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棄權。」
當黃元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連作為裁判,一直冷淡到面無表情的狄元芳,也跟所有人一樣,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真的要棄權?」他忍不住重新詢問了一聲。
雖說上一場較量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但經過半個時辰的休息,多多少少恢復過來,不求能打敗高起,多消耗一下體力絕對沒什麼問題,就連高家莊也認為黃元吉會採取這樣的戰術。
可惜,他口中的答案依舊是:「我放棄這場比賽。」
站在對面的高起雖然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這麼好的一個打擊敵人士氣的機會可不能白白浪費,於是譏諷道:「你害怕到不敢與我戰鬥了嗎?倒是明智的決心,我本來是打算打斷你幾根肋骨,以此來震懾下一輪的對手,你倒是免去了這番皮肉之苦。」
此言一出,引起絕大多數人的認可,紛紛發出噓聲,在尚武的地區,這種不敢應戰的行為無疑是懦夫的象徵,就像之前的很多武者,哪怕手骨脫臼了,也要堅持參賽。
高家莊的一些機靈鬼,玩得一手漂亮的「移禍江東」,鑽到人群裡,大聲嚷嚷著「六道教的人都是一群窩囊鬼」「六道教最大的本領就是教人逃跑,你看他們最擅長的本領就是輕功」「上樑不正下樑歪,弟子膽小可見師傅的膽子也大不到哪裡去」諸如此類的話。
於是乎,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岳鼎三人所在的位置,想看看這位掌門會如何應對。
作為幕後推手的高懸在心頭冷笑,主動授人把柄,就怪不得我趁火打劫,這時候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哪怕你大聲批評自家徒弟,強行命令他接著戰鬥,依舊無法挽回名聲,這個無膽的印象早已銘刻在所有人的記憶裡。
然而,岳鼎只是一如既往的在捧著茶杯飲茶,偶爾跟旁邊的丘離說說笑笑,一點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二莊主高鏡忽然明白了什麼,眉角一挑,不小心將手中的折扇捏爛掉:「不好!中計了!」
這時,只聽黃元吉在擂台上大聲:「非是我怯戰,而是覺得這麼做對高兄來說十分不公平,步師兄主動棄權,夢師姐不費力氣就能晉級,若是與我一戰,不小心令高兄受了點傷,豈非讓最後的決戰變得不完美。我夢師姐說了,她要與你公平一戰,誰也不佔誰的便宜,不但要讓你輸,更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找不到任何借口!」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叫好聲無數,紛紛稱讚勇氣可嘉,是真正的尚武精神,巾帛不讓鬚眉。
雖說人人都喊著公平,可從來只有給自己爭取公平,哪有損失自己利益,主動給敵人爭取公平的道理,這種儘管很傻氣,但就是迎合眾人口味的行為,頓時讓所有人都敬佩得五體投地。
一下子從鄙夷的壞印象扭轉成敬佩的好印象,這種懸殊的心理落差,帶給人的印象才是最深刻的。
這一刻,六道教的形象,在他們心中無限的拔高,變得光芒萬丈,格外崇高。
高家人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其中更是以當事人的高起為最,臉色陰沉,像是吃了蒼蠅似的。
本來就算是他跟黃元吉對戰,也自信能在二十招裡拿下對方,不會浪費太多的體力,更不會受傷,到時候絕對能振興士氣,給對方一個狠狠的教訓。
可黃元吉玩了這麼一手卑鄙的欲揚先抑,雖然結果相同,可士氣大振的反而變成了對手,而他平白無故的承了不需要的人情,莫名其妙的矮人一等。
所以,他的心情要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看著黃元吉那張忠厚老實的臉,胃裡直泛酸水:虧你還長了一張濃眉大眼的厚道臉,沒想到玩起陰謀來比誰都順溜。
看台上,岳鼎輕聲道:「這手欲擒故縱想來是出自三弟你的傑作,沒想到元吉使起詐來也是頗有天賦,絲毫不露馬腳。」
這主意既然不是他的指示,丘離也沒那麼花花腸子,最有可能的始作俑者自然便是山子巽了。
岳鼎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識海空間中的聲望玉碑必定在唰唰唰的往上增長。
聲望的增長可不是讓人聽到名字就可以,而是必須給予深刻的印象,讓人牢牢銘記在心,這樣才算是合格。
這便是對兄弟坦誠公佈的好處了,他們會竭盡所能的幫忙,不惜做出多此一舉的行為,順帶還會維護一下在弟子面前的光輝形象,不使令人起疑。
倘若當初岳鼎選擇隱瞞奇遇的內容,現在不僅要為如何編製謊言而煩惱,甚至就連出版醫經的創意都不會有。
聽到稱讚的山子巽靦腆的笑了笑,看他的表情,你絕對會認為這只是一個涉世未深,不懂世故經驗的讀書人——這對師徒的相同之處,在於都生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區別在於徒弟是真的人畜無害,至於師傅就呵呵呵了。
擂台上,由於兩邊都是對手棄權而晉級,所以無需休息,即刻就能進行最後的決賽。
高起看著上台來的夢芸,冷哼道:「知道在真本領上比不過人,就盡耍些邪門歪道的手段,你越是如此,越是顯得心虛沒自信。」
「哎喲喲,你說這話都不臉紅呢?江洋大盜偷不到東西,就改行當名捕了,你這有奶就是娘的節操也未免太廉價了點吧,多少錢一斤,明個兒我挑一擔回去。」
高起還真是一點都不臉紅,傲然的拿出一柄黑沉沉的木劍道:「你們六道教的把戲我已經全部瞭然於胸,若換成步蒼穹那小子上來,我說不定還有幾分忌憚,至於你麼……我都懷疑你的長輩是不是決定放棄這場比賽了。」
夢芸學習對方的口氣,冷哼道:「知道在真本領上比不過人,就用上玩心之術,你越是如此,越是顯得心虛沒自信。」
高起語塞,知道在嘴皮子的功夫上,臨陣磨槍的他遠遠比不上浸淫此道多年的小魔女,只好道:「你要得意也就趁現在了,我手上的凰木劍用火梧桐為材料,天生能克制陰寒的武功,你們六道教最厲害的指法已經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夢芸嘲笑道:「不怕人無知,就怕人無知還要出來賣弄,誰跟你說玄天指是我六道教最厲害的功夫,土財主就是土財主,沒什麼見識,一門下乘的指法就驚為天人,稍稍動動腦子吧,我這入門還不到一個月的弟子,就算本事足夠,換成你做掌門,難道就將鎮教武學傳授給我?」
小妞吹牛不打草稿,偏偏還在理,將人唬得一愣一愣,連高起也有些琢磨不定,看臉上表情,分明相信了七成,好歹那指法的名字給套出來了。
登時有不少人忍不住大聲嚷嚷:「那你們門派最厲害的武功是什麼?」
「最厲害的武功,我一個新入門的弟子無權知曉,但我師尊傳授了我一門棒法,精妙之處遠在玄天指之上,接下來就讓高少爺見識見識,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什麼棒法。」
夢芸一臉自豪道:「打狗棒法。」
高起正琢磨,這名字咋那麼粗鄙,比玄天指低俗多了,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這小妞在藉機罵人。
打狗棒法,打的當然就是狗。
他頓時大怒:「夢丫頭你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