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現在終於明白這個『怪人』為什麼要稱自己跟他是『貧賤故友』,原來此人乃是『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好友簡雍、簡憲和,想要不是三弟迎沈藍和秦山及時趕到,不然自己這個糗可出大了。
劉備到得這時也只得裝作常態,依然把酒言笑,然後將沈藍和秦山兩位當堂釋放,好言撫慰,麴義在一旁自然感激。
劉備也無心再飲酒,只稍坐片刻,看看簡雍跟張飛在堂上一調停,早把眾人都逗得樂了,這才放心。出得堂來,再執簡雍衣袖又說又笑,然後引到自己暫時臥榻之處,再做細談。
麴義、孔融等先還怪劉備放任『故友』撒潑,此刻見劉備席後才同這位『故友』述舊,可見劉備公私分明,實乃幹大事之人,就連一直生氣的易莫也是悄然敬佩起來。
劉備這才問起『別後』之事,簡雍張腿坐在塌邊,哈哈言道:「我與你老傢伙和翼德、雲長當初率領千兒八百壯士,同時投奔校尉鄒老兒。先是擊退了老家那伙蛾賊,接著被你那死鬼老師所召,便去了他的門下。只可惜尚未徹底清滅張角,你死鬼老師就出事了。當時我也因為老家有事,所以才匆匆趕回。
想不到你老傢伙幾年不見,剿滅蛾賊後補了個什麼勞什子的安喜縣尉。只聽說沒做多久,打了人家督郵小兒就跑了,辭官不做了。我一聽之後很是暢快,哈哈,這才是你玄德的個性。
不過,聽說你後來投奔了你老同學伯珪,他還給了你一個什麼平原縣令,最後又升到了平原相。只是你老傢伙改不了你那脾性,老是特別喜歡管管閒事,好打打不平。先是解了孔小子的北海之圍,再又是幫陶謙小子擊退了曹阿瞞,現在又幫田楷收復青州,納降了麴義。
哈哈,我在老家聽說你老傢伙忙得不可開交,我就想著要為你老傢伙出點力,就急忙忙趕來。可還沒到齊國,就聽說你老傢伙早就下了臨淄。哎,弄得我立功的機會都沒有,只好巴巴趕來蹭你老傢伙的油水來了。」
不用猜,他口裡所說的『老師』自然是指盧植。中平六年董卓欲要廢帝立陳留王劉協,盧植因為大聲抗議,所以遭到董卓罷官。後盧植歸隱,於兩年前死於上谷,所以簡雍稱之為『死鬼』也沒有爭議的地方。
而他所說的『鄒老兒』自然是指鄒靖了,伯珪則是公孫瓚的字。
劉備聽他要幫助自己,歡笑都來不及,又聽他說什麼『蹭油水』,不由哈哈一笑,旁邊張飛更是舉拳便打,口裡笑道:「老酒鬼,俺大哥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你想『蹭油水』需得給我大哥多幫忙多做事才行,不然俺張飛可不答應。」
簡雍叫道:「翼德莽夫,你是要我老命不是?我『油水』沒撈著你的,只怕你這一拳都把我『油水』撈得乾乾淨淨了!」
說著,摸了摸滾圓的肚皮。
張飛跟劉備一聽,更是相視而笑,差點笑出淚來。
簡雍這時突然咦的一聲,問:「雲長呢?」
劉備啞然失笑,想這簡雍真是奇怪,當真想到什麼說到什麼。先前還提『雲長』來著,只沒想到,現在一想到就是一驚一乍的了。
劉備便把安排關羽守襄賁,以及別後之事再詳細說了一遍。
劉備差不多說了幾個鐘頭,簡雍就聽了幾個鐘頭。只是他一面聽著,一面喝著青竹酒筒裡的酒,又把張腿坐塌,改為盤腿,然後盤得累了,又由坐姿改為臥姿。只聽到最後,乏了,便乾脆半閉起眼睛,酒臥酣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
張飛早知道他的脾性,便是有時還故意搶他酒喝。只他也是鬧鬧,把鞋也丟了,然後撐腳蹬他,張飛便是氣得故意粗眉倒豎,張起拳頭又要撈他『油水』。只把在旁的劉備說著說著,也不禁大笑起來。
簡雍聽完,眼睛一閉,打起了鼾鼾,就連青竹酒筒也忘了蓋塞,便是任由酒水往下滴答滴答的流著。
劉備還道他累了,便叫張飛跟他出去。張飛只揮了揮手,讓劉備輕聲,他自己則偷偷近前,欲要趁機奪他的酒筒。只沒想到,張飛剛伸手一拿,眼看就要到手,不想簡雍一個翻身,一腳抬起,只往張飛嘴巴裡塞。張飛只一個倉促,趕緊轉身,只還沒來得及,地上被酒水一浸,早是濕滑,張飛只還沒退身,仰天一跤,要不是劉備在旁扶住,早是仰天八叉了。
劉備輕輕一笑,張飛也是對臥榻上的簡雍丟去一笑,輕聲道:「大哥,我們走吧,這老酒鬼的酒喝不得。」
劉備見張飛神態,便是忍聲偷笑,再望了簡雍一眼,心想此人果然史上所言『優遊風議,性簡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猶箕踞傾倚,威儀不肅,自縱適』,怪不得『為人放浪形骸,瘋瘋癲癲沒個正經,行事常常率性而為』。
劉備正欲同張飛退出,不想簡雍突然說道:「袁紹雖是無用之輩,但若聞麴義降劉,勢必憤然來討,到時老傢伙你就要麻煩可大了!」
劉備一愣,似乎是被他一下子觸及了心事,全身跟著激靈靈打轉,趕緊回過身來。只見簡雍雙眼猶自閉著,只是嘴巴連連吧嗒吧嗒的,似是還在吃著那只油雞。
劉備趕緊回到席邊,故作鎮定,哈哈笑道:「憲和既知袁紹乃無用之輩,那又何必怕他?想他現在正全力對付伯珪,又哪裡有功夫來與我相爭?更何況他對麴義也是一直有所忌憚,魏郡兵變之事他肯定是恨透了麴義,誓不能殺他。現在他既然為我所擒,我正好替他出了這口惡氣,他感激我都來不及,何要責難於我?」
張飛在旁道:「是啊,我大哥所言不錯,憲和你也不必擔心。更何況縱然袁紹親自領兵而來,難道我張飛怕了他不成?」
簡雍突然挺身而起,塞上筒塞,然後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一派正經的延請劉備坐下。劉備突然被他的『莊嚴肅穆』之姿所折服,趕緊重回塌上,正襟危坐,洗耳聽他要說些什麼,又何以教導自己。
站在旁邊的張飛跟著被氣氛所帶動,只不言語,肅立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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