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設計的美夢被擊得粉碎
一大清早,我就在操場邊上找到7個螞蟻洞穴了。
站起身,往背上送送書包,拍拍手中的灰土,我心想,明天再到對面找找看。
今天來得早,心情不錯的我,也樂於到螞蟻「家」串串門了。
當上課鈴響起的時候,我才氣喘吁吁地衝上樓,坐在座位上;而梁老師呢,則早已站在講台上,對全班同學行注目禮了。
我屏住氣,前後左右看了看,大家都目光如炬,向著老師站立的方向行注目禮。
看看他們的桌面上,都擺好了課本、筆記本、鉛筆盒什麼的。
再看看我的桌面上,光禿禿的。
哦,不對,桌面上鋪有一個淡藍色的桌套。
正當我盡量以極輕極輕的動作,把雙手伸進抽屜,想打開書包摸出書來時,梁老師卻開口了:「林呱呱。」
雖然他的聲音跟平常一樣大,但在做「賊」心虛的我看來,卻跟耳邊突然炸了一個「二踢腳」一樣,嚇得一哆嗦,條件反射似的,騰地站了起來。
梁老師把左手有力地一揮,示意我坐下。
要在課餘時間,我會衝他尖叫:「哇,好帥哦,跟打拍子的音樂指揮家一樣。」
那情形,就跟衝我的偶像尖叫一個樣兒。
可是今天不行。在這種場合下,我得表現乖一些,免得被抓住小辮子,又要找我「談談」。
梁老師看著我,接著說:「要提前做好上課準備,聽見了嗎?」
「聽見了。」我小聲地、膽怯地答道。
趁著老師轉身板書,果青小聲地、嬌滴滴地學著我的話:「聽見了——」
有那麼肉麻嗎?真會誇張!
我伸出手來,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下。
他咧咧嘴巴,抖抖肩膀,使勁地皺了幾下眉頭,卻不敢吭聲。
看著黑板上「九寨溝」幾個大字,我心裡激動無比。
早就盼著上這一課了。
去年的國慶節,我隨爸媽去旅遊了一趟,那人間仙境,真是美得沒治了。我還親自動手,拍了好大一摞照片呢!
今天,終於在課本上,與我可愛的九寨溝第二次見面了,怎麼能不讓我激動呢?當老師聲情並茂地給大家朗讀《九寨溝》課文時,我的手卻還在抽屜裡探索。
我頭上的汗開始密密匝匝地往外滲。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昨天晚上,讀了兩遍課文後,我又找出許多九寨溝的風景照,夾在書裡面,想在課堂上交給老師,讓他給同學們展示一下九寨溝的迷人風光。嘿嘿,還有我那巨高級的攝影技術。
那些照片可比課本上的插圖漂亮多了,豐富多了。
現在,不僅讓我好好露臉的照片不見了,而且連課本也不見了。
幾乎把腦袋都塞進了抽屜裡,翻了兩遍,終於相信了一個事實:我的語文書落在家裡了。
本來設計得很好的美夢,卻被自己的丟三落四擊得粉碎。
我的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兒。
動不動就想掉點眼淚,是不是有點淑女的味道?可現在,應該當猛女,要擦乾眼淚,想辦法解決問題。
去鄰班借?不行,這就是公開向梁老師和全體同學表白,我林呱呱又把書落家裡了(前不久落的是數學書)。
就是去借,萬一我認識的那些外班同學,也正在上語文課,怎麼辦?跟果青合看一本?更不行了!
除了被老師發現挨臭罵的危險外,剛才我掐過果青,他會幫我一把嗎?算了,太冒險了,自討沒趣的可能性最大!
不要他救,要自救!
先拿出數學課本來,應付一下吧。
呵,當初包書皮兒時,真有遠見啊,居然知道包一模一樣的皮兒,這可解決我的大難題嘍。
手捧「語文」課本,我專心地聽著。
沒辦法,誰讓咱喜歡這一課呢!
我的智商總是比情商高出一大截,能順利逃過這一關,就是最好的證明。
正當我為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的時候,卻聽到梁老師向同學們發問:「有誰去過九寨溝呀?」
這麼好的表現機會豈能錯過?想都沒想,我把手舉起的同時,話也跟著出口了:「我去過!去年國慶節去的。」
說完,我立即感到自己身上灼熱灼熱的。
哈哈,那是同學們羨慕的目光給烤的。
要是把照片帶來了多好啊!我後悔得真想把自己掐死八回。
梁老師也為有我這麼一個見多識廣的學生感到很高興。
他說:「林呱呱,明天把照片帶來,讓同學們欣賞欣賞……」
聽著老師的話,我連連點頭,要不是脖子結實的話,那腦袋早就點得掉下來了。
可是梁老師下面的話,讓我一下子傻眼了。
他說:「在欣賞照片之前,我們先請林呱呱朗讀一下課文,她有親身遊覽的機會,讀起來應該更帶有感情色彩。」
這話沒錯!
可是……可是……說這話的時間卻大錯特錯啦。
沒辦法,在老師和同學們期待的目光中,我舉著「語文書」,憑著我昨天讀書時的記憶和剛才聽老師讀課文時的提醒,我磕磕巴巴地「讀」了起來:「在四川的……在四川,有……九條神奇的溝,所以,叫九寨溝……溝裡有……」
還沒「讀」幾句,我的耳邊就響起了唧唧喳喳聲。
這種聲音,白癡都知道,不是讚歎,而是真正的莫名其妙。
沒辦法,我硬著頭皮「讀」下去:「溝裡有一座座雪山,一個個湖泊,一片片的彩林,還有從天而降的大瀑布、五花海、五彩池……」
「讀」著「讀」著,去年我去九寨溝看到的風景,好像全向我的眼前飄來了。
正懊悔沒有多積累些好詞好句子時,卻感到果青像影子似的,向我這邊靠了一下,然後立馬大叫:「老師,她不是把課文讀錯了,她讀的是數學書!」
「啊?」
「嗯?」
「咋了?」
於是,在全班各種各樣的疑問聲中,這次,我真的把腦袋塞進抽屜裡了。
再於是,大家不是為我幫忙借書,而是想辦法把我塞進抽屜的腦袋給拔出來。
2.幫我找到親媽行不行
放學一回到家,我就立即奔進房間,找了半天,終於在床的靠牆邊,翻到了我的語文書和寶貝風景照。
我暗暗發誓,以後決不再丟三落四了,免得讓自己錯過千年難尋的表現自己的好機會。
正想著,老媽推開門,探頭探腦地走進來。
跟往常一樣,老媽一進來,我的大腦就要暫時短路,或者就像摁了一下遙控器的按鈕、換了一個台一樣,只得接上她的思路轉悠了。
老媽伸出右手,衝著我的房間指指點點:「林呱呱,你看看,這是人住的房間嗎?」
眼光隨著她的手指轉了一圈兒又一圈兒,我也沒有發現這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不就是襪子放在枕頭邊嗎?還有,不就是枕頭邊放有一筒薯片嗎?靠著枕頭,嚼著零食,看著搞笑的漫畫書,多享受啊!
老媽居然一點也不懂得生活!
不懂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還想利用手中的家長權利,去剝奪別人享受生活的權利。
再隨著老媽的手指,轉到書桌上,同樣也看不出這不是人住的房間啊。
要是野人,或者動物,或者外星人的地方,會有左一本、右一本的練習冊嗎?鬼才信呢!
書桌上筆和橡皮雖然多,而且躺得亂七八糟,但,這說明我是一個勤奮用功的孩子。
噢,床下有幾個看不出什麼顏色的球,稍不注意,就會被人踢得滾來滾去。我覺得這些東西,比那些五彩繽紛的布娃娃要有意思得多。
這多容易理解呀,每一個人的愛好不一樣嘛。
老媽看著我無辜地眨巴著眼睛,歎了一口氣說:「算了,我也不要求你收拾了,我給你收拾!只要求你用完了,放回原處,別弄亂就行。這麼亂的房間,我看著心煩!」
說完,老媽就開始動手。
看到老媽在挽衣袖,我立即衝上去,像女排隊員攔網那樣,張開兩個手臂阻止老媽,並大聲喊叫:「住手,我的地盤我收拾!」
老媽一看我來勢洶洶,吃驚地問:「幹嗎?學點跆拳道還想在老媽身上練練?」
撲哧一聲,我收起長手臂,笑得滿臉是牙,而且是閃閃發光的「大鋼牙」。
正要往老媽懷中撒了歡地一撲,老媽卻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膠條,哧一下撕一綹,啪的一聲按在了我的嘴巴上。
結果,正在張開的嘴巴,只好僵硬地在膠條裡面老老實實地張著,就像被點了魔法一樣,想笑也笑不了了。
這次輪到老媽笑得滿臉是牙了,一邊笑還一邊教訓我:「一個姑娘家,不僅大聲地傻笑,而且自己的房間亂得跟狗窩似的……」
我撕下膠布,拿起小鏡子一照,嘴上還有印兒呢。
唉,為什麼當大人拿我們取樂時,我們當小孩子的,就只能乾瞪眼兒呢?趁著老媽高興,我問老媽:「以後,你不要管我怎麼笑,行不行?」
「不行!」
我又問:「如果你看著亂、心煩,就少到我房間裡來,行不行?」
「不行!」
我接著問:「以後不要把你認為沒用的而我卻當做寶貝一樣的東西扔掉,行不行?」
「不行!」
……終於,我紅著眼圈兒問:「你幫我找到我的親媽,行不行?」
「不行!」
老媽扭轉身,走出房間的時候,又回過頭來,加上一句:「甭瞎找了,我就是你的親媽!」
正當我可憐兮兮想著親媽和後媽的問題時,老媽又追加一句:「限你20分鐘收拾整齊,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淚眼蒙地問:「怎麼個不客氣法?」
「就是把我認為沒有用的而你卻當成寶貝的東西,統統扔掉!」
說這話時,老媽還把細長的手臂用力一揮。
我使勁從眼睛裡擠出兩滴眼淚來,又問道:「怎樣才算整齊?」
一聽這話,老媽這才真的像親媽那樣,走過來,摟著我說:「把書分好類,在書架上整理好,看完之後,再放回原處,下次再看時就容易找了;把書桌收拾好,常用的工具書和練習冊,擺在最外面,書和本子分開放,或者語文類的書本放在一起,數學類的書本放在一起……」
我不耐煩地打斷老媽:「OK!就這些吧?」
老媽堅定地說:「還有,每天做完作業後,立即把書包收拾好。不許丟三落四……」
一聽到「丟三落四」四個字,心虛的我,只好又聽老媽把這些話重複來重複去,一直到我快睡著了才結束。
一句話,一件事,講一遍就可以了。可是,大人們,尤其是老媽,非要不停地講來講去,就跟湯藥一樣,本來很有效的,卻不停地加水,不停地加水,最後變得沒效了。
我建議,類似我媽這樣的嘮叨老媽,最好去看看心理醫生!
3.只要表明有能力就OK啦
就丟三落四的問題,梁老師找我好好地「談過」了,我也向他保證,以後不給他機會談此問題,而是找機會談球、談跆拳道問題。
梁老師高興地說:「我就等你這句話呢!」
這幾天,除了那次掉紅領巾外,我一次也沒落下過東西。應該說,關於丟三落四的問題就此結束。
然而,一說到「然而」這個詞,就說明事情要朝相反的方向發展了。
果青這個小間諜,居然把我在課堂上拿數學書當語文書來讀的事,當做最搞笑的故事,講給他的滿阿姨也就是我的老媽聽。
儘管果青說是老媽逼著他說的,他沒有吃過滿阿姨的半顆糖,我還是拿腳把他當成球,踢了五腳,直到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真會裝,難怪是一塊當間諜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