西裝,系著領帶,從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是這副模樣。然而,通過她與他一次又一次的交往,她怎麼也無法把現在的這個男人與最初的那個皮鞋商人聯系在一起。

    那個把手伸進她雙乳之間捉住她乳頭的男人給予了一種猥褻的感覺,而此刻的皮鞋商人正坐在車廂中,凝視著被黃昏所籠罩的歷史,正在回憶他的人生故事。

    為什麼她和他剛認識不久,當她去他的房間裡去時,他就會輕松地把手伸進雙乳之間捉住她的乳頭嗎?難道是他游戲的本能嗎?她看著暮色中的小鎮,想著他的孤兒生活,那沒有溫暖的童年生活,那失去父親和母親的成長時期。

    他沒有下車,他驅著車已經離開了小鎮。這是夜色之中延伸在路上的旅途生活,直到午夜,他們才抵達了一座小城市,當車子進入一座旅館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打開車門,走出去,這是韓林濤給她來的電話,她站在一棵芒果樹下講電話時,才意識到他們已經進入了熱帶,這座旅館中有幾十棵芒果樹。

    韓林濤問她在什麼地方時,她說剛剛抵達一座旅館,韓林濤說:冰冰,不要忘了我們的愛情和未來。她知道韓林濤的意思是說:冰冰,為了我們的愛情和未來,你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與皮鞋商人有親密的接觸。

    是上蒼安排她和他必須有一個親密接觸的空間嗎?他走過來告訴她說,今晚只有一間客房,因為他們來晚了,事先,他們又沒有預訂房間。他問她願不願與他同居一室時,她的胸脯起伏著說她願意。她想,這就是為了實現韓林濤所期待的現實,這就是親密接觸的第一步。

    她拎著那只箱子,她不讓他幫助她拎箱子,因為那只箱子中有秘密,事實上所謂的秘密就是那份合同書,那份合同書已經蓋好了廣告公司的公章,一旦他在合同書上簽了字就有法律效應。

    難道這真是上蒼安排的時刻嗎?她拎著箱子進了客房,他進了衛生間,她聽見了他撒尿的聲響,她聽見了他沖馬桶時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在這間客房中出現了,這就是親密接觸的開始嗎?

    她抑制著兩種情緒:其一,她的情緒是焦慮是惶惑,因為她就要與一個男人同居一室,她的眼前總是會出現那樣一幕,他對她說:“你怕什麼,我不就是一個男人嗎?難道你沒有接觸過男人嗎?來吧,寶貝,男人就是那麼一回事,男人就像……”直到如今她還不知道作為男人的皮鞋商人會把自己比喻成什麼……當他把手伸進她乳頭之間時,這種猥瀆已經永遠地銘刻在心頭。因此與她同居一室時,她害怕的就是去迎接這種猥瀆。其二,她的體內燃燒著對韓林濤的那種感情,當她在這個世界上失去最後一個親人母親時,是韓林濤為她准備好了一塊又一塊手帕,是韓林濤牽著她的手把她引向了墓地之外的世界,是韓林濤撫慰著她並告訴她,他永遠也不會離開她。為了這種感情,她必須去接觸皮鞋商人,然而,在猥褻和親密接觸之中,她被身體中的功利所折磨著。

    皮鞋商人讓她先在浴室洗澡,皮鞋商人顯得很溫柔,他說旅途很疲憊,洗一個澡以便於身體好好地恢復疲勞。她開始啟開箱子尋找睡衣,此刻,她的手觸到了那份文件夾裡面的合同書,此刻她感覺到這次旅行並不輕松,她的生命中承擔著一份合同書。當她裸身在浴室中時,她看見了鏡子,從她進入廣告公司的第一天時,韓林濤就把一間掛滿了時裝的辦公室給了她,那就是她的位置,韓林濤赤裸裸地告訴她說:要學會利用自己的身體。

    這身體映現在鏡子裡,她又一次想起了生命中不能抹去的一段經歷,這裸身曾經在另一座旅館中的衣櫃中央顫抖著。那永遠給她帶來恥辱的衣櫃並沒有因為賴哥的消失而隨同時光消失,相反,那只衣櫃清晰地在她生命中一次又一次地出現。

    當然那種恥辱感已經慢慢地減弱,它出現在她眼前,只是為了讓她自己回顧自己身體的故事,因為那個故事的結束,她有了現在,沐浴間之外就是男人和床,這客房中央只有一張寬床,她知道上蒼的安排,她必須與這個男人發生親密的接觸。

    她盡可能地在沐浴的過程之中回顧完自己的道路和人生經歷,此刻她知道浴室之外的現實就是真正的親密接觸。所以當她走出浴室時,她上了床,她穿著睡衣躺在床上等著他的來臨,他已經去了浴室,她聽見了他沐浴時的聲音。

    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她閉上雙眼感受著他已經從浴室出來了,當她想象著他就要朝自己走來時,他的腳步聲卻在房屋中央停止了,那天晚上,他睡在沙發上,他很快就滅了燈,他以為她閉著雙眼是因為睡著了,所以他沒有跟她說話。

    她已經很疲倦,她想著一個問題;那個把手伸進她雙乳間的男人難道就是睡在沙發上的這個男人嗎?他為什麼不跟她同睡一張床,他為什麼不走近她,前去撫摸她的乳頭?

    她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夢鄉中延伸著一條小路,她跟在一個男人身後,無憂無慮地行走著,兩邊是正在開花的蘋果樹,這顯然是春天的景象。當她睜開雙眼時,她知道她在旅途之中,她起了床,皮鞋商人早已起床,她推開窗戶,看見皮鞋商人正站在一棵芒果樹下對著她微笑。

    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只有韓林濤會在這個時刻給她打電話,她拉上窗簾,站在窗簾下面,韓林濤問了聲早安,然後,韓林濤問她有沒有開始與皮鞋商人有了親密接觸。她顯得語不達詞,韓林濤感覺到了,然後安慰她說:“會有機會與皮鞋商人開始親密接觸的,因為他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

    她站在房間裡往下看去,一個男人依然站在芒果樹下抬起頭來看著她置身的窗戶,她感覺到了那個皮鞋商人無憂無慮的目光時,同時也感覺到了自己的重負像石頭一樣壓在身上。那塊石頭就像韓林濤的身體,始終壓在她身上。

    迎著熱帶地區的陽光,他和她出現在一座熱帶植物園中時,她感覺到了熱風把她的裙裾輕柔地吹拂著,當他們尋找到一塊草地時,他們並肩躺在了草地上,望著蔚藍的天空,她的心靈第一次變得很純淨,一絲雜念也沒有。

    他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說:“很多年沒有這樣的感受了……”,他突然從草地上坐起來對她說:“有你在我身邊,似乎感覺到世界靜極了,難道你就是上蒼給我的那個女人嗎?”

    她就坐在他旁邊,她情不自禁地把頭依偎在他懷裡,他伸出手撫摸她的發絲說:“你願意我們的旅行繼續下去嗎?”她點點頭。

    那天晚上,他終於不再睡在沙發上了,他主動地向她靠近,他坐在床頭開始和她接吻,熱帶地區的風中洋溢著芒果樹的香味,風越過窗簾輕拂著他們的嘴唇,輕撫著性愛之前的一切,包括肉體。

    她被他壓在身體之下,男人的性姿勢大都是一種,只有當他們壓住女人的身體時,他們似乎才有勇氣對女人說:“你想嫁給我嗎?你願意嫁給我嗎?”不錯,那天晚上當皮鞋商人壓在夏冰冰的身體之上時,他表達的就是這樣的意思。

    而她呢,呼吸著被窗簾揚進屋的芒果樹香味,她越是想忘記韓林濤時,越是被另一個男人束縛著,因為她忘了關手機,整個房間裡都響徹著手機的聲音。他問她要不要去接電話,她搖搖頭,否定了電話在響,同時也否定了讓自己去接電話。

    她嘗試到了他壓住她身體時的激情,他伏下身去吻她的乳頭,而且他一邊吻一邊自語道:“我是愛你的,我記不清楚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去愛上你的……”這聲音不是旋律,在那樣的時刻卻產生了撫慰她的力量。她的身體仿佛尋找到了敞開的理由,這個男人是愛她的,即使他用身體壓住她的身體,也合情合理。盡管她並不愛他,也許她還沒來得及去愛上他。

    因為她的目的很清晰,她與這個男人交往只是為了簽訂一份合同之書,這個理由超出了任何理由,而且,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與韓林濤通電話。

    這是一次讓皮鞋商人獻出無限柔情和激情的性愛,很難想象就是這個男人曾經游戲似地把手伸在她乳頭上,現在看來,那不過是男人在特定情況下的游戲活動。

    這個男人才是真實的,每個男人和女人都在特定情況下產生一種游戲心理,當男人的皮鞋商人結合了他的游戲,夏冰冰又開始了她的游戲,懷著一個目的,她與皮鞋商人結束了熱烈的性生活,盡管在性事中,她的身體嘗試到了一個男人壓在她身體上的那種瘋狂。

    她被感動了,她開始害怕皮鞋商人對她產生的愛情,因為面對他的愛情,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安定,甚至是卑鄙,然而當她在那個早晨翻過身去面對曙色時,她知道,新的一天降臨了。

    他們在離開這座城市時,她把電話打開了,她發現電話上留下了韓林濤打來的幾十個電話,於是在一座加油站旁邊,她給韓林濤打了一個電話,當韓林濤聽見她的聲音時急切地問道:“冰冰,你與他發生親密接觸了嗎?”

    她愣了一下說:“發生了,昨天晚上我們已經發生了,你滿意了吧!”她站在加油站的高速公路旁邊,可以看見一條筆直深遠的道路向前延伸出去,一直延伸到她看不見的地方去。

    她很快就聽見了他的笑聲,不知道為什麼,韓林濤的笑聲讓她很不舒服,她把電話掛斷了,因為皮鞋商人在叫她上車,從那一時刻開始她的電話就一直關閉著,她不想聽見韓林濤在電話中的笑聲,一種讓她感受到恥辱的笑聲。

    她上了車,皮鞋商人突然對她說:“是不是因為那份廣告合同書……如果需要的話,我即刻就在上面簽字,好嗎?”皮鞋商人抓住了她的手說:“我簽字,然後我們把合同書送回去,然後我們再繼續旅行,好嗎?”

    她看著皮鞋商人,她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到底發生了怎麼一回事,皮鞋商人是怎麼發現了她箱子中攜帶的合同書,而且在她看來是如此艱難的事情,為什麼這麼容易就辦成了,難道僅僅是因為她與皮鞋商人發生了親密的接觸嗎?

    當箱子啟開之後,車子已經在高速公路旁的另一家加油站停下來了,這次不是為了加油,而是為了簽訂合同書。現在,夏冰冰已經來不及去追問皮鞋商為什麼發現了她箱子中的合同書,這個問題已經顯得不重要。

    她看見了皮鞋商人的手正在合同書上簽字的那一刻,她的目的已經實現,她已經完成了韓林濤壓在她身體上的重任,那石頭般沉重的一刻終於結束了。這好像不是現實,而是一種虛幻,然而,他已經收藏好一份合同書,把另一份合同交給了她。

    皮鞋商人突然掉轉車身向著回去的路線驅著車,就像皮鞋商人剛才說的一樣,他要把她送回去,難道他就那麼肯定當她回到廣告公司時,她還會跟隨他把旅行生活繼續下去嗎?他好像對這個問題一點也不懷疑,難道是因為愛嗎?

    快要接近那座城市時,已近暮色,她給韓林濤打電話讓他在辦公室等她,她要把簽好的合同書交給他,她說話的語調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喜悅還是因為憂傷。

    車子已經停在廣告公司的辦公大樓下面,此刻皮鞋商人看了她一眼對她說:“去吧,我就在車上等你。”她本已下了車突然又打開車門對他說:“你相信我會回來嗎?”皮鞋商人點點頭說:“我相信”。

    她的箱子依然留在車上,她只帶走了那份已經簽訂好的合同書。她乘著電梯上樓,她的身體好像觸了電,身體是那麼灼熱,當她奔向韓林濤的辦公室時,韓林濤擁抱了她一下,打開了那份合同書,韓林濤瞇著雙眼笑了笑說:“這就是親密接觸的結果,下一次,你依然要盡快地利用自己的身體……”

    夏冰冰笑了笑說:“沒有下一次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要走了,從此刻開始,我決定辭職……”韓林濤突然捧起她的臉說:“你在開玩笑對吧……”她輕柔地把他的兩手拿開,然後又笑了一下,她的笑從未這樣神秘莫測,這使韓林濤突然想走上前去抓住她。

    然而,她已經走出了辦公室進了電梯,電梯在下降,繼續下降,她看見了打開的車門,她鑽進車廂,這是皮鞋商人的車,他旋轉著方向盤,把車駛出了大樓下的停車場。

    此刻,夏冰冰已經到了真正的無憂無慮的時刻,不過,她還是對皮鞋商人說:“跟我去山上去看看父母的墓地,好嗎?”皮鞋商人把車開到了一家花店,然後下車去抱來了一束菊花放在她懷裡。她嗅著菊花的香味,半小時後他們已經來到了墓地上,在一座舊墓和一座新墓之間,她跪在了潮濕的泥土上。

    不久之後,他牽著她的手來到了車上,對於一個已經無家可歸的女人來說,旅途也許是一個全新的開端,而對於一個背叛過去生活的女人來說,總是在想著路上的、不可捉摸的、未知的故事。在車上,在進入一座旅館之前,她與皮鞋商人情不自禁地接了一個長吻。這個令人窒息的吻,將她和他真正的親密接觸上升到一種愛情境界,夏冰冰的心跳動著,她愛上了一個男人,融入了另一支旋律之中去。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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