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質問,岳鼎不讓半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所以現在就在盡忠盡職,只是有那麼兩點不明白。夫人曾說,請我們兄弟三人幫忙是因為擔心那些不詳的凶兆,覺得是神靈的提醒才開口邀請,但你真的相信鬼神之說嗎?」
不等對方回答,他自問自答道:「不,你不相信!近日來的觀察,更令我確定,以夫人的性格,是絕不會相信鬼神之說,要問原因的話——因為夫人跟我是同一類人,堅信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將人定勝天作為行事準則。」
方蕙蘭仍不為所動:「這是你在自說自話,我以前不信神,不代表現在不信,丫鬟們也可以替我作證,早在一個月前,我就開始求神拜佛了。」
「一個月的準備麼……以夫人的手腕,自是能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挑刺的地方。可是,有些話由我來說也許很奇怪,但必須承認,若換成我是客棧裡的夫人,絕不會邀請那陌生的兄弟三人幫忙,將攸關身家性命的重大任務托付給他們——因為他們太不靠譜了!」
方蕙蘭冷靜道:「奴家說過,那是因為有徵兆的警示。」
「什麼徵兆警示?是我們兄弟三人出現在你的夢中,還是神靈托夢告訴了你我們仨的名字?都不是,僅僅是做噩夢被人吵醒罷了,哪怕找人解夢,都不會得出夫人你的結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一個會在客棧裡大吵大鬧,不顧其他客人的休息,半夜裡學狼嚎的傢伙,先不說武功如何,至少在品行上太不可靠了。」
丘離撇了撇嘴,不發表意見,只是怒視山子巽,後者一副你是咎由自取的表情。
「事實上,方護衛長最初也是這麼認為的,換成別人來,怕也是相同的看法。比起行事古怪的高人,像小丑一樣的無禮之徒,這才是正常人的第一印象。我向這裡的掌櫃們打聽過,以夫人的性格,恰恰是最討厭這類不守紀律的人,就算是有徵兆的警示,也厭惡使用這些人才對,更不用說交付的是性命有關的大事。」
方蕙蘭堅持道:「這一切仍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實際證據。」
「因為夫人你很謹慎,再加上早做了充分的準備,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在不是同一起跑線的情況下,我能找到一些可疑點,已經是萬幸了。事實上,若不是夫人所托非人,那名接下任務的刺客居然擅作主張,將任務交給僕從代勞,我們回到連家堡的當天,對方就已經得手了。」
方蕙蘭冷冷道:「你說得不錯,奴家的確所托非人,居然找了你們這些以下犯上的傻瓜當護衛,所以,你們的職務被解除,從現在起,滾出連家堡!立刻、馬上!連家堡絕不收留忘恩負義,狂妄背主的人。」
「忘恩負義談不上,至於背主就更不是了,你我之間僅僅是普通的交易罷了,你花錢,我保護你,沒有恩情也沒有上下關係,這一點希望夫人你明白,不要搞錯了。」
「方野你在幹什麼,快將這三名對連家堡不敬的莽夫趕出去。」
「誰敢!」連君卓喝住了猶豫不決的方野,冷眼覷著自己的女人,「你不雇他們,沒關係,我來雇他們!岳兄弟,我現在請你幫忙做兩件事,一是保護好我妻子的安危,二是調查清楚,究竟是誰人如此歹毒,敢買兇殺害我的妻子。」
方蕙蘭氣得臉色發紫,卻又無可奈何。
岳鼎繼續道:「夫人曾描述過自己的夢境,指出是刺客要殺害你,不覺得奇怪嗎?以夫人這般身份的人,若是聽到有人要對連家堡不利,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生意上的危機,比如其他商行聯手起來對付連家堡,這個危機才是最現實也最具威脅的。退一百步說,就算是行兇好了,敢對付連家堡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應該是大批的山賊強盜才對,為什麼偏偏是一名刺客?」
「預言得準確,這證明之前那些徵兆預警都是真的。」
「是啊,夫人算無遺策,為了更加讓人信服,還特意準備了數種警示,讓下人們都在不經意間撞見,這樣就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遇上了凶兆。做這種事,最麻煩的是不能信任其他人,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自行安排,包括下毒。
不得不說,那名刺客真是個外行人,明明下毒手段如此高明,可以騙過所有人,偏偏下的毒如此幼稚,居然殺不死人。後來我估算了一下,以夫人服下的份量,就算沒有我出手,怕也死不了人。我聽說薨牙盟有數種公開出售的毒藥,都是入喉即死的,夫人真是幸運,對方出來殺人,居然沒將這類毒藥帶在身上。」
方蕙蘭借坡下驢:「這名刺客確實無能,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次失手,第二次就被你反殺掉。」
「夫人錯怪他了,不是他無能,而是他力有未逮,本來這次任務就不是由他來執行,倘若換成真正的執行者,根本就沒那麼多麻煩。可惜,夫人能算計到一切能掌握的東西,偏偏這名刺客並不在掌握當中,他想怎麼刺殺,也不是僱主可以決定的,這是唯一不在掌握中的一個環節,卻偏偏出現了意外。
我聽說過薨牙盟的規矩,僱主是可以指定任務執行者的級別,試想在邀請一名念威期的高手來當護衛的情況下,仍保證刺殺能順利進行,證明這位刺客的武道境界要遠遠高出念威期,僅僅一個層次肯定不夠,以夫人的謹慎作風,至少要兩個層次,就算三個層次也屬正常。
倘若刺客是八重通靈期的武修,毫無疑問,請再多的念威期高手來坐鎮,也是白白送死,所以夫人就沒有邀請本家的人幫忙,畢竟誰都不是冷血生物,沒必要非得將自家親戚拉出當祭品犧牲掉。
可是夫人很小心,不想讓嫌疑落在自己身上,所以必須要表明態度,那麼請一些像樣的護衛就很有必要,結果很湊巧的,在一間客棧裡遇見了三名不靠譜的武林人士。他們年輕,也很胡鬧,偏偏武道境界還過得去,所以即便看不起他們——或者說正因為看不起他們,認為他們不可能阻止計劃,才僱傭他們當護衛。」
到此為止,方蕙蘭都沒有因岳鼎的話而露出一絲動搖,她掉頭道:「你的故事很好聽,嘴上功夫比手上都強,足以當個說書先生了。既然相公願意聽這位無謀之人毫無證據的惡意猜測,奴家也不打擾,這就告辭了。」
面對她的離開,岳鼎只說了一句話:「沒錯,我找不到證據,但,這不意味著我沒有證人。」
方蕙蘭停下了腳步,有恃無恐的轉過頭:「那就將你的證人叫出來當面對質吧,就算奴家的脾氣再好,也由不得別人惡意中傷。」
「你很有自信,我能理解,畢竟凡是你經手的事都天衣無縫,沒留下破綻,但是別忘了我剛說過的話,夫人能算計到一切能掌握的東西,所以唯一的破綻,就是無法掌握的那個人。」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怒喝如雷炸響。
「居然是你這個賤人在搗鬼!就是因為你自作聰明,多此一舉,才害得我巖家的狗白白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