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忒不靠譜兒Ⅱ 第6章 第二篇·蓄勢待發 (1)
    逃出生天

    此時此刻,對劉邦來說,危機並未化解。因為,劍舞依然還在美妙旋轉,劍氣仍然還在劉邦的腦門兒與衣袋之間周旋。對項伯來說,畢竟老了,體力有限,擋住生龍活虎的項莊,一時半會兒還可以堅持。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現空當,就是不可救藥的事情了。

    只要空當出現,項莊就肯定能抓住機會……他已經失去兩次機會,從心理上講,早已「紅眼」了。一旦機會陡現,這一次他還要錯過,那他就一定不是項莊了。

    危急時刻,張良即刻瞅一空子,溜出帳外。他當然不是逃跑,他是趕緊去找幫手。很顯然,以他文弱書生的手,包括他文弱書生的腿腳,肯定無法阻攔項莊。好在樊噲就在軍門外,不算遠。

    這樊噲同志,儘管一殺狗出身,卻也殺人無數,勇猛異常。見張良跑來,即刻明白,多半出現變故,提了寶劍抱了盾牌就迎了過去。

    張良只說一句話:「快,進去。」

    有衛兵橫著長戟阻攔,樊噲盾牌一頂,即將衛兵頂翻。可見樊噲之勇,不在項莊之下。守門的衛兵還沒有從地上爬起來,樊噲已經衝進項羽的軍帳裡。

    正在品嚐美酒並醉心欣賞表演的項羽,陡見一手持兵器的彪形大漢衝進帳來,怒目而立,頭髮、絡腮鬍根根聳立,而且根根倒豎,一對牛一樣的大眼,瞪得就要從眼眶裡蹦將出來(頭髮上指,目眥盡裂——《史記》)。

    咦,咋回事?畢竟威武將軍,即刻手按寶劍,吼問:「什麼人?」

    陡然之間多出一個人來,項莊、項伯也無奈停止舞蹈表演。

    後腳跟進的張良,即刻搶答:「他是沛公的跟班,名叫樊噲,特進來向大王請安。」

    武士瞧武士,其實惺惺相惜,項羽打量樊噲,脫口表揚:「好一個壯士!賜酒。」

    一鬥酒端來,樊噲一飲而盡。

    好一個豪氣!

    項羽欣賞這樣的豪氣,高聲喝彩:「再賞一個豬腿。」

    轉瞬之間,豬腿即變成了豬骨頭——肉都進了樊噲肚子裡了。

    一整隻豬腿,據說還是生的,瞬息之間,變成了光禿禿的豬骨頭,那一頓豪邁的吞嚥,恐怕不得不讓人由衷驚歎!

    這屠戶的確有過人的能耐,連吃都讓人刮目相看。

    哇!項羽就驚歎不已,問:「還能喝嗎?」

    當然能啊。

    樊噲起手擦著嘴邊的油,義正詞嚴道:「我死都不拍,還怕多喝一鬥酒?看看秦王,猶如虎豹豺狼,這麼多年來,就會幹一件事,殺人,而且,還唯恐殺不完,又用酷刑輔助,花樣百出的嚴刑酷法,生怕用之不盡(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史記》)。」

    呵呵,別說「殺狗匠」,多半也與做生意不無關聯,吆喝起來,竟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他繼續說道:「秦王朝搞得天下老百姓沒法兒活,不得不群起而攻之。懷王就與大夥兒約定——『先入關者王』。如今沛公運氣好,他先入了關,但他並沒做王,而是封府庫、閉宮室、還軍灞上。為的就是等著大王您前來,天天等日日盼,望眼欲穿。為了防盜防賊、防止秦人作亂,還派人守關。」

    呵呵,這樊屠戶多半到北京賣過狗肉,一陣亂侃,陰謀詭計通通變成了豐功偉績。畢竟是劉邦連襟,忽悠起領導來,依然不得商量,樊噲繼續說:「如此兢兢業業忠心耿耿的好同志,大王不封他什麼爵位,也不賞賜他什麼金銀,卻反而聽了小人挑撥,要殺害如此功勞卓著的好幹部,這豈不與殘暴凶狠的秦王無異?難道大王要當後起之秦王(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大王不取也——《史記》)?」

    項羽無語。

    細細想來,樊屠戶說得不無道理。

    殺人,其實也要講究師出有名。無緣無故就殺掉一勞苦功高的好幹部,項董事長的「正義」何來?

    嚴格說,項羽自知理屈。

    此時,劉邦已經殺進關中,貪婪一點兒,也實屬正常。況且,還有「先入關者為王」的約定在前。

    平心而論,天下之大,誰都想要。項羽又何嘗沒有如此野心呢?我不贊成項羽就真的看不出劉邦心懷天下。心懷天下之人,恐怕各路諸侯都有,難不成通通殺光?如此一來,天下共誅之的就不僅僅是秦王,還得加上他西楚霸王。

    劉邦不過是這各路諸侯中,實力並不算大的一個,此時殺他,卻讓所有的諸侯警覺,今後要幹掉那些實力超過劉邦的諸侯,恐怕會困難很多。

    項莊舞劍。在項羽的眼裡,不過彫蟲小技,如果一擊成功,自當順水推舟。但像樊噲這樣的屠戶,也能一眼瞧破所謂的計謀,實在太不高明。

    樊噲畢竟粗人,粗人多半就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項羽的確自感理屈詞窮,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應答?乾脆就貌似多喝了幾杯酒,不予回答。

    這給了劉邦機會,假意訓斥樊噲:「董事長面前這樣講話,太不懂規矩,來來來,跟我出去。」

    然後,再假裝討好領導:「項董事長,請別介意。我這跟班,就是粗人,平常我也教導得少,多有得罪,我這就把他帶出去,好好管教……當然我也順便去一趟茅房,暫且告退。」

    項羽不好理會——喝醉了嘛,哪裡又突然清醒?

    劉邦當然也不等理會,帶了樊噲即走。

    張良乖巧,低低與項伯交代幾句,也跟了出來。出得帳來,低聲商議,都明白此時不走,血濺鴻門多半就是不爭的事實。於是,張良留下繼續與項羽、范增周旋,劉邦扔下車馬隨從,僅帶了樊噲等四位跟班,偷偷由小路步行,N多個十公里的路程啊,一路猛跑,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溜之大吉。

    那個時候,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只覺得腿腳太無力,跑不快。

    狼狽啊,弱小,就是這樣的份兒。

    待項羽貌似酒醒,張良即刻獻上劉邦精心準備的禮物——一對白璧和一對玉鬥。

    呵呵,說是封府庫閉宮室,這白璧和玉斗何來?

    還不是我們劉司令到了人家的皇宮,順手牽羊,據為己有——天知道他老人家偷偷摸摸遮人耳目地採取行動,其順手牽來的寶物,究竟有幾多?

    隨手送與張良的珠寶,就是兩斗(賜良金百溢,珠二斗——《史記》)。

    為的天啊,珠寶都用斗量,這是個什麼概念?

    劉司令回到灞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與項羽暗通消息的曹無傷,乾淨利落地「斬立決」。

    我們中國人最恨兩種人:叛徒和內奸。

    看來,這也是有歷史淵源的。

    從這一點上,我們立刻就能明白,劉邦的做派,與項羽相比,根本就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兩種人。他要冷靜很多,而且目的明確,說話做事,沒有一點兒的扭捏。一旦發現手下人竟然有異心,無論是否有證據,殺掉再說。

    如果,項羽也使反間計,他豈不就冤殺了曹無傷?

    寧願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就是這類同志的行為準則。

    但是,如此一來,劉邦的危機就過去了嗎?

    「忍」字集大成

    其實,我不贊成此時就斷言,劉邦有囊括天下的野心。當實力的對比,根本就不在一個等級的前提下,這樣的野心,也不過就是深埋心底的一個念想。想想是可以的,但卻天真到一定要在短時間內實現,肯定就是癡人說夢。這樣的念想,劉邦不能說沒有,但是,我個人認為,此時的劉邦,更看重的是眼前。

    眼前就是,他想做關中王。

    關中,對劉邦來說,無疑為一塊巨大肥肉。按照楚懷王的約定,他已經到手,卻不得不拱手相送。這也就說明,劉邦明白自己的實力。

    他這個時候的實力,連關中都無法保留,又何來垂涎天下?

    現如今,他究竟是「吃肉」還是「吃屎」,還得瞧項董事長的心情。

    也許,項董事長一高興,他還真就「啃肉」了。

    但是,項董事長能高興嗎?

    天下是打下來了,秦王朝已經被徹底推翻,新王朝的更替將不可避免。現在,對項董事長來說,必然面臨兩個問題:第一,前公司的領導等相應同志,該如何處置或者安排;第二,新公司的開張,各投資人又應該如何分羹?

    對於第一個問題,項董事長用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這方法就一個字——殺!

    出於人道主義精神,這一次項董事長殺的人,肯定是少之又少。與屠殺襄城全體平民和坑殺二十萬降卒比起來,我們偉大的項董事長基本上就已經是菩薩心腸了。他不過僅僅讓秦王子嬰及相應的一批人員——貴族八百多人,官員四千多人,頭頸分家。也不過僅僅就讓咸陽城的一個街區,堆滿屍體,這五千多人的鮮血,也不過僅僅流成千條細細的小溪。

    總之,還不算血雨腥風。

    然後,再順手放一把火,把以前秦始皇住過的房子——阿房宮,通通燒掉,這火也不算太大,熊熊烈焰,就僅僅燒了三個多月。按司馬老兒的記載:「火三月不滅。」

    對項董事長來講,這就是威風。

    但對關中的父老兄弟來說,就是眼睛充血——恨得牙癢癢,卻敢怒不敢言。

    害得關中的老百姓,不停地在心裡對自己說:原來還是劉司令好啊。到了咸陽,僅僅只搶了一時半會兒,一遇清醒同志的幫助教育,即刻就「約法三章」。

    兩權相害取其輕。

    我一直不明白,從古至今,我們為什麼會有如此眾多綿延不絕的詩句和歌賦,來讚美和頌揚這位嗜血成性的偉大的西楚霸王?難道中國的勞苦大眾就特別喜歡,被如此殘忍的同志隨意蹂躪踐踏?

    實實在在,我真不知道,這位「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偉大的項董事長,「傑」在何處?「雄」在哪般?就「傑」在喪心病狂濫殺無辜,而且殺人不眨眼?「雄」在竭盡所能搞破壞,不爛到完全徹底誓不罷休?

    要知道,在那個生產力極為低下的古代,修建一座阿房宮,是集多少藝術大師的結晶和多少勞苦大眾的心血呀!

    而他就一把火,通通消滅,還煞費苦心熬更守夜三個多月——化為灰燼。

    現在,項董事長面臨第二個問題,各投資人如何分羹?秦王朝的確是被推翻了,項董事長的功績不可爭議的確最大,項董事長的實力,同樣地不可爭議最強。但功績肯定不是項董事長一個人的,劉邦就首先殺進了關中嘛。而秦王朝的被消滅,還有包括劉邦在內的十八路諸侯們的共同努力。也就是說,新的公司是可以開張營業了,但是,除了項董事長之外,至少還有十八位股東,他們當然有資格名正言順地分羹這塊巨大的蛋糕。

    儘管,這個世界就是實力在說話,但實力也要講道理嘛。儘管私下裡怎麼做、怎麼想沒人知道,可是,那一竿豎立起來的大旗,卻必須寫滿「正義」。項羽也是這樣的,儘管他的心裡不無私心,但那一竿挺立的迎風飄揚的大旗,他還真就寫成了「正義」。

    所謂「正義」,是他必須面臨的一個問題,他需要解決一個人和一件事,這個人,是劉邦;這件事,就是關中。按照楚懷王的約定,劉邦應為關中王……這個約定,包括項羽在內,都是一臉真誠點頭同意了的。用今天的話說,這是簽有合同的,不得反悔。如果不按合同執行,不好意思,咱們法庭上爭一個高低。關鍵的問題是,此時的項羽,已經憑借實力坐上了董事長的高位,而且,連法院都歸他管,他還會遵守這個連白紙黑字都沒有的合同嗎?

    不好意思,那個時候,紙,還沒有發明出來。

    親愛的讀者,如果這位項董事長正好是你,你會遵守嗎?

    項羽要撕毀這個約定。他把巴蜀和漢中分給了劉邦——這至少也在秦的地盤裡嘛。貌似沒有完全違背約定。

    哪怕是貌似沒有違背約定,也多少與「正義」沾邊,所以,項董事長心安理得。然後,將關中地界兒,理直氣壯地分封給三位前秦降將:章邯、司馬欣、董翳。

    這當然就有范增的主意,將秦朝的三位降將封王,一來使其感恩戴德;二來阻截劉邦東還;三來還多少遵守舊約——巴蜀漢中,也是關中舊地啊。

    范大叔認為:「秦之遷人皆居蜀……巴蜀亦關中地也。」

    項羽開心,一拍腦門說道:那位從沛縣出來混的劉亭長,不就是處心積慮想要關中嗎,我老項就是不分封給你劉亭長,就給你一塊貌似關中的地界兒——卻是秦人的流放之地。

    你待怎的?你又能怎的?

    這就是實力強悍的好處,給你一塊難嚥的骨頭,你還得感恩戴德。

    所有的股東集體無語。在正義和利益面前,在強悍與弱小的對比之下,所有股東的第一反應,就是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每一位股東都知道不公,但每一位股東都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的利益不被侵害,打死也不發言。當然,發言也可以,就是高聲頌揚我們偉大的項董事長的英明和睿智。

    如此的境況,我們這位從沛縣出來混的劉亭長,又能說什麼呢?

    今天的巴蜀,早就是天府之國了。不好意思,那個時候的巴蜀漢中,就是一窮得吐血的地方,在之前的秦國,就是把犯了罪的、貶了官的人流放遷徙到那裡。在所有諸侯們的眼裡,那地界兒無疑就是一堆「屎」。

    屎也好肉也罷,劉邦沒有吐血,也沒有「怎的」和「怎的」,他忍住了。

    好一個「忍」字了得。N多個千年以來,這個字,在我整個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文化底蘊中,都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小不忍則亂大謀,便是這個字的經典解讀。

    總的來說,劉司令是聰明的,也是理智的,在實力對比極為懸殊的情況下,他心中比誰都明白,不忍的唯一後果就三個字——被殲滅。

    狼行天下吃肉,狗走千里吃屎——此時此刻的劉邦,他能夠把那一堆「屎」,大剁快頤地吞進自己肚子裡,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因為他建都南鄭,正是漢中地界兒,所以他被封為漢王。

    劉司令這一忍,即在我********忍出一大漢王朝。

    他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服從領導安排,堅定不移地去啃那一堆「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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