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達什人除了一種自身的謙恭溫馴外,對於外來的白人則更是百般羨慕,因而威爾遜很快在山地人中贏得了地位和崇敬。然而阿拉達什人實際上不知道什麼是戰爭,這裡沒有獵取人頭的傳統,沒有以炫耀勇敢或男子漢氣概而殺人的行為。當人們迴避那些殺人兇手時,他們也整日地惴惴不安,人們總要為一個新的殺人者舉行贖罪儀式。因此,他們在感情上認為謀殺者和在戰鬥中的殺人者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這裡沒有為勇敢功績而設的勳章,只有一點可供戰場作戰的防身的魔法。
打豹英雄西斯科
威爾遜和西斯科在小山寨住了下來。西斯科的瘧疾很快就好了,又煥發出一種朝氣與活力,每天也跟著山地人一同出獵。這裡的人們從不單獨去打獵,而是和同伴一起去,有時是兄弟,有時是表兄或姻兄。
山地人打獵的規矩是,不論主人還是客人,誰先看到的獵物就歸誰。這中間唯一所需的技巧就是不要比旁人更多地發現獵物。一個人若是總聲稱自己是第一個發現獵物的,人們就會讓他單獨去打獵,而這種人往往具有落落寡合的性格。
西斯科就沒有弄懂這種習俗,在和山地人一同出獵時,他總是聲稱自己是第一個發現了目標,因而他自己也獲得了許多獵物。晚上回到小屋裡,他便燒烤獵物,吃得滿嘴流油。然而不知不覺中,他卻得罪了這群溫和的山地人,其實山地人收集足夠的食物和木柴招待隨時而來的客人並非易事。西斯科總是揚揚自得地享受著這些豐盛的獵物,每當他聲稱獵物屬於自己時,他便一馬當先捕殺獵物,很快西斯科也出落成一位優秀的獵手,因而西斯科也經常一個人單獨進山打獵,總是帶回來幾件較大的獵物,這不得不令山地人欽佩不已。而我們這位優秀獵手卻不免有些昏昏然了。走在山地人面前總是趾高氣揚,甚至在老朋友威爾遜面前他也擺出一副英雄氣概和勝利者的姿態。
這一天,西斯科背著弓箭,提著銳利的長矛,吹著響亮的口哨,又出發了。這一天,他的運氣不是很好,整整大半天也沒有發現大的目標。於是他在山地人下的陷阱中捉得兩隻小鹿,將它們捆好之後吊在一棵大樹上,繼續前進。由於太專注了,走了很遠的路,西斯科忘記了天色已漸漸昏暗,也忘記了提防周圍的野獸。
就在天色將晚的時候,樹林中顯得異常的寂靜,這時候密林中出現了一頭金錢豹。這隻金錢豹看來早已飢腸轆轆,正在四處尋找食物,金錢豹發現了西斯科,悄悄地慢慢逼近他。當西斯科察覺到危險降臨時,雙方距離已經很近了。或許是金錢豹忌怕西斯科手中的長長的利器,沒有迅速地撲上來。西斯科見到要命的金錢豹,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沒想到自己一個人竟然碰上了這個怪物。
他慢慢地退到一棵大樹後,慌忙取下弓箭,對準不遠處正一步步向他逼進的金錢豹,「嗖」的一聲射出了箭,恰好金錢豹一低頭,正中金錢豹的鼻樑,一陣劇痛激怒了金錢豹的野性,於是金錢豹縱身撲了過來。西斯科一看情形不妙,忙抽箭搭弓,可是為時已晚。金錢豹發出一陣低沉的怒吼,對準他的喉嚨咬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西斯科慌然扭身,腳下一滑,避開了要害部位,一個趔趄坐在地上。金錢豹的利牙沒有咬中西斯科的頭部,卻咬住了西斯科的左手腕,銳利的尖爪直抵西斯科毛絨絨的手臂。西斯科強忍住劇痛,用血乎乎的右手緊緊地攬住金錢豹的喉嚨,並使勁地卡。就這樣,西斯科與金錢豹便扭成一團在地上翻滾扭打。儘管血淋淋的左手負傷很重,但西斯科仍然緊緊地卡住金錢豹的頭部,毫不放鬆,一種求生的慾望決定了他只能這樣。
從力氣上講,人遠遠不如一些猛獸,但人類具有一種異常重要的精神力量。正是這種強烈的求生慾望和精神力量,西斯科此時迸發出了驚人的力量,金錢豹在西斯科緊緊地箍壓下,也漸漸地精疲力竭,張開嘴巴大口喘氣,西斯科正好感覺到有一塊堅硬的長石塊抵得自己背部鑽心地疼,於是他便用右手將那塊尖石抓起,直直地塞進金錢豹的口中,這用力的一擊,金錢豹口鼻流血。西斯科趁勢扭身用大腿直抵金錢豹的腹部,由於用力過猛,金錢豹的肋骨被壓斷好幾根。鮮血從口鼻裡流淌出來,如一股小溪,很快金錢豹便沒了氣了。此時的西斯科仍然緊緊地壓住金錢豹,全身如同虛脫一般,躺在金錢豹身上一動不動。滿臉血污,衣衫已全部撕開,血跡斑斑。
當山地人陪同威爾遜找到西斯科時,西斯科一抹臉上的血污,眼淚也流了出來。眾人扶起西斯科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隨即,山地人舉起火把,歡呼跳躍起來,為這位獵豹英雄喝彩高呼。威爾遜緊緊地擁住這位在死亡線上再度走回來的朋友,一個勁地說:「好樣的!西斯科!」然而西斯科並沒有被眼前的情景所振奮,此時,他才感覺到死亡的恐懼與後怕,擁著威爾遜,一時間什麼話也講不出來。
於是眾人抬著笨重的金錢豹回到山寨。山寨裡頓時歡呼雀躍,人們搶著前來祝賀,為英雄西斯科跳起了舞蹈,人們將西斯科和威爾遜圍在火堆旁,引吭高歌,一時間,歌聲傳向四面八方,在幽幽山谷間迴盪。
被婦女追逐的威爾遜
已是50多歲的威爾遜儘管身子特別硬朗,但經歷了這前前後後10多年的奔波,威爾遜不願再去冒險,住進了山地人的小村寨,同山地人逐漸熟悉起來。慢慢地已懂得了一些山地人的語言,瞭解了山地人的一些習性,同時他向山地人講述和傳授一些先進的文明,在近一年的時間裡,威爾遜在山民中的威望也很高了。山地人在威爾遜的影響下,學得更加有模有樣起來,但山地人固有的許多積習卻是難以改掉的。
山地人重男輕女的現象特別突出。阿拉達什人特別看重孩子的降生,當婦女懷孕時,山地人自始自終都強調胎兒需要個安逸的環境。想懷孕的婦女盡量停止干重活,而有孕在身的婦女必須忌口:不能吃田鼠肉,否則她會在繁重的勞動中死去,原因是田鼠的巢穴就築在地下;不能吃青蛙肉,否則胎兒會蹦出來;也不能吃鱔魚,否則就會流產。如果一個女人想生兒子,有經驗的女人會告訴她不要把任何東西切成兩半,否則便會生女孩。
孩子出生的時刻,父親是不能露面的,因為他們相信,婦女的生育功能同男人帶有魔力的獲取食物的功能在本質上是勢不兩立的。分娩時流的血與月經時流的血一樣是危險的,因此孩子必須降生在寨子外面。當孩子降生時,丈夫在不遠處等著,接生婆會高聲向他通報嬰兒的性別。丈夫只需簡單地回答:「洗」或「不洗」。如果命令是「洗」,人們會把孩子養大。阿達拉什人偏愛男孩,男孩會同他們一直住在一起,並給他們的晚年帶來歡愉。在少數場合,當出生的嬰兒是女孩而且家中已有了幾個女孩時,這個女嬰的性命就難保了。人們不給她割臍帶,也不清洗她的身體,就把她扔在一個橡皮木盆裡。
孩子降生後,丈夫和妻子全身心地投入到這種新生活之中。他們認為,生命之魂在孩子胸骨之下輕輕地躁動,一直滯留在那裡直到孩子步入垂幕之年。一個阿拉達什父親繁衍後代的任務並非使其妻子懷孕就告完結,生孩子並不是母親一廂情願的產物,而是由父母在一段時間中共同創造出的結果。
第一個孩子的父親處在特別微妙的位置,相比之下,母親的位置就不是這樣。母親生第一個孩子和生第五個孩子時所舉行的儀式一模一樣,生兒子和生女兒也一模一樣。對於生第一個孩子的父親,他所處的境地同剛舉辦過成年禮的男孩子或第一次上戰場就被殺傷的男人一樣地不穩定,唯一的辦法是要由已經生過孩子的男人將他從這種狀態中解脫出來,這個人會成為他的保證人並主持舉辦必要的儀式。
父親有許多的禁忌,不能用手接觸煙草,不能用棍子抓搔他人,不能用勺子吃東西。5天之後他被帶到一個池塘邊,那裡有一間綴有樹葉、飾滿紅花和藥草的小屋,在池塘底部放一個白色的大環,禮俗中,人們稱它為「鱔魚」。新生兒的父親和保證人走下池塘,保證人遞給他另一個環。父親按照禮儀在其上洗自己的嘴,然後喝幾口池塘水,還要用這種泡著香草的池塘水洗沐全身。最後新生兒的父親潛入水底成功地抓住「鱔魚」,把它還給保證人。這一「鱔魚」與男性生殖器有某種象徵性的聯繫,這一特殊的典禮被人們解釋成象徵著在他分享了女人的生育功能之後,重新獲得父親的男性特徵。新生兒父親洗沐之後,保證人用一種特殊的白色染料塗在父親的頭上,同時還將染料塗在一個青少年的前額上。至此,作為成功地生下第一個孩子的父親才可謂是當之無愧的了。
威爾遜真的有些不明白,阿拉達什男人做父親會有這麼複雜的程序,他深深地感受到山地人落後的觀念和習俗,尤其是那些少男少女的成人禮儀更讓威爾遜嗟歎不已。阿拉達什男童長到七八歲時,其人格就已形成了,作為一個男孩,在其成長過程中很重要的成年禮讓人欷歔不已。成年禮的基本內容就是舉行一個與婦女們隔離的禮儀,在此期間,即將跨入成年男子行列的男孩們恪守某種特殊食物禁忌,吃一種蘸著老人血的神聖的食物,成年人還要給他出示各種奇特的東西。為了檢查男孩子是否有過性生活,或者是做了一些阻礙其自身成長,明知故犯的禁規,他必須經受一次占卜的成人儀式。如果發現某男孩已觸犯禁規,他就會受到懲罰,其方式就是讓他嚼一片曾經放在一個婦女陰門處的檳榔葉。如果可能,這片檳榔葉是要放在與其性交過的婦女陰門處,通常是他已經訂婚的妻子。
因此,隨著阿拉達什男孩青春期的結束,他從一個日夜由別人照料並為他勞作的孩子,現在要加入照料他人成長的行列。這種關心轉移了,他就具有了新的責任感,即關心那些前幾年致力於撫育他成長,而現在已經老了的人們,關心他的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和他的未婚妻。有了明確的責任感,他的社會地位也得到了相應的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