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要和你們絕交
剛跨進學校的大門,門衛蘇大爺就叫住了我。
以前我愛打「擦邊球」時,他就盯上我了。
現在,我每天來得那麼早,他也不放過我,總想跟我樂呵呵地逗上幾句。
我故意裝沒聽見,低頭走自己的路。
「喂,林呱呱,別走哇,你的信!」
「我的信?」
我的心一陣狂跳。
回頭一看,蘇大爺手中真的拿著一封信,還抖得嘩嘩響呢。
長這麼大,還沒嘗到過有人給我寫信的滋味咧。
我一把搶過信,顧不上蘇大爺的嘮叨,趕緊跑到教學樓的東北角。
信是從四川省攀枝花市寄來的,信封上的小字寫得歪歪扭扭,但一筆一畫很認真。
哇,一定好遠吧?回去查查地圖,看在哪個地方。
胡思亂想的時候,信已被我三兩下拆開了。
一陣大風,差點把信吹跑。
我趕緊把大書包往背上「送送」,然後,用腦袋頂著牆,架起兩個膀子,擋住風,埋頭看了起來。
「林呱呱,你好,在《校外生活》這本雜誌的『交友欄』中,我看到登有你的地址後,就給你寫了這封信。這可是我第一次給人寫信哦……」
我心想,我也是第一次收到別人寫給我的信哦。
「雜誌上的介紹太少了,我連你是男生還是女生都不知道呢。只知道你的愛好是踢球,還喜歡跆拳道。北京好遠哦,真希望長大後能到北京上大學。」
我心想,來就來吧,等到上大學,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啊。
「我原本是一個快樂的孩子,但最近,班上一個同學給我起了個外號,叫『雞丁米線』。有一次,學校中午吃的是雞丁米線,於是,除我之外,所有的同學都賣力地吃著,一邊吃,還一邊說吃雞丁米線,就是吃『吉米』,我的大名叫吉米嘛……」
讀著讀著,我撲哧一下,樂出了聲,哈哈,還不如我的「大鋼牙」「大鐵齒」好聽呢。至少我不是被吃,而是去吃別人,比如「口水魚」。
「後來,他們又給我取了個外號叫『爆米花』。於是,爆米花又成了我班的時尚零食,因為他們說特別喜歡吃『我』。」
哈哈,我也愛吃爆米花耶!
「唉,我特煩這些外號,我覺得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有時,我也特恨爸媽,幹嗎要給我起這樣一個名字呀?聰明的你,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唉,真是同病相憐耶。可惡的果青給我取了「大鋼牙」和「大鐵齒」的外號,除了忍,我不也照樣沒有什麼好辦法嗎?我捏著信,苦思冥想,希望替他想出個好辦法來。
正當我展開信接著看時,卻發現自己的手被兩隻手緊緊攥住,然後,手中的信就被一隻柴雞爪子似的手搶跑了。
「咯咯咯……」
看著果青成功地搶走了我的信,溫馨嬌笑著說:「看什麼呢?走到你身後,你都沒發現。」
緩過神來的我,慘叫一聲:「還我的信——」
我越搶,果青躲得越興奮。
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刺激的遊戲;而對我來說,卻是一個夢魘。
溫馨這個「重色輕友」的臭丫頭,使勁地拽住我,好讓果青把信上的內容讀出來。
早知道這樣兒,我就不拉著她練跆拳道了。練了半天,卻把勁都使在我的身上了。
有了小美女相助,果青得意地念道:「我有一件心事,從沒向別人講過,一直埋在自己的心裡,在這裡我想向你『求救』一下。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是個小女孩,叫劉佳佳……」
「咳,劉佳佳,為什麼不叫林呱呱呢?」
果青邊讀還邊取笑我。
「在學校,我們經常在一起玩耍,一塊兒開玩笑,同學們都說我們之間有那種戀愛關係。可是實際上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只是普普通通的好朋友,只是純潔的友誼,一丁點別的意思也沒有,連想都沒有想過。很多男女同學結伴回家,也都是好朋友、好同學啊,根本就沒必要疑神疑鬼的嘛……」
當我掙脫溫馨的時候,果青像傳球一樣,把信傳給了溫馨,然後換個崗,拽住我,讓溫馨接著念。
「最近,我們一見面就躲得遠遠的,也不像以前那樣友好了。可是,一些同學見到我就問,『你為什麼不和劉佳佳一塊兒玩了?』『放學以後,你為啥不等劉佳佳了?』我真的好煩呀……」
等溫馨過完癮,把信還給我後,她和果青快活地齊聲叫道,「好煩呀,好煩呀,好煩呀……」別人的煩心事,在他們口中,卻成了味道鮮美的薯條。
我氣得滿臉通紅,衝他們吼道:「搶別人的信看,和偷看信一樣,是犯法的!我要和你們這些犯罪分子絕交!」
2.偷看我的日記還要教訓我
第一節課,我根本沒有心思聽,梁老師那雙有型的眼睛,已經冷酷地盯我好幾次了。
唉,誰讓我遺傳老媽,總是認死理、一根筋呢?那個叫吉米的男孩子這麼信任我,向我吐露心思,而我呢,卻沒有保護好他的隱私,被這幫不道德的人偷窺去了。
一下課,我鬱悶地把信塞進書包的最裡層,就像收藏好我的日記一樣。
沒心沒肺的溫馨,卻跳到我的身邊,追問我:「林呱呱,為什麼會有人給你寫信,而沒有人給我寫信呢?」。
她的問話,招來一大幫問客,他們也都急切地盼著我回答。
眾人捧月般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咳咳,這種美妙一下子把我的鬱悶都趕跑了。
我得意地說:「把你的地址、姓名和愛好往雜誌上一登,就有人給你來信了。」
於是,大家又開始急切地向我要雜誌社的地址。
隨後的幾天時間裡,我又收到了好幾封來信,可把我高興壞了。
看著溫馨和果青他們蔫頭耷腦的樣子,我安慰他們說,這得等上好幾個月呢。
於是,等得不耐煩的果青和溫馨,就把賊眼盯上了我。
「林呱呱,我們都是好朋友,就當信是寫給我們大家的,怎麼樣?」
「不,絕不!」
我將書包護得緊緊的。
「那我們幫你出主意,看怎麼幫他們解決煩惱,怎麼樣?」
看著我有點動搖,果青又追加一句:「幾個人商量出來的辦法,肯定比一個人想出來的有效果。這跟看病沒什麼兩樣,對於疑難病症,總得幾個專家會診才行。」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沒讓霍傑擠進「軍師團」裡來,這個「大禍」,就把這事兒告到梁老師那裡去了。
親愛的梁老師還真不錯,他為此專門召開了一次班會。
他說:「大家可以交筆友,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把家裡的住址和電話隨便告訴人。收到信後,最好能讓我看一眼信封,我幫你們把把關,怎麼樣?」
這有什麼不好的?晚飯的時候,很輕鬆地搞定了一串數學難題,本小姐心情很爽,以至於把老媽的嘮叨都當成好聽的女中音了。
儘管我什麼也沒聽進去。
「一個男孩子,遇到問題不想辦法解決,倒怨恨起爸媽來了!」
老媽一邊往嘴裡塞一根青菜,一邊對我抱怨。
我嘴裡啃著一個雞翅,笑嘻嘻地問:「誰呀?還不如我呢!即使是爸媽這樣天大的絆腳石,我照樣能吭哧吭哧,把他們搬走。」
老媽用筷子敲敲我的碗邊,說:「你也一樣,沒有良心,不知好歹,居然嫌我嘮叨,嫌我給你佈置好多作業,沒有時間玩兒……」
我喝了一口湯,又笑嘻嘻地說:「我哪敢嫌你啊?那不是找死嗎?」
「還嘴硬,你都寫在日記上了,白紙黑字呢!還有,你都交些什麼朋友啊?遇到別人叫他外號這樣的小事,還來信求你解決。有本事自己解決去,或者根本不解決,叫就叫唄,恨父母幹嗎?就是再取別的名字,人家照樣能給他取外號……」
「你……你……你偷看我的日記和信件?」
我把碗一推,氣得跳起腳來。
老媽的臉上又擠出一個「川」字來,並用手招呼我:「坐下坐下,好好吃飯!什麼叫偷看呀?我那是看!」
啊,她居然跟沒事人一樣,倒好像是我又在發什麼飆似的。
我眼圈裡含著淚珠,拚命地忍著,不讓它們滾落下來。
我使勁地吸了一下鼻子,扯著嗓子衝她喊道:「你憑什麼偷看我的日記和信件?「
打死你也猜不到,我媽居然如此地不講道理,她竟然放下筷子,坐直身子,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對我說:「憑我是你媽!」
暈!
「你們不是從小就教育我要尊重他人嗎?可你們現在尊重我了嗎?」
終於,我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滾了下來。
老媽說:「理是這麼個理,可是我愛你呀,關心你的心靈成長呀,只有看你的日記,我才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你最近做了些什麼……」
沒等她說完,我就猛地甩掉她搭在我肩上的手。
「呵,真生氣了?來,接著吃飯!隨便聊點天,卻聊出了大麻煩!你說你交的筆友,個個都是『問題少年』。有問題幹嗎不找老師呀,找爸媽呀?爸媽可是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
偷看我的日記和信,還要借此教訓我。
我真的憤怒了,甩掉手中的筷子,衝進我的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任憑淚水嘩嘩地流。
結束飯局的老爸回來後,老媽又接著對他抱怨道:「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我看了她的日記怎麼了?至於生這麼大的氣嗎?真是越來越難管教了……」
我抬起淚眼,偷看過去。
只見高大的老爸還沒來得及放下工作包呢,就開始彎著腰,屈就著老媽的身高,在那認真地聽著呢。
不知老爸說了句什麼,一下子把老媽激得嚷了起來:「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壓根兒不管孩子,我管來管去倒管得不對了!」
天啊,看來,因我而起的嘮叨,又要像山洪一樣暴發嘍!
我抓起枕頭,狠狠扣在自己的腦袋上。
盡快給我的私人用品找個藏身之地,又成了我當前的頭等大事!
3.明目張膽地侵犯我的隱私權
「這還不容易?存在電腦裡,加個密碼,不就OK了嗎?」
果青聽了我的難題後,不屑地說。那神情好像說我是個電腦菜鳥。
事實上……事實上,我的確也是個菜鳥。
「對,加密碼,還要經常更換一下,可別讓他們給解密了。」
溫馨也跟著瞎嚷嚷。
我抓抓頭皮,說:「我……我有個怪毛病,就是想寫日記的時候,抓起來就寫,有時坐在被窩裡寫,有時坐在書桌邊寫,我更願意在花花綠綠的漂亮本本上寫,而且是手寫……」
溫馨叫道:「都什麼年代了,趕緊把你這個臭毛病給改掉。」
「可是……可是,一坐到電腦跟前,我就覺得是在寫作文,而不是寫日記耶!」
果青撐著我的桌子,用一副私家偵探的眼神,盯著我說:「這麼說,你的日記,的確有偷看的價值。」
我煩躁地把他給薅下來,一頭趴到桌子上。
淨出餿主意,我還有好多筆友的來信呢!
那可是原汁原味的,把它們變成電腦中冷冰冰的方塊字,我可捨不得。
放學後,我沒有在外面瞎轉,就直接奔回家了。
唉,總不能老隨身攜帶吧。
況且,我的書包被老媽翻來翻去,更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手裡拿著那幾封信和兩本漂亮的日記本,在家裡轉了一圈兒又一圈兒,也沒有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的那個書櫃,厚書太少,把信一對一地夾進去,掃一眼就能看出來。
放在枕頭底下?那更危險了。老媽可是經常給我整理床鋪的。
說真的,我寧願房間亂成一個狗窩,也不願意她來幫忙。
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房間越亂才越舒服,誰願意規矩得跟三角板似的?我的那些隱私,全是她「幫忙」給幫出來的。
像抱著寶貝似的,我抱著信和日記,又來到陽台上。
哇,什麼鞋盒呀,推拉箱呀,雨傘呀,掃帚呀……這裡像個小型的商品市場。
這倒是個不錯的藏身之處,這陽台是陰面,很少有人過來。
我跨過掃帚,拚命地伸長胳膊,終於夠著了一個兒童鞋盒。
漂亮的鞋盒呀,我給你送來了幾個好夥伴,你可要好好保護它們哦。
剛放好,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趕緊從陽台撤到客廳裡。
老媽疑惑地從上到下對我掃視了一遍,然後問我:「幹什麼呢,披頭散髮的,手上臉上都是灰?」
問這個問題時,老媽完全像一個私家偵探。
「沒什麼,玩呢!」
「玩?趕緊寫作業,可別耗得太晚,睡不好覺!」
說完,她又衝我疑惑地瞄了幾眼,然後就做飯去了。
當面對一桌美味晚餐時,我唉聲歎氣。
「怎麼了?不舒服了?」老媽伸出手來,在我額頭上摸來摸去。
我不耐煩地甩掉她的手,說:「沒有!」
「那就是遇到什麼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