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舒纓早已看清了來人是誰,當下又驚又喜,又是害羞卻又有幾分期待,但一顆心已經徹底安靜下來。展若海似乎已經成了她的守護神,每當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總會及時出現,將她帶離險境。
舉目四顧,還好,這間店舖正好是一間女式服裝店,連忙找來一件看起來比較合身的上衣披到楊舒纓身上,這才開始動手解除她那纏了一身的繩索。
「不許動,舉起手來。」低沉的吆喝聲從門外傳來,凜冽的殺氣急湧而至,室內空氣瞬間下降至凝固點。
展若海慢慢轉過身去,各種念頭千回百轉——從這吆喝聲來看,外面的應該是警察,歹徒可沒有這種先禮後兵的習慣。
周小虎雙手穩如磐石,握槍指著房裡,兩眼迅速掃了一圈房內——那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應該是歹徒,被綁在架子上的應該是無辜群眾,那個站著身上還背著個傷員的傢伙呢?
那人雙手自然垂在腰間,慢慢轉過身來,分明處於劣勢的他,卻在轉身這極慢的過程中,帶給周小虎一種磅礡的壓迫感,彷彿不是周小虎拿槍指著他,而是他拿槍指著周小虎,氣勢完全調了個個兒。
還未看清他的相貌,周小虎忽然便已明白此人是誰了,在槍口壓迫的困境下,還能保持著這樣大無畏英雄氣概的人,N市大概只能找出一個,他一定就是那從橫行手下救出十多位人質的展若海。而他背上的,便一定是「毒狐」李冰兒了。
周小虎持槍的手忽然顫了一下,並不是因為被對方那種凜冽的氣勢所嚇倒,而是出於他眼前是否開槍的抉擇。
這個展若海,他到底是萬人敬仰的英雄,還是人人唾罵的匪徒?周小虎的內心似被某種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大B死前的話語猶縈繞耳際。如果展若海真的是個匪徒的話,又如何能讓一位鐵血刑警至死還要維護?
周小虎忽然知道,自己已經無須選擇了。
因為展若海望著他笑了笑,神態自若一字一頓地道:「我們的目標一致。」
周小虎盯著他的眼睛,從那清澈真摯的眼眸子裡面看到的,只有一種東西——信任。
回頭望著自己的戰友,周小虎沉聲問道:「大家知道他是誰不?」所有站在他身後的便衣扯起嘴角,輕鬆愉快地笑了笑,有人大聲道:「他只是一個會幫助我們把這群人質安全救離這裡的普通人而已,誰知道他的名字。」
「希望你好自為之。」周小虎甩下一句話,揮揮手,帶著後面幾十名剛剛解救出來的人質,繼續向前。
並不是他徇情枉法故意網開一面,而是現在形勢所迫,警察的職責是除暴安良,但就現在的局面來說,安良似乎比「除暴」更為重要。更何況,留下一個展若海,還能起到以暴易暴的作用。他相信,以展若海單挑橫行所表現出的那種英勇機智,定會在此次營救行動裡起到不小的作用。
展若海所說的「目標一致」,指的就是一致對付兇徒,將群眾營救出去。從大局來說,現在必須放過展若海。況且,周小虎相信,此刻外邊的警察絕對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身上背著個傷員的展若海又能逃到哪裡去?
而實際上,外面的警方確實也布下了天羅地網,密不透風的警戒緊緊圍著地下商場的每一個出口,周圍人群早已疏散一空。即便如此,壞消息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傳進歷紅璐的耳裡。
「主要入口的鋼板太厚實,切割機切割極其緩慢,正在考慮使用氧焊切割……」
「地面太過堅硬,挖掘機無法進行有效挖掘……」
「緊急通道已經鎖緊鐵門,並且有火力守護,那裡易守難攻,無法靠近。最主要的是,那門上綁有人質,以致無法使用重型火力強攻……」
「不斷有濃煙焦味由換氣口散出,懷疑裡面已經發生火災……」
「立即通知消防及醫療衛生部門的所有力量集中到皇都大廈附近,隨時做好救援工作。」歷紅璐臉色一變再變。她無法理解,趙天到底給了這群亡命之徒一個什麼樣的承諾,竟能使他們在如此重重包圍下還要負隅頑抗,以致一開始便低估了此次地下商場事件的解救難度。
悔恨的神色終於爬上她一貫高傲的臉龐,垂首把配槍證件一一掏出放到桌上:「華局長,我錯了,請處置我吧。」
「哦?你錯在哪裡?」
「我錯在太過貪功冒進,低估了敵人的實力,以致現在陷入兩難的境地。」歷紅璐雖然一貫趾高氣揚,但倒也還能直面錯誤。
「其實我們都錯了,把群眾的安危放置一邊不顧,便是我們最大的錯誤。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縱使後悔又有何用?現在要做的便是盡最大的努力,把錯誤帶來的損失縮減至最低。現在,你的選擇不是逃避,而是將功贖罪。」華局長將那桌上的配槍證件往歷紅璐這邊推了推,「我知道,你進入警隊以來就沒有受過挫折,所以一旦遇上了便會比一般人更為難受,但挫折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將成為你一輩子的心魔。」
歷紅璐心裡一震,複雜難名的眼神望著這個自己一直以為極其無能的上司。
感受到歷紅璐那灼灼的眼神,華局長呵呵笑了笑:「實戰指揮我實在是不行,還希望小歷你能盡快調整狀態,恢復以往英姿,給黨和人民一個滿意的答案。」
「是!」歷紅璐此刻忽然又充滿了信心,啪的一聲揚起的敬禮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堅定。
嘀嘀嘀——
電話再響:「報告,小世界整幢十多層的大樓突然無聲坍塌為一堆廢墟,目前傷亡未知……」
「阿瘋,幹得好!」望著那瞬間飛揚滿天的塵土,任逸華拍了拍手,「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得罪橫行的下場都將是極其可怕的!現在,該是前往皇都地下商場玩一場瘋狂遊戲的時候了……」
N市上空瞬間風雲再變,這個夏季已經悶熱得太久,或許將會有一場暴風雨驟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