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蘭佛眉頭緊鎖,看著馬克漢身後敞開的窗戶。
「我還記得那些,」他慢慢地說,」當時我沒有太在意,但是當我第二天看到報紙時,前一晚我所聽到的那些話才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什麼話?」馬克漢急切地問。
「嗯,我聽到的是:『哦,我的天!哦,我的天!』這聲音好像重複了兩三次。」
卡蘭佛的描述使這間陳舊的辦公室籠罩著一股恐怖的氣氛,而且還是一種震懾人心的恐怖氣氛,其中包含著卡蘭佛不經意、冷漠、重複的痛苦尖叫聲。
沉寂了片刻後,馬克漢問道:」聽到男人的聲音後,你又做了什麼?」
「我輕輕地轉身向後廳走去,從進來的側門出去,直接回家了。」
又沉寂了一會兒。卡蘭佛的供述不禁使人驚訝,但是它卻與曼尼斯的說詞完全吻合。就在這時,萬斯把身子坐直,說:
「我說,卡蘭佛先生,從十一點四十分你給歐黛兒小姐打電話,到十一點五十五分你從側門離開她所住的公寓,這段時間你都在做什麼?」
「我在第23街搭了地鐵到上城。」卡蘭佛停頓片刻後才回答。
「奇怪——真是奇怪,」萬斯看著手中燃燒的煙頭,」在十五分鐘之內你好像不太可能給任何人打電話吧?」
這時,我突然想到埃拉·福斯特小姐說的,卡蘭佛曾在星期一晚上十一點五十分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萬斯並沒有向他透露他所知道的事情,單單這個問題就讓對方夠受的了。卡蘭佛開始擔心情況會變得對他不利,從而開始閃爍其詞。
「假如我在第72街下地鐵,然後在走到歐黛兒小姐所住的公寓之前給別人打電話,是完全有可能的,不是嗎?」
「當然,」萬斯喃喃地說,」但是,嚴格來說,假如你在十一點四十分給歐黛兒小姐打電話,然後走進地鐵,坐到第72街,然後又走到第71街,來到公寓大樓,在她門口駐足片刻,最後在十一點五十五分離開——全程你只花了十五分鐘,我想你很難有時間停下來給誰打電話吧。然而我並不想再逼問你這件事了,我想知道的是從十一點到十一點四十分你給歐黛兒小姐打電話的這段時間裡,你到底在幹什麼?」
「說實話,那晚我十分沮喪。因為我知道歐黛兒小姐和別的男人出去了——她說好和我約會的。於是我氣急敗壞地在街上閒蕩了一個小時,大概更久。」
「在街上閒蕩一個小時?」萬斯皺著眉頭問。
「是的,」卡蘭佛充滿敵意地說。然後轉身仔細打量著馬克漢。」你還記得我曾建議你從斯科特醫師下手嗎?你在他那裡追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哦!斯科特醫師!當然!那麼卡蘭佛先生,你怎麼會在街上閒蕩?『街上』,請注意!對於你剛陳述的事情,我所強調的是『街上』這兩個字,但是你卻出乎意料地提起了斯科特醫師。你怎麼會想到他?現在可沒有人提到他。但是你的那個『街上』卻讓人浮想聯翩。說到『街上』,卻讓人想起斯科特醫師,就像提到巴黎便會令人想到春天一樣。很好,非常好。現在我已經找到另一塊拼圖了。」
馬克漢和希茲奇怪地看著萬斯,他好像瘋了一樣。萬斯慢慢地從煙盒中拿出一枝瑞奇煙點上,然後對卡蘭佛微笑著說:
「我親愛的朋友,你可以告訴我們,當你在街上漫步時,你是在什麼時候以及哪裡遇見斯科特醫師的。如果你不想說,那麼我可以替你說。」
卡蘭佛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沉默了整整一分鐘,並用冰冷的目光看著馬克漢。
「我所知道基本上都告訴你們了。那好吧,我會把剩下的事告訴你們的。」卡蘭佛苦笑著說。」我是在將近十一點半時前往歐黛兒小姐那裡的——我認為她那個時候會在家。當我走到巷子口,我看到斯科特醫師站在那裡。他和我打了個招呼,然後告訴我,當時歐黛兒小姐正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於是我向街角的安索尼雅旅館走去。
大約十分鐘過後,我給歐黛兒小姐打了一個電話,就像我前面說的,是一個男人接的電話。又過了十分鐘,我給歐黛兒小姐的一個朋友打電話,希望她能夠安排一個聚會,但是人家不願意,所以我又回到她的公寓。在我回去時,醫師已經走了。然後我順著巷子向前走去,從側門進去;然後在她家門前駐足了一分鐘,就像我告訴你們的,在門口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接著我就轉身回家了。這就是整個經過。」
就在這時,史懷克進來和希茲耳語了一陣。只見希茲立刻站了起來,跟著秘書向門外走去。但是不久,他又回到辦公室,並且帶了一包鼓鼓的呂宋紙袋。希茲將紙袋交給馬克漢,並以一種低得讓我們都無法聽見的聲量向馬克漢報告著什麼。馬克漢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種驚訝,然後揮手要希茲坐回到他的位子,轉向卡蘭佛說:
「對不起你現在要在接待室裡等上幾分鐘,因為我現在有一件要緊的事要辦。」
卡蘭佛沒說一句話便離開了,然後馬克漢將那個紙袋打開。
「我很討厭這樣,警官。我昨天就告訴過你。」
「是的,我知道,」希茲的語氣與馬克漢截然不同,他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如果這些信件沒有什麼問題,而卡蘭佛又沒有撒謊的話,那麼我會派人把它們放回原處,也就沒有人知道它們被動過了;但是如果它們證實卡蘭佛是一個騙子,那麼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它們。」
馬克漢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厭惡地開始檢查這些信件,並特別留意信封上的日期。裡面有兩張照片,馬克漢只是瞄了一眼便放回去了,並且將一張好像畫有鋼筆素描之類的紙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裡。我注意到他將三封信放在一邊。馬克漢花了五分鐘將其它的信看了一遍,把它們放回了紙袋,然後向希茲點頭。
「把卡蘭佛帶進來吧。」馬克漢站了起來,轉身向窗外看去。
當卡蘭佛重新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時,馬克漢頭也不回地說:
「你說你在六月份的時候,從歐黛兒小姐那裡將你的信買了回來。你還記得是那一天嗎?」
「記不清了,」卡蘭佛輕鬆地回答著,」我想應該是六月初吧——好像是第一個星期。」
馬克漢指著那三封被他放在一旁的信,問道:
「那麼,這堆信中怎麼剛好有你在七月下旬從阿第倫達克山寫給歐黛兒小姐的一封和解信呢?」
卡蘭佛此時的自控能力很強。一陣冷靜的沉默後,他溫和平靜地說:
「看來你已經合法地取得了這些信。」
馬克漢好像被針刺了一下,同時也因為卡蘭佛的謊言而憤怒了。
「很抱歉,我不得不承認,」馬克漢說,」它們都是從你住的地方拿來的——但是這並不是我的意思。但是由於它們意外地來到我桌子上……我想你最好還是解釋一下。在歐黛兒小姐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天早上,她的公寓裡有一個空的黑色文件盒,而且種種跡象表明,它在星期一的晚上被人打開過。」
「現在我瞭解了,」卡蘭佛的笑聲很刺耳,」很好。事實是——雖然我並不希望得到你們的信任——直到八月中旬,也就是三個星期以前,我才將歐黛兒小姐勒索我的那筆錢付給她,當時也是我拿回所有信件的時候。我在前面說是六月,那是為了把日期盡量向前推。因為我認為事情發生的時間離這起案子越久,我的嫌疑就越小。
馬克漢只是站在那呆呆地摸著信,萬斯倒是為他解決了難題。
「我認為,」萬斯說,」你應該相信卡蘭佛先生的解釋,然後將這些情書還他。」
馬克漢猶豫著,將那三封信放進了呂宋紙袋裡,交給了卡蘭佛。
「我希望你能明白,這種竊取信件的行為我並不贊同,你最好把它們帶回家銷毀——我不會拘留你,但是希望你能呆在我能找得到你的地方。」
「當心,我不會逃的。」卡蘭佛說。然後跟隨希茲向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