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和老爸的冷戰還在繼續著。
我爸下班後,經常把外套脫下來,然後隨便一扔,而不是好好地掛起來。我媽就經常說他是個「鄉下人」。
終於有一天,情緒有點反常的老爸就不幹了,不停地質問我媽:「鄉下人怎麼了?你給我說清楚點,鄉下人怎麼了?」
吵架的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我媽是個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在北京銀行當職員。
在他們的口水仗中,應該說當記者的老爸更佔優勢。可是,他卻常常在我媽的唾沫星子中,一邊揩臉,一邊落荒而逃。
這次情況有點反常呢,可能是他的心情非常糟糕吧。
接下來的幾天裡,無比鬱悶的老媽做好了飯,端上桌後,就氣鼓鼓地對我說:「去叫你爸吃飯!個個都讓我鬧心!」
我知道這次她的氣鼓鼓不是衝著我,而是沖那個「鄉下人」,也就是我那在一個小報社當記者的老爸。
真沒勁!我翻翻白眼。
通常情況下,我爸招惹了我媽,我媽罵他的時候,就會把我也捎上。如果是我招惹了我媽,我媽就會把不幸的老爸也捎上。
早飯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碟和三種吧唧嘴巴的聲音,沉悶極了。
看著他們的臉色,我就知道這幾天應該表現得乖巧一點兒。所以,不等他們強迫,我就早早地把自己的杯子裡倒滿了牛奶。
老爸沒有一點兒男子漢的風度,每次吵架以後,從不主動找老媽說話。
只不過,這次「戰爭」在時間上拉得比較長。
看來,老爸的自尊傷得不輕。
奇怪的是,懶得要命的他,居然在飯後主動收拾碗筷,還在廚房裡嘩啦啦把它們都洗乾淨、擺整齊了。
少見啊少見!
哈哈,他還為我和老媽擺上一盤脆甜可口的水果!
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兒。
可是,值得表揚的老爸,得到的卻是老媽的白眼。
家裡的空氣不對味兒,那就趕緊去學校吧。
在學校裡打打鬧鬧,會讓自己開心一些。在這方面,我老爸應該向我取經。
當我背著大書包走上二樓,正準備往右邊拐向我們教室時,卻突然發現一個小黑影,從拐角處怪叫著閃了出來。
於是,無比驚慌的我,一下子撞到了一個既暖和又柔軟的東西上。
與此同時,我的兩隻胳膊也被緊緊地抓住了。
我驚懼地抬頭一看,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你猜我撞到了誰?是高高胖胖的齊老師呀!
齊老師是我們的數學老師,對我們非常和藹,她說她身體不太好,教完我們四年級,就該退休了。
「啊,齊老師,你怎麼了?」小黑影慘叫一聲,然後飛快地轉過身,臉貼著牆,等著挨批評。
後來我才知道,壞小子果青想把我嚇得暈倒在地,結果,我卻差點把齊老師撞得暈倒在地。
果青是我們班的數學王子,最得齊老師的偏愛。
當我回過頭來看齊老師時,卻發現她臉色蒼白,扶著牆,半天沒動。
我沖果青大吼道:「齊老師有心臟病,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有你好看!」
「啊,那快到校醫務室吧。」果青轉過臉來,帶著哭腔說。
「沒事,扶我到教室去吧,第一節是我的數學課呢。你們先做一套練習題,讓我安靜地待一會兒就好了。」齊老師又小聲安慰果青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你這個冒失鬼,這樣會把膽小的人嚇壞的,也會把有心臟病的人嚇死的。」
班裡的那些平時不怎麼遵守紀律的同學也看出齊老師不太舒服,所以,這節課同學們都表現得特別乖。但他們絕對不知道這都是果青惹的禍。
只要我不說,齊老師也絕對不會說的。
以前只要老師一喊下課,第一個衝向操場的準是果青。可是今天,他闖了禍,就老老實實地待在教室裡抄寫齊老師留在黑板上的作業題。
不行,我得想辦法治治這個害人精。
於是,正當果青十二分用心地抄寫作業時,我跑過來對他說:「你別擔心了,齊老師已沒事了,看她在操場上和人聊天呢。」
「看!她又說又笑的!」我用手往窗戶外指了指。
「百忙之中」的果青,抬起頭來,透過窗戶往外張望,但是由於離窗邊較遠,他只能站起來看。
當他手裡拿著筆,踮起腳尖時,看到的卻是滿操場追跑打鬧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哦,剛剛走開!」我萬分遺憾地對他笑笑說,「你快抄作業題吧,等會兒要被值日生擦掉了。」
果青衝我笑笑說:「林呱呱,我覺得你挺可愛的,可是,為什麼班上的同學非要給你取個『瘋丫頭』的外號呢?」
他一邊搖著頭說著,一邊坐下去,準備接著抄作業題。
一瞬間,他突然往下一墜,咚的一聲坐到了地上,嘴巴立馬咧到耳朵根子下了。
同時,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的同學們,都爆笑起來,笑聲由小變大,由大變狂……
「你……你!你為什麼要偷偷挪開我的凳子?」他坐在地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半天爬不起來,只好仰著臉憤怒地衝我吼道。
我笑得東倒西歪:「誰讓你一大早就想嚇我來著!還說……還說我是個瘋丫頭!」
「沒錯,你就是個女瘋子!」他恨恨地罵道。
「哦哦!女瘋子!哦哦!女瘋子!」
周圍的看客叫囂聲一片。
「好啊,你敢罵我女瘋子!」
受到了刺激的我,把散落到臉上的頭髮往腦門上一胡嚕,然後兩手抓住他的衣服前襟,把他從地上死命地拖了起來。
大概看到了果青滿眼噙著的淚花,我手軟了許多,聲音也低了下來:「哼,原來你也是一個開不起玩笑的傢伙!」
「誰開不起玩笑了!我不就是叫你女瘋子了嗎?」
嘿嘿,男生最討厭別人說他們開不起玩笑了,尤其是討厭女生這麼說。
「可不是嗎?你的眼睛裡還有快掉下來的眼淚呢!」我跳到身邊的那張桌子上坐下,晃蕩著兩條腿,不屑地說。
果青用手摸著那還火辣辣疼著的屁股,勉強擠出一星半點的笑容說:「誰哭了,我是剛才抄作業把眼睛給瞅疼了!」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問道。
我最反感男生哭鼻子了。
在班主任梁老師到班裡來之前,我要盡快結束這個並不可笑的鬧劇。
於是,我眼珠一轉,神秘地對果青和溫馨說:「你們猜猜,我最近養了一個什麼小動物?」
溫馨是我們班上的一號美女,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聽說小動物,溫馨的眼珠果然一亮:「小貓,而且是一隻漂亮的波斯貓?」
「不對。再猜猜看!」能引起她強烈的好奇心,我也興高采烈起來。至少可以暫時踢開所有的煩惱。
「一條小京叭狗?要不,就是一對小烏龜?」果青揉著屁股猜測道。
「不對不對,是一隻小白兔,而且特別特別小,賣兔人告訴我說,它是長不大的那種,所以,又叫珍珠兔。」我急不可待地想與他們分享。
「啊,小白兔!還是珍珠兔!那它到底有多大啊?不,它到底有多小啊?」
溫馨咚的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恨不得把眼睛貼到我的臉上來。
我舉起手來,正想比畫一下,結果,討厭的上課鈴聲響了。
我知道,溫馨太愛貓啊狗啊這類小動物了,她之所以沒有養,是因為她老媽害怕一切帶毛的動物。
我曾給她出主意說養烏龜,她就回家求她媽養烏龜。
「不行,烏龜太臭,一看那黑不溜秋的東西,我就會起雞皮疙瘩。」
她老媽一邊說一邊還不停地搓自己的胳膊,就像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似的。
我又給溫馨出主意說養金魚吧,金魚漂亮。她就回家求她媽養金魚。
「不行,養金魚太費心思,既要經常換水,還要想著定時往水裡撒魚食。一不用心就會養成死魚了。」她老媽堅決地說。
即使溫馨跟我一樣向她老媽保證一切由她負責,可她老媽還是不幹。
看來,她們家裡只能養幾個人了。
所以,溫馨一聽說我養了一隻小兔子,她的心跟小貓抓似的癢得難受。
可不是嗎,下午的數學課上,她好幾次都沒有回答對齊老師的提問,氣得齊老師瞪著她,用黑板擦把桌子拍得啪啪山響。即使這樣,她也照樣發呆。最後,老師不得不衝她大叫:「溫馨,怎麼回事啊,你今天上課怎麼老走神啊?」
嗨,都是小兔子惹的禍。
終於熬到了放學,溫馨把桌子上的書和本子呼啦啦往書包裡一塞,拉起我就往外跑。
哈哈,果青也拽著書包,衝我們這邊不停地看。
我還沒有收拾完呢,結果被溫馨急爆爆地一拉一扯,剛裝進去的書和本子又一股腦兒地全從書包裡出溜到地上了。
「真笨!」她只好又轉過身子,彎下腰幫我撿了起來。
當我們以火箭般的速度跑到我家門口時,我累得連鑰匙都掏不出來了。
溫馨拚命地喘著氣催我:「快點快點!要不,我就一腳踹開門算了。」
當看到小兔子時,溫馨一下子又變得無比「溫馨」起來:「哇,真小啊!真是一隻珍珠兔,雪白雪白的。」
她跪在地上,從陽台的小竹筐裡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出珍珠兔來,然後用左手把珍珠兔托在胸前,用右手輕輕地撫摸著小兔子那毛茸茸的小腦袋。
「你媽真好。」溫馨抬起頭來,羨慕地對我說,「我老媽怕帶毛的小動物,所以,我也跟著倒霉了,要不,我也可以養一個小動物啊,我也會對它負全部責任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環顧著陽台。
我噘著嘴說:「好什麼好!我說什麼我媽都不讓我養,最後,我急了,告訴她養兔子可以寫觀察日記,可以學會對自己的事情負責任,她才同意的。」
一想到最近家裡瀰漫著火藥味,我的心裡沉甸甸的。
「哇,這些都是你畫的?」
溫馨的注意力終於從小珍珠兔身上轉移到珍珠兔的「房間」——陽台上來了。
陽台的牆上和門上,到處貼滿了我畫的畫,都是小白兔喜歡吃的蘿蔔白菜,還有我喜歡吃的薯片和巧克力。
「那當然,漂亮嗎?」我靠在門邊,得意地問道。
「簡直跟真的一樣!」
溫馨讚歎的時候,吸著口水。
半天搭不上話的果青,這才開口說道:「如果我爸媽看到我在門上亂畫亂塗,非罵我是敗家子不可。」
「唉,天下的父母都一個樣兒,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想幹什麼就不幹什麼,可就不許我們這樣!」
哈哈,乖乖女溫馨也開始說起了爸媽的壞話,真是爽啊!
我從冰箱裡拿出一盒奶,往一個小玻璃杯裡倒了一點,然後就開始用針管在杯裡吸。
這個針管還是我到一個小診所要的呢,我把它清洗得絕對乾淨。
溫馨抱著小珍珠兔驚異地看著我叫道:「你要給它打針?」
「不,我要給它加強營養!」我媽經常對我說跟這差不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