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學史 第8章 短暫停頓後的空前繁榮 (4)
    美的直觀是一種準備,但是認識理念的真正工具則是抽像思維,柏拉圖稱之為辯證思維。為了達到目的,正確的方法就是必須使Eros成為原動力。修辭法可以作為說服別人的工具,而辯證法則是一種藝術,它可以幫助人們在共同的探索中,在對話中,不斷地接近普遍有效的真理。一方面,辯證的思想會從特殊上升到一般,從相對上升到絕對;另一方面,辯證的思想還會通過所有中間環節從一般下降為特殊和個別。

    理念與現象

    以下是柏拉圖在《國家篇》裡討論人的生活和人的認識時所作的著名的「洞穴比喻」。

    你想像一下,有人在一個洞穴式的地下居所裡,它的入口是朝上開著的,亮光可以從上面照進來。這些人從孩童時就被捆縛在這裡面,他們只能待在原地,連頭都不能轉動。但是他們有光,這光是從他們上面和他們後面的遠處燃燒著的火那裡發出來的。在火光和這些被囚禁的人之間有一條從上面延伸下來的路,沿著這條路有一堵牆。有些人手裡拿著各種器皿舉過牆頭並沿牆走過,很自然,有人在走過時會說話,而另一些人則沉默無語。

    他說,你在述說一個奇特的景象和一些奇特的囚徒。

    我說,不,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人。你想想看,除了火光映照在他們對面牆上的影子之外,他們還能看到自己的和自己同伴的什麼呢?那麼,那些被人舉著過去的東西呢?情況不也是那樣嗎?如果他們能夠相互交談,你不認為,他們會確信,他們看見並談論著的那個東西就是真正被人拿過去的那個東西吧?又比如,如果一個過路人說話,聲音在他們的地牢的巖壁上發出回音,你不認為,他們會確信,那是對面巖壁上的影子發出的聲音嗎?那麼,請你設想一下,如果其中的一個人解除了桎梏,並且他不得不突然站起來,轉動脖子環視四周,開始走動,向有光亮的地方張望,這一切會讓他感到痛苦的,他會由於目眩而看不見原先他只見到過其影子的實物。假如有人確切地告訴他,他過去所看見的一切純粹都是虛幻的東西,而現在他接近了事物本身,他就站在具有高度實在性的事物面前,因而見到的東西也更真實了,你認為他聽了這番話會說什麼呢?如果有人甚至逼迫他去看那亮光本身,難道那光就不會刺痛他的眼睛嗎?他會不會想逃跑,逃回他以前習慣見到的東西那裡去,並且堅信,他過去看見的影子比剛才人們指給他看的實物更加真實呢?

    我們的日常存在就類似於那個地牢,我們周圍的環境就類似於那些巖壁上的影子。我們的靈魂上升到理念的世界就類似於那個囚徒突然站立起來環顧四周。那麼,理念又是什麼呢?「我們設想一種理念,在其中我們用同一個名字稱呼一系列個別事物。」理念希臘語eidos或idea,原來意指事物的形象。就是存在物的形狀、類型和普遍性。但是理念不是一般的純粹概念——這種概念是通過撇開事物的特殊性並從中歸納出其共同特徵而獲得的,它具有絕對的現實性,甚至可以說,它是唯一真實的形而上學的現實。個別事物會消亡,但是,理念會作為事物的永恆的原始形象而長存永駐。

    究竟應不應該為一般的理念賦予比個別事物更高的現實性,或者與之相反,僅僅認為個別事物是真實的,而認為一般的理念只存在於我們的頭腦中,這是一個基本的哲學問題。在敘述中世紀哲學時,我們還將討論這個問題。對柏拉圖來說,理念無論如何就是真正的現實。晚年的柏拉圖喜歡將理念與畢達哥拉斯的數的概念聯繫到一起。

    與蘇格拉底不同,柏拉圖將可見的自然也納入他的思想體系之中。由於唯一真實的理念能被純粹的思想所認識,所以,對柏拉圖來說,研究物質存在只具有次等的意義。以研究物質存在為目的的自然科學永遠都不可能達到確定性,而只能達到或然性。在這樣一種觀念的指導下,柏拉圖在《蒂邁歐篇》中也寫了一篇關於自然科學的文章。

    對我們來說,與理念論緊密相關的首要問題就是:影像世界即可見的自然究竟是如何實現其存在的呢?顯而易見,由於美的直觀也可以通達理念,所以自然物就是理念的映像與顯現。那麼,存在於一個更高的、「彼岸的」精神世界中的理念又是如何顯現為感覺世界裡的具體物質呢?雖然這種顯現並不完全有所減弱。在理念之外必定還存在另一種東西,或者說還存在一種反映理念的物質。柏拉圖在《蒂邁歐篇》裡稱另一種東西為空——他肯定是依循了德謨克里特的觀點,或許稱之為直觀的形式更確切一些,不僅應該包括同時存在的,而且也應該包括先後存在的。柏拉圖將這第二個原則稱為普通意義上的「物質」,這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關於柏拉圖的自然理論我們在這裡就不深入探究了,但是,這裡明顯地存在著一個漏洞:因為,即使存在這兩個原則,我們仍然不清楚,是什麼力量促使本來沉睡著的理念現身為物質。因為柏拉圖哲學不能彌補這兩種原則之間的漏洞,因此可以說,他的哲學是二元論的。

    為了彌補這個漏洞,另外還需要起中介作用的第三個原則,它介於兩者之間,或者說高於兩者之上。晚年的柏拉圖越來越傾向於接受一種神的或世界精神的觀念,但是,他並沒有用具體的形式,而是用神話的形式闡釋他的這種思想——因為柏拉圖本來就特別喜歡用神話的形式闡發嚴密的思想。

    [6]人類學與倫理學

    人的靈魂可劃分為思想、意志和慾望三部分。慾望存於人的下身,意志存於人的胸部,思想存於人的頭部。但是,思想或曰理性是其中唯一不朽的部分,它在進入人的身體時就與其他部分結合在一起了。

    「既然心靈是不死的,並且已經投生了好多次,既然它已經看到了陽間和陰間的一切東西,因此它獲得了所有一切事物的知識。所以人的靈魂能夠把它以前所得到的關於美德及其他事物的知識回憶起來,是不足為奇的。因為既然一切東西都是血脈相通的,而靈魂也已經學會了一切,因此就沒有理由說我們不能夠通過對於一件事情的記憶——這個記憶我們稱為學習——來發現一切其他的事物,只要我們有足夠的勇氣並且能夠不知疲倦地探求。因為一切探求,一切學習都只不過是回憶罷了。」不朽的靈魂既無始也無終,其本質與世界靈魂很相似。我們所有的知識都是對過去事物的回憶,是對靈魂的體現。

    這些句子容易讓人產生猜測,人們會想,柏拉圖可能對古代印度哲學有所瞭解。在理念的王國中,至善的觀念佔據最高的地位,它在一定程度上是理念的理念。至善的最高目的就是將自己置於一切之上,這也是世界的最終目的。「我想,你可能會說,太陽不僅賦予可見的東西一種能力,就是讓它被看見,而且還賦予可見的東西以生成、成長和獲得營養的能力,雖然太陽本身不是生成……同樣,你會說,能夠被認識的東西不僅從善那裡獲得其可認識性,而且還從善那裡獲得它的實在與本質,因為善本身並不是實在,而是在地位和力量方面高於實在的東西。」

    柏拉圖的倫理學從至善的觀念中得出結論,不死的靈魂是人身上的那種能夠使人參與到理念世界中去的東西。人的目的就是通過使自己上升到超感覺的世界從而達到至善。肉體和感性是阻礙人們達到至善的桎梏,用柏拉圖的話說就是:「Soma,sema·」——肉體是靈魂的墳墓。

    德行是靈魂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中靈魂接近於這個目標。因為可見的東西是不可見的東西的影像,所以,我們可以借助於可見的東西去把握理念,尤其是在藝術中。

    就像在蘇格拉底那裡一樣,只有當德行建立在可被認識的基礎之上,德行才能真正成其為德行。因此,德行也是可教的。柏拉圖發展了蘇格拉底的德行理論,他將一般的德行概念分解為四種主要德行,它們是智慧、勇敢、審慎和正義感。其中前面的三個與靈魂的組成部分相符合:智慧是理智的德行,勇敢是意志的德行。第三個德行,雖然(在德語中)被稱為審慎,但是並沒有完全表達出柏拉圖的原意,希臘語中的Sophrosyne意思是「平衡」或「內心的平靜」,也就是說,在享樂與禁慾以及嚴厲與順從之間能夠保持中庸,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面的時候也應表現出高貴的尊嚴,既不要愚蠢地表現出過分親密,也不要態度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最後,正義感包括其他所有的德行,它存在於靈魂的三個組成部分及其德行的恰當的關係中。

    [7]國家

    「Polls」,這個柏拉圖的國家思想中的中心概念就是我們今天的「Politics」,即政治這個詞的雛形。正確的行為、德行,合乎道德,正義感,等等。這些柏拉圖首先用於個人身上的概念現在又被「放大了尺寸」用在國家的身上。柏拉圖是一個未能如願以償的政治家,政治問題以及國家的正確體制問題都是他終生為之殫精竭慮的問題。

    只有在國家中,這些概念才能被真正理解,也只有在國家中,這些概念才能完全實現其意義。可以想像的合乎道德的生活的最高形式就是那種在一個完善的國家裡的合乎道德的社會生活。柏拉圖的國家學說中既有消極的批判性成分,也有積極的建設性成分。前者與柏拉圖豐富的人生經歷不無關係,在其中,他考察了現存的國家體制。在後者中,柏拉圖描繪出一幅理想國的畫卷。關於兩者我們都截取其代表性的特徵作簡要陳述。

    對現存國家體制的批判

    柏拉圖考察了不同的國家形式以及國家中的人的類型。就像有許多種類型的人一樣,也有許多種類型的國家體制,因為國家是由不同個性的人組成的,這些人當然會對國家的形式產生影響,所以國家體制是由人的個性特徵所決定的。

    寡頭政治有三大缺點,它是這樣一種制度,「它建立在對財產的過分尊重之上,有錢人擁有政治權力,窮人則被排斥在執掌政權之外……」第一個缺點:「如果人們根據財產的多少來任用船長,那麼,即使一個窮人更懂得航海技術,他也不會受到重用!這樣,他們的航行就會遭遇危險……涉及任何一種領導事務不都是同樣的道理嗎?……在國家事務中也是這樣嗎?……在國家事務中就更是如此了,因為政治事務是最困難最重要的事務。」第二個缺點:「這樣的國家必定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一個是富人的,另一個是窮人的,儘管他們在同一個國家裡生活,但是他們雙方卻總是相互威脅著對方。」第三個缺點:「每個人都有機會揮霍掉他的全部財產……然後他仍然留在這個國家裡……作為一個窮光蛋……你在一個國家裡遇見乞丐的地方,那裡也會藏著小偷、扒手、強盜以及其他諸如此類的職業慣犯。」

    必定會出現一種類型的人,他們能夠適應在這樣的國家體制中生存。因為:「凡是受到尊重的東西,大家就都會去效仿,不受尊重的東西,大家就棄之如敝屣。」人們不去追求智慧和正義,而是去追名逐利,聚斂錢財。這樣就會產生一些貪得無厭游手好閒的人,這種人與恬淡寡慾合乎道德的人格理想相去甚遠。在這種以寡頭政治為主的國家裡,階級之間的鬥爭就可能導致民主制的產生。「我想,如果窮人獲得勝利,他們把那些與自己敵對的人或處死或流放到異國他鄉,其餘的國家公民都有權參政議政並擔當政務……民主制就是這樣產生的。」民主的口號就是自由。「首先,人們是自由的,整個城邦都在享受著行動自由和無限制的言論自由,這裡的每個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