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眼 第19章   地獄之門 (2)
    「調查諸如此類案件時,我會提醒我的學生們,要注意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失蹤者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或者能夠確認他還活著的確切時間。讀了報道以後,我不停地問自己這個問題,最後的答案是:1902年10月14日,布倫斯拜瑞區皇后廣場141號大樓,有人看到他在這裡出現過。在這個時間和地點他依然活著,當時有兩個人看到了他,而且都是跟他很熟的人,其中一個就是諾巴瑞博士,所以時間、地點是確信無疑的。但是那天以後,再沒有一個人看到過他,更不知道他的生死。據稱,赫伯特的女僕曾在那年的11月23日看到了他,但是這個女僕和他一點都不熟,所以我們也無法確定她看到的那個人就是約翰·伯林漢。因此,約翰·伯林漢失蹤的日期不是11月23日,而是10月14日。所以案件的核心是,在皇后廣場他和朋友見完面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不是約翰·伯林漢去了赫伯特家之後發生了什麼。

    「當我發現那次見面,才應該是調查的真正起點後,意想不到的發現便一個接著一個來了。很明然,假如傑裡柯想殺害約翰·伯林漢先生,那麼這個時機可是千載難逢啊!大家可以思考一下當時的一些情況。約翰·伯林漢正準備一個人乘船出國旅行,去哪兒不清楚,出國的時間至少需要三周。這樣的話,他失蹤了幾周也不會引起警方注意,而在這段時間裡,兇手可以有很長的時間來處理屍體,掩蓋他的罪行。這些條件對於犯案者來說簡直太好不過了。

    「還有一件事情很蹊蹺,在約翰·伯林漢消失的時間裡,傑裡柯正好有一項任務,就是將一具據稱是埃及木乃伊的古物移交給大英博物館,而這具屍體的外盒是密封的。這樣一想,把屍體放到那裡是最理想,也是最安全的選擇。但是有一點遲早會讓人懷疑:約翰·伯林漢失蹤之後,木乃伊才從皇后廣場被轉送出去。至於這一點,稍後我再作分析。

    「現在,我們先來考慮另外一種可能:赫伯特殺害了約翰·伯林漢。曾經,有一個自稱是約翰·伯林漢的人拜訪過赫伯特,但是這個人最終是離開了那間房子,還是留在了那裡,我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他離開了,那麼肯定是偷偷溜掉的;如果他留下來了,那麼也許是被殺害了,並且屍體被藏了起來。現在,就來分析一下這兩種可能。」桑戴克停了一下,看了看在座的人,發現大家都驚詫地睜大了眼睛。

    「多數人認為,來訪的客人就是約翰·伯林漢,那麼我們先從這個假設開始分析。一位中年男子到了別人的家裡,說要留下來等主人回來,之後卻又匆匆離去,這實在讓人費解。因為約翰·伯林漢的來訪目的很明確,所以他應該不會臨時改變主意離開赫伯特家。他應該是一回到英國就乘火車到了艾爾森,之後把行李寄存在了查令十字車站的寄物櫃裡。如果是赫伯特殺害了約翰·伯林漢,這個假設並不合理,而且也只是推測而已。假如赫伯特回到家,看到伯林漢在自己的書房裡等候,那麼他很有可能會殺害約翰·伯林漢,之後把屍體暫時藏在衣櫃之類的比較寬敞的地方。但是,可能發生並不能說明實際上可行,赫伯特沒有充分的時間這樣做,風險太大了。而且也沒有一點確鑿的證據可以表明當時確實有謀殺案發生,赫伯特隨後便離開了,屋子裡只留下了僕人,這也和屋裡藏屍體有點矛盾。所以,很難相信約翰·伯林漢會突然離開那間屋子,更難相信他會留在屋子裡。

    「奇怪的是,很少人會提及到第三種可能。假如有人冒充約翰·伯林漢,那麼冒名者是一定會開溜的,要不然等赫伯特回家後他就慘了。假如真有人冒充約翰·伯林漢,那麼假冒者是誰?他冒名的目的又是什麼?

    「首先,這個假冒者一定不是赫伯特,因為他的僕人一眼就可以認出他來。所以,這個假冒者可能是葛德菲爾·伯林漢、傑裡柯或者其他人。因為報道中沒有提到其他當事人,所以暫且假設這兩人中的一位是假冒者。

    「假如葛德菲爾·伯林漢是假冒者,我們也不知道僕人認不認識他,那麼我們假設僕人不認識他,因此他有可能是那名假冒者。可是,我們要考慮一下他為什麼要扮成他哥哥,那時他並沒有時間作案。因為約翰·伯林漢離開查令十字車站的時候,他剛從伍德弗出發。假如他已經作案,他根本沒有必要引起這場糾紛,而且可以很低調、不動聲色地靜看事態的發展。所以各種跡象都表明,那個冒名者不是葛德菲爾·伯林漢。」

    「那麼,是傑裡柯呢?」柏傑首先發問了。

    「在回答你這個人問題之前,我先要回答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這個人冒名的目的是什麼?這個人以約翰·伯林漢的身份去了赫伯特家,之後又忽然消失的動機是什麼?最可能的動機只有一個,那就是從確定約翰·伯林漢的失蹤時間開始,給大家炮製一個他最後出現的確切時間。」

    「可是,到底誰有這樣的動機呢?」柏傑直了一下身子問道。

    「剛才我已經說了,假如是傑裡柯殺害了約翰·伯林漢,他可以把屍體藏在了木乃伊盒子裡,至少在一段時間裡不會有人發現,他也會安然無事。可是,約翰·伯林漢失蹤了將近一個多月,警方肯定會開始注意,並調查出他離開皇后廣場後就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而傑裡柯就是他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最終,警察會發現那具木乃伊被送到博物館的時間,和失蹤者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相隔很短,接著他們就會展開調查。可是,假如可以製造出約翰·伯林漢最後一次是出現在赫伯特家的話,那麼木乃伊被送到博物館的時間就不會被警察過多地關注和懷疑。這樣的話,傑裡柯就可以擺脫嫌疑了。

    「所以,在我很仔細研究完這些報道後,我得出了結論:赫伯特家的神秘來客並不是約翰·伯林漢,而是傑裡柯先生假冒的。

    「現在,就留下最後一個假設了,假如冒名者是伯林漢父女。」聽到這裡,柏傑督察苦笑了一下,桑戴克接著說,「我知道大家聽了這個肯定會笑,但是我們在他們院子裡找到了聖甲蟲寶飾,這讓他們跟這樁案件發生了點關聯。而且正常來說,他們的嫌疑很大。然而卻因為某個事實使它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那就是赫伯特在幾分鐘之前曾經從發現寶飾的地方經過。總之,這寶飾的發現有個很重要的意義。很可能約翰·伯林漢當時已經遇害了,在發現寶飾的時候,在場的四個人中,至少有一個人是知道伯林漢已死的事實的。到底是誰殺了他呢?當時的情況提供了一個線索:假如聖甲蟲寶飾是被故意放在那裡的,那麼最有機會發現它的人,也就是把它放在那裡的人,而當時發現它的人就是傑裡柯。

    「循著這個線索,我們就可以知道,假如傑裡柯先生是兇手,那麼他為什麼要把寶飾放在那裡呢?其實這只是他的一個小策略而已,不是將嫌疑固定在某一個人身上,而是製造出各種互相矛盾的、紛繁複雜的假象,讓警察糾纏在裡面,而沒有時間去考慮他。」

    「那赫伯特呢?」柏傑捋了捋八字鬍,慢慢悠悠地問。

    「赫伯特?假如兇手是他,他確實有充分動機把聖甲蟲寶飾放在那裡,這樣對傑裡柯的指控我們就要保留了。而且,根據當時報紙對案件背景的初步描述進行分析,我們可以得到以下幾個推論:一、失蹤者應該已經死亡——那只聖甲蟲寶飾的發現可以證明這一點;二、失蹤者很可能是他被四人中的一人或者幾個人殺害了。因為發現聖甲蟲寶飾的地點是在其中的兩人家中,並且另外那兩個人也可以及時到達那裡;三、在四個人中,傑裡柯是案件發生的時候跟死者最沒有牽扯的,也是最有機會作案的一個,而且他很有可能將屍體轉交給了博物館;四、假設傑裡柯是兇手,那麼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如果是別人的話,那麼無法解釋的地方就更多了。

    「根據報紙提供的這些線索,我們得到了一個明確的結論——約翰·伯林漢是被傑裡柯殺害的,並且他把屍體藏在了木乃伊盒子裡。

    「大家也許認為我一開始就確定傑裡柯是兇手。其實並不是你們想得那樣,報紙上的報道涵蓋了所有重要事實,我只把它當做一種研究的素材進行研究推論。但是有一點我得承認,這個結論確實是我根據各種事證所得出的唯一合理的一個。

    「已經兩年了,這樁案子沒有一點進展。前段時間,拜克裡醫生突然跟我提起了這個案子,並且很多新的證據也開始出現。接下來,我就按照這些簡訊的先後順序逐一加以說明。

    「這樁案件的第一個新信息來自遺囑,一看到它的內容我就發現其中有很大的問題。立遺囑人很希望他的弟弟繼承他所有的財產,而遺囑的內容卻跟這一心願互相違背。遺產的移交受到葬禮條款的限制,可是葬禮事宜大多是由遺囑執行人來負責的,而遺囑執行人就是傑裡柯先生。就因為這項約束,所有的財產都有可能會屬於傑裡柯所有。

    「這份遺囑雖然是約翰·伯林漢草擬的,但卻存放在傑裡柯的辦公室裡,而且是在兩名客戶作證之下簽署的。他是立遺囑人的律師,有責任保證遺囑內容的合理性,但是他並沒這樣做,這一點也很讓人懷疑;或者他跟赫伯特是不是有什麼勾結,因為赫伯特是遺囑不當執行下的受益者。這也正是遺囑的蹊蹺之處,傑裡柯是為遺囑內容負責的人,赫伯特卻是受益者。

    「而且,這份遺囑有一點很特別,它跟案件的很多地方很吻合。尤其是第二項條款,簡直就是為整個事件量身定做的。不過,因為遺囑是在十年之前寫的,所以這一點說起來也有些牽強。那麼,假如沒有方法修改第二個條款來符合現實情況,那可以改變現實狀況來實現第二個條款嗎?是的,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按當時的情況來看。假如這是一個計謀,那麼誰是這個計謀的策劃者呢?赫伯特是受益者,可是沒證據顯示他知曉遺囑裡面的內容,那麼只剩下傑裡柯了。並且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為了一些個人利益,干預了這份遺囑的制訂。所以,這份遺囑證明傑裡柯和這個案件有直接的關係。

    「但是,懷疑歸懷疑,總得拿出證據才行。沒有足夠的證據,誰也不可能在提出正式指控前妄下斷論。這起案件的最大困難是我找不到一點犯案的動機,我不知道傑裡柯為什麼能憑借這個獲得好處。他的繼承權很牢固,不管立遺囑人什麼時候或者以何種形式死亡都不會影響他,可是會因立遺囑人被謀殺而受益的顯然只有赫伯特一個人。因為缺少讓人信服的動機,所以很多事證必須謹慎地看待。」

    「關於動機,沒有查出來?」傑裡柯質疑道。他的語氣很平靜,好像只是在參與某個與他沒有關係的討論一樣。他聽桑戴克分析的時候,顯得很鎮靜、嚴厲而不帶任何感情,當他聽到桑戴克敘述得很正確的時候,就會點頭表示贊同。

    「我有一個想法,」桑戴克微笑著,「但還在猜測中,一直沒有證據來證明。大約十年前,我發現赫伯特曾一度陷入財務困境,後來突然不知道從哪兒籌到了很多錢。我查過,沒有人知道錢是怎麼來的,或者用什麼來擔保的。後來,我發現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和遺囑簽署的時間剛好吻合,所以據我推測,它們兩者之間也許有一定的聯繫。但這只是我的推測,口說無憑,眼見為實。我怎麼都找不到傑裡柯的犯案動機,到現在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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