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眼 第20章   死神來了 (2)
    「那麼,我繼續。」傑裡柯回應道。「我將屍體泡在酒精裡,幾周之後拭乾,把屍體放在熱水管上方的椅子上,然後開窗換氣,保持房間裡的空氣流通。第三天晚上,我驚奇地發現屍體的四肢已經開始乾燥、起皺、堅硬了,因為手指的乾癟了,那枚戒指也掉了下來,鼻子皺得像羊皮紙一樣,屍體的皮膚乾硬但是平滑。前幾天的時候我時不時會把屍體翻個身,這樣它會均勻乾燥。接下來我開始準備木乃伊盒子,首先得弄開盒子後面封口的繫帶,把木乃伊拉出來。因為木乃伊受了點傷,所以我更得小心。當我把它拉出來的時候有幾處都已經裂了,可見它的防腐情況很一般。我正要把它包起來的時候,突然頭跟身體分開了,兩個手臂也掉了下來。

    「第六天的時候,我把從賽貝霍特普木乃伊身上取下的布條很小心地包裹在約翰的屍體上,之後在屍體和布的縫隙之間我撒了一些藥粉和安息香膠,它們可以掩蓋屍體上福馬林的味道。折騰了很長時間,屍體的整個外觀看起來還不錯,有時候,我也不得不佩服我自己啊!

    「這件事情其實很複雜,我已經是很小心謹慎了,但是盒子破了好幾處,最後總算是弄妥當了。在盒子的封口處我繫上一根新的繩帶,為了遮住裂縫和新的繫帶,我粉刷了一層新瀝青。等它幹一些的時候,又在上面撒了一層塵土,這樣一來盒子就顯得更舊了。萬事俱備,於是我通知了諾巴瑞博士,希望他在五天後把木乃伊運走。

    「好不容易闖過了最大的關卡,可接下來又一個難題出現了——關於約翰·伯林漢的下落。在他消失之前,應該再露一次面。於是,我製造了一起他拜訪赫伯特家的事件,當時我是這樣考慮的:首先,為了讓我跟這件事情沒有一點關係,要偽造一個確切的失蹤日期;其次,如果讓別人懷疑赫伯特的話,他就會乖順一點,不至於當他知道遺囑內容的時候對我大動干戈。那時候,赫伯特家正好換了幾個新的僕人,另外我也很熟悉他的一些生活習慣。於是行動開始了,我來到了查令十字火車站,把隨身攜帶的行李箱寄放在寄存處,之後打電話確認赫伯特在辦公室,便搭乘了去往艾爾森的火車。快到赫伯特家時,我喬裝打扮了一番,摘下眼鏡,穿上了跟死者風格一樣的衣服。在書房裡我裝作是在等赫伯特,之後僕人離開了書房,我偷偷地從落地窗出去了,走的時候隨手把它關上,但是沒有關嚴實。之後我從側門走了,同樣也是把門關上了,我用便攜式折迭刀抵住了門閂,以免必須用力撞門它才會關閉。

    「就在那天,我故意丟置了聖甲蟲寶飾。在那些骸骨上,我犯了幾處小的錯誤。我低估了科學專家的能力,我沒有想到,他們會憑借幾根骨頭,找出那麼多的線索。

    「後來,由於賽貝霍特普木乃伊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所以開始慢慢地腐壞。其實它的存在是非常危險的,畢竟它跟失蹤事件有聯繫。於是,我決定摧毀並丟棄它。但是,後來我覺得實在是棄之可惜,便琢磨怎麼利用它。

    「這時候我想到,法庭很有可能會拒絕死亡認定的申請。這樁案件宜速不宜遲,若時間延宕下去,也許這輩子我都別想看見遺囑執行了。但是,如果能把賽貝霍特普的骸骨偽裝成死者的,這樣一來情況對我來說就比較有利。我知道,因為木乃伊的骨骸很完整,所以也不可能被錯認成死者的。以前死者跌傷過膝蓋,踝骨也被弄傷過,我猜測一定留下了永久性的傷口。但是假如將木乃伊的部分骸骨和死者的私人物品放置在合適的地點,一起被發現,那麼問題就很容易解決了。為了節省時間,細節我就不多說了。在座諸位也很熟悉我棄置骸骨的路線以及相關的一些細節。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我把那隻手臂骨裝到袋子裡的時候,突然意外脫落了。我承認我的某些手法並不高明,但是如果諾巴瑞博士不介入這樁案件,我想我可能會成功的。

    「整整兩年過去了,我似乎也過得很安然。有時候,我會去博物館查看一下死者的狀況。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心懷感激:雖然我沒有獲得任何利益,但是事情趕得很巧,也算是歪打正著。遺囑第二項條款畢竟真的實現了。

    「那天晚上,當我發現桑戴克博士跟拜克裡醫生在聖殿法學院門口說話時,便立馬感覺到事情出了差錯,而且已經挽回不了了。從那時開始,我就開始等著你們的來訪。今天你果真來了,你贏了,而我好像一個老實巴交的賭徒一樣,準備著償還我的欠下的所有債務。」

    傑裡柯不說話了,手裡的香煙已經燃盡,只留下一個煙蒂。

    「說完了?」柏傑督察稍直了一下身子,把手中的筆記本放了下來,「我得把速寫改成正常的字體,這樣會花費很長的時間。」

    傑裡柯拿開噙在嘴邊的香煙呼出一口煙霧,然後捻熄香煙,淡淡地說:

    「忘問你了,你把那個木乃伊解開了?我是說,死者的遺體。」

    「那個木乃伊盒子,我根本沒打開過。」桑戴克回答。

    「沒有?」傑裡柯大叫起來,「沒打開木乃伊盒子,那你怎麼證明你的推論?」

    「我拍了X光。」

    「啊!」傑裡柯瞪大眼睛盯著桑戴克,然後他喃喃地說,「厲害!現代科學技術實在令人驚歎。」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要是沒有的話,就此結束吧!」柏傑問道。

    「還有什麼?」傑裡柯緩慢地重複著,「還有什麼?沒有了——我——我想——我想——時候到了。」

    他一邊說,一邊眼神怪異地看著桑戴克。

    突然,他的臉開始發生了奇怪的變化,縮皺——慘白——嘴唇成了鮮艷的櫻桃紅色。

    「傑裡柯先生,你怎麼了?」柏傑督察明顯地慌張起來,「你……不舒服?」

    傑裡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無力地靠著椅背,兩手平攤在桌面上,詭異的眼神落在桑戴克的身上。

    突然,他的頭垂到胸前,身體癱軟的像一團棉花,「嗖」的一聲滑下椅子,消失在了桌子下面。

    「天啊,他昏倒了!」柏傑驚叫道。

    柏傑迅速地爬到了桌下。他把昏倒的傑裡柯從桌下拖了出來,之後大家都跪在他身邊,注視著他。

    「他怎麼了,博士?」柏傑轉頭問桑戴克,「中風?還是心臟病發作?」

    桑戴克一邊搖頭,一邊蹲下來,用手指按著傑裡柯的脈搏。

    「好像是氰酸或氰酸鉀中毒。」桑戴克回答道。

    「有辦法嗎?」柏傑問。

    桑戴克把傑裡柯的身體放平了,然後放開他的手臂,讓它鬆軟地垂在地上。

    「對死人我沒有辦法。」桑戴克說。

    「死人?你的意思是說他死了?還是讓他給脫逃了!」

    「很簡單,他一直在等死。」桑戴克語氣平淡,而且顯得無動於衷,這讓我很詫異。傑裡柯的死來得太快了,而他卻沒有一點吃驚的神色,好像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柏傑督察站了起來,兩手插在口袋裡,皺著眉,懊惱地凝視著已經死去的傑裡柯。

    「我真是傻瓜一個,竟然會答應他的條件。」他暴躁地狂吼起來。

    「你說錯了,」桑戴克有條不紊地說,「就算你破門而入,在你眼前的也只是一具屍體。剛才,你還見到了他,並且得到了一份口供。」

    「桑戴克博士,他是怎麼服毒的?」柏傑問。

    「大家看看這個。」桑戴克指著他桌上的煙盒。

    柏傑從桌上拿出那個煙盒,裡面整齊地擺著五根香煙,兩根是普通濾嘴,三根是金色濾嘴。桑戴克將兩種煙分別抽出一根,輕捏著煙嘴。他並沒有看金色濾嘴,而是特別地研究起那根普通濾嘴,他撕開煙紙尾端大約四分之一的位置時,突然有兩顆黑色小藥片掉到了桌子上。柏傑急忙拿起一顆想用鼻子聞聞。

    「小心!」桑戴克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

    接著柏傑小心翼翼的嗅著那藥片,並和鼻子保持很遠的距離,然後說:「氰酸鉀,沒錯。」

    「看他嘴唇變成那種怪異的顏色,我立刻就猜到了。這就是他抽的最後那根煙。你看,他把濾嘴都咬掉了。」

    我們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地板上已經死去的傑裡柯。

    柏傑慢慢地抬起頭來,對著桑戴克說:

    「一會兒經過門房室,麻煩你讓他們叫一名警員過來。」

    「沒問題。還有,柏傑,那杯雪利酒和那個酒壺你最好把它處理掉,裡面或許也有毒。」桑戴克說。

    「好的!那會兒幸好你提醒了我,要不然跟他一齊躺在地板上的還有一個我。」柏傑感激地望著桑戴克說,然後又和我們熱情地道別,「晚安各位,請慢走!」

    於是我們便離開了,留下那個已經不再頑抗的人犯。當我們經過大門時,桑戴克向門房簡短轉達了督察的要求,之後我們走進了錢斯里巷。

    我們沿著巷子靜靜地走著,心情很沉重,我發現桑戴克的情緒好像有點動搖了。也許是因為傑裡柯臨死前怪異凝注眼神——我覺得桑戴克當時已經知道那是瀕死的神情。那眼神久久縈繞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其實我也一樣。到了錢斯里巷中途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然而也只是一聲驚歎:

    「可憐的傢伙!」

    「他就是一個天生的壞胚。」裡維斯不以為然地說

    「不能這麼武斷地評價他,我寧願說他沒有道德意識。其實,他並不凶狠,也不會顧慮或者懊悔不迭。他的行為只不過表現出一種心態——只圖私利。這很可怕,人一旦有了這種心態就會變得沒有人性。但是他也是一個很強韌的人,膽識、自制力都很過人。說實話,我真不希望最後送他上絕路的人是我。」

    我此時的心情和桑戴克一樣——懊悔自責。雖然這個神秘而難測的人給我所愛的人們帶來了莫大的痛苦和煎熬,但是我沒有責怪他。漸漸地我也淡忘了他的鐵石心腸和殘酷無情。因為是他把露絲帶入了我的生活;是他讓我初體驗了愛情的絕美境界。慢慢地,我的思緒轉移到了陽光燦爛的美好未來,我堅信我和露絲將攜手走過人生的每一天。我會用身心去愛她,直到我生命的終點。

    此時,我們那位嚴酷的律師朋友,也一定受到了莊嚴挽鐘的召喚,回歸到了沉寂浩瀚的海洋。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