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從康熙皇帝解除了漢蒙貿易的禁令以後,走口外的主要是兩種人:一種是從事旅蒙貿易的生意人,這些人主要由祁縣、太谷、平遙等府(太原府)的人組成,他們大都敢打敢拚敢闖,並有一定文化基礎,他們都瞄準了漢蒙貿易的巨額利潤。另一種是冬去春來在豐州灘和土默特川上開荒種糧的農民,這些人主要由大同、代州、忻州的晉北人組成,他們大都老實巴交,缺乏經濟頭腦,他們瞄準的就是春夏多開荒多種糧,秋後多賣一點錢回去補貼家用。
在走西口的隊伍中,耍手藝的人很少,只是有些為旅蒙商服務的皮毛匠和為農民服務的木鐵匠之類。而在蒙古草場基礎上剛剛被晉北農民開荒為大片農田的薩拉齊,手藝人就更少。雖說於乾隆四年(1739年)新設了薩拉齊廳,但畢竟是初創時期,所以竟沒有一家做豆腐、生豆芽的,而喬貴發小時候寄居在舅舅家時,正好學會了做豆腐、生豆芽的手藝。於是,喬貴發看準了這個買賣。
豆腐是我國的一種古老傳統食品,在一些古籍中,如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葉子奇的《草木子》、羅頎的《物原》等著作中,都有豆腐之法始於漢淮南王劉安的記載。在人類飲食史上,中國人首開食用豆腐之先河。高蛋白、低脂肪的豆腐,是美味保健的營養佳品。豆腐是以黃豆、青豆、黑豆為原料,經浸泡、磨漿、過濾、煮漿、加細、凝固和成型等工序加工而成,是最大眾化的烹飪原料之一。豆腐及豆腐製品的蛋白質含量比大豆高,而且豆腐蛋白屬完全蛋白,不僅含有人體必需的八種氨基酸,而且其比例也接近人體需要,營養效果較好。豆腐還含有脂肪、碳水化合物、維生素和礦物質等。中醫理論認為,豆腐味甘性涼,具有益氣和中、生津潤燥、清熱解毒的功效。豆腐營養豐富,含有鐵、鈣、磷、鎂等人體必需的多種微量元素,還含有糖類、植物油和豐富的優質蛋白,素有「植物肉」之美稱。豆腐的消化吸收率達95以上。兩小塊豆腐,即可滿足一個人一天鈣的需要量。
說幹就幹,喬貴發毅然辭掉了拉駱駝這個有穩定收入的職業,決定去捉摸不定的生意場中一試身手。他把幾年來拉駱駝省吃儉用而攢下的積蓄全部拿出來,置上家什,買上豆子,租上房子,雇了一個人,做起了磨豆腐、生豆芽的買賣。
喬貴發小時候在舅舅家成天磨豆子做豆腐,學到了一門過硬的做豆腐手藝,這時候正好派上了用場。他這幾年走南闖北,長了不少見識,懂得了一些生意上的經營之道,這時候也正有利於開闢市場。這樣,他既有好手藝,生的豆芽和做的豆腐質量高,又能說會道,善於把握人的心理,再加上是獨家買賣,他的豆芽、豆腐自然成了搶手貨。成了搶手貨,價格自然也就上去了。加上薩拉齊有不少飯店、草料鋪,豆芽、豆腐的銷量也就上去了。有大銷量,有好價格,黃豆、綠豆價格又便宜,所以,這個小買賣蘊含了大利潤。
豆腐店的門面不大,但顧客卻很多,常常供不應求,店裡的幾個工作人員成天忙得不可開交。於是,喬貴發乾勁沖天,趁熱打鐵,又雇些人,添了些家什,擴大再生產,進一步做大了自己的豆芽、豆腐生意。一年下來,就把他幾年拉駱駝積蓄的本錢翻了好幾番。
喬家老照片
喬貴發喜出望外。他終於做起了賺大錢的買賣!從此,他不再是窮漢,不再是拉駱駝的,也不再是店舖的小夥計,他成了僱傭人使喚人的掌櫃的。
生意好,喬貴發也整天樂呵呵的。他終於一洗以前的寒酸,可以揚眉吐氣了。當小老闆的時間久了,他發現了當老闆的許多好處:原來當老闆的可以做的活兒比傭工少,出的力比傭工小,而得到的利卻比傭工多。而且雇的人越多,老闆自己就越能從中分到更多的利。同時,他還享受到了當老闆的許多妙處:手下的人對自己畢恭畢敬,如父如長;市面上的人對自己高看高待,如兄如友;而且自己也自尊自信了,走路也昂首挺胸了,當老闆真好。喬貴發心中暗暗發誓:我一定要當更大的老闆!
喬貴發之所以這樣想,還有另外一層原因:做豆腐、生豆芽畢竟是小本生意,別人很容易拿出錢來與他競爭這個買賣。其次,做豆腐、生豆芽也不是什麼高難技術,別人也很容易學會這種技術,或者很容易從內地請上師傅來薩拉齊做這種買賣。而出現競爭後,不僅目前的壟斷價格難以維持,銷量也自然會大受影響。
於是,喬貴發審時度勢,準備在做豆腐、生豆芽上撒手,另圖大的發展。
喬秦結義創大業
既然要做大生意,光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顯然是不夠的。就喬貴發本人的經歷而言,更是嘗夠了孤單的滋味,特別是遇到事情,也沒個人商量。所以,無論從商業發展需要,還是從他本人性格需要,他都想尋求合作夥伴。一旦能有合適的夥伴,就會如虎添翼,能圖更大的發展。這時,他想起一個人來:老秦。
老秦名叫秦肇慶,是太原府徐溝縣大常村人,也算是喬貴發的半個老鄉,那時正在薩拉齊的一家親戚的菜園裡幫著人家種菜、賣菜。自喬貴發做豆腐、賣豆腐以來,二人經常在市場上照面兒、敘話,也算有了點交情。這個人勤勞樸實,為人厚道,在買賣上卻很機靈,是個合適的合作夥伴。
一日,喬貴發說起二人結義合夥做大買賣的事,秦肇慶很爽快地答應了。原來,他也不甘於一輩子伺候人,早有做大事、掙大錢的願望。他很欣賞喬貴發的人品與膽略,和這樣的人共事,一準錯不了。於是,喬秦二人一拍即合。
接著,兩人很快開始合計與考察項目。經過一段時間的細心觀察與思考,他們發現了一個發展空間。
此時,由於巨額的漢蒙貿易利潤,在口外形成了龐大的旅蒙商隊伍,由於這裡土地肥沃,輕徭薄賦,再加上旅蒙商隊與當地百姓需求糧食,於是在口外又形成了龐大的開荒種糧的農民隊伍。由於這兩個龐大隊伍的形成,中間又形成了一個空白地帶,漸漸地,這個空白地帶上出現了介於旅蒙商和農民之間,並為兩者服務的飯店、糧店、草料鋪。這些飯店、糧店、草料鋪規模不大,數量不多,對兩者的服務也很簡單:從農民這方面收購糧食、蔬菜、草料,然後稍作加工轉化,再加價提供給來往薩拉齊的旅蒙商隊。
喬秦二人認準了這個行業,說幹就幹,開始籌辦飯店、草料鋪,很快,他們合資開辦了兼豆腐坊、菜園、飯店、草料鋪於一體的鋪面,其規模還不小。
這個鋪面藉著喬貴發做豆腐、生豆芽和秦某種菜、賣菜的聲譽,自會招來一些老熟人光顧;再憑喬貴發熟悉旅蒙商隊的情況,在說話接待上能揣其所需、投其所好,很快又在旅蒙商隊中贏得了名聲。生意很快就興隆起來,利潤自然也就比他們當初的豆腐坊、菜園要大得多。
由於經常接待南來北往的商隊,帶來了許多的市場信息,喬貴發感到自己的眼界寬了,耳朵長了;有了這麼多的雇工,他的手增多了,腿加長了;有了這麼大的鋪面,他的天更高了,地更大了……
經過兩年發展,生意越來越好,而喬貴發的經營本領也越來越顯露出來了:做起來駕輕就熟,很順手;而看起來,生意隆隆,很紅火!
幾經選擇,喬貴發終於找到了一個適宜自己發展的行業,終於開辦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像樣的鋪面,為今後建造自己的商業大廈打下了一個紮實的基礎。
喬秦二人開了飯店、草料鋪之後,雖說比做豆腐、賣菜好了許多,卻也有許多不如意處:一是這裡之前就有許多像他們這樣的飯店、草料鋪,規模相當,業務接近,他們這一開自然加劇了競爭,經常因招徠顧客而相互怨恨,也就難免傷了和氣。二是這些店舖與自己的店舖相比,在財力上大體勢均力敵,雖說人家壓不垮他們,可他們也難以超過人家,要真正較起勁來,勢必兩敗俱傷。
就在喬貴發鬱悶之時,偶然在一次接待旅蒙商隊時,一位好事的小掌櫃向他建議:有你這規模的鋪面,有你這處世待人的手段,何不挪到西腦包(即後來的包頭市)那兒開舖子呢?那兒只有幾家很小很簡陋的鋪子,吃住的人還不少呢,你這鋪子要是挪到那兒,那顧客還不都擠到你的鋪子來呀!
喬貴發聽了猛然醒悟,心裡動了去西腦包發展的念頭:這個地方既然如此有利,我為何不去試試呢?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而且此前自己每挪一次,都要比過去好許多呀!
喬貴發有了這個主意,又去西腦包仔細考察了一番,才發現這個西腦包還真是塊寶地!
原來,從歸化城通往西部蒙古草原上路經一個昆都侖口,而這個昆都侖口是連接南北蒙古的交通要道,是旅蒙商隊的必經之地,西腦包就在離昆都侖口不遠的地方。南北蒙古被陰山阻隔,在陰山支脈大青山和烏拉山的分界線上有條河溝,這條溝接納大青山由東而入的水和烏拉山由西而入的水,然後匯聚南流,出昆都侖口,歸入黃河。旅蒙商隊就是循著這條河溝的河床進出南北蒙古的,昆都侖口就是這條河溝的出口。進了這個口,就是人煙稀少的山地、丘陵和草原,出了這個口,就是土地肥沃的土默特川——以開荒種糧為業的漢人居住地。旅蒙商人進山時若從這裡攜帶糧食,比薩拉齊更近更方便。出山時若在這裡下貨,比薩拉齊更近更方便。所以,這裡比薩拉齊更便於為旅蒙商服務。
按說西腦包距昆都侖口也還有幾十里的路程,他們為什麼不再往西走到昆都侖口正中呢?這是因為經商做買賣除考慮地利因素,還得考慮人的因素。根據當時大清政府的政區劃分,西腦包以西屬烏拉特三公旗的轄區,專門管理漢人的薩拉齊廳管不到那裡。
這樣,只好選擇一個離昆都侖口較近又便於開草料鋪的地方了。西腦包就是這樣的地方:西腦包位於薩拉齊直隸廳轄區的西部邊緣,既在保護傘下,又距昆都侖口最近,土地也正在開墾,有糧食來源。這裡正適宜開草料鋪,而這裡卻沒有什麼像樣的草料鋪,如果在這裡開飯店、草料鋪肯定大有前途。
當時,旅蒙商隊一進入昆都侖口就要面臨數千里的草原和戈壁灘,根本沒有糧食、草料可採購,而且一走就是三四個月的時間。所以,他們臨進昆都侖口前,要帶足三四個月所需的乾糧、草料。一開始,他們從歸化城一帶置備糧草,其後,薩拉齊有了一定農商規模以後,因比較靠近昆都侖口,物價便宜,這裡便成了駝隊添加乾糧、草料的地方。此時,由於店舖依次從薩拉齊向昆都侖口延伸,西腦包這兒比薩拉齊更靠近昆都侖口,更具地理優勢,這樣,近水樓台先得月,這裡一旦形成規模,必將薩拉齊取而代之。
包頭稱雄
喬貴發有這點眼光,也有膽量先走一步,於是他和老秦結束了薩拉齊的生意,帶上積蓄來到了西腦包,在這有發展前景的地方落了腳。
緊接著喬秦二人以很便宜的價格,從世居這裡的蒙古人巴圖爾家族租用了一大片土地做菜園、蓋店舖,開設了專供旅蒙商隊需求的飯店和草料鋪,兼做蔬菜、豆腐、豆芽生意。
喬秦二人經過一番精心準備,草料鋪一開張,便在包頭一帶有了條件好、貨物全、服務周到的好名聲。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旅蒙商隊紛紛下榻這裡,可謂生意興隆,買賣異常火暴。
喬秦二人來西腦包開設飯店、草料鋪之後,因生意興隆,利潤可觀,所以許多人仿而效之。或同行從薩拉齊、歸化城異地而來;或從事其他買賣的人改行而來。於是,西腦包一帶的飯店和草料鋪越來越多,而越來越多的飯店和草料鋪又招引來越多的旅蒙商隊。終於,人借地利,地借人力,包括西腦包在內的包頭一帶從荒野一時成為繁榮的集鎮。
由於喬秦二人先入為主,所以鋪子比別人的更具優勢,發展更快,資本積累也更快。但是,大量飯店、草料鋪的開設必然引起競爭,喬秦二人自然也被捲入競爭的大潮中。作為一個買糧賣糧迎來送往的飯店和草料鋪,並不是什麼高難度的買賣,無非是薄利多銷,質優價廉,顧客至上、服務周到等等,競爭對手們要做到這些並不難。所以要想在競爭中獨領風騷,必須有更高的招數。
經過幾年經營,他們的飯店、草料鋪也積攢了一些錢。於是,長袖善舞,錢多善賈,他們的買賣也就越好做了。糧草豐收價低時,他可以比別人更多地購進囤積,糧草歉收價高時,他又可以動用庫存,比別人少購高價糧草。這一翻一折,便可比別人多賺些錢。喬貴發多賺這些錢後,並沒有自鳴得意,反倒受到更大的啟發,有了更多的想法。
原來,包頭所在的土默特川,經過幾十年的開發,大片草原墾為農田,糧食產量倍增。在這些農民中,攜家帶口落戶本地的還不多,大批的農民往往是春來冬去,種地收糧出售,然後把賣糧掙來的銀子帶回老家。大批農民的這種生產經營模式,導致了糧食的儲存彈性很小,而儲存彈性小,價格彈性就大。結果,包頭每年的糧價或跌或漲,很難平穩,讓農民、小商人招架不住,卻給了大商人以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