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按照岳鼎的意思將所有人都集合起來,儘管他在連家堡有著一定的身份地位,但畢竟比不得那些實權人物,加上方蕙蘭不在現場,一些不滿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方護衛長,你這是什麼意思,居然讓一名外人來審查我們?我們犯了什麼錯,居然像犯人一樣被押到這裡,就算夫人被人下毒,那也是廚房的事,跟我這個管賬房的有什麼干係。」
說話的是在連家堡工作了二十年的劉掌櫃,雖然自稱只是管賬房,但連家堡在絲綢上的生意都要經過他的手,他一帶頭喊出,其他那些覺得不滿,但是又不願意當出頭鳥的人物也紛紛附和起來,一面指責方野吃裡扒外,幫著外人欺負連家堡的人,一面陰陽怪氣的嘲笑岳鼎三人,一時間倒是有群情激奮,進行大批鬥的趨勢。
這種情況下,若不控制住趨勢,讓這種情緒散播開,人人都不買你的帳,那麼盤查的事情根本無從談起,就算事後二夫人知道了,本著法不責眾的道理,他們也不用擔心會受到多麼嚴厲的責罰。
對此,岳鼎運足內功,冷哼一聲,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震懾心神,抗議的聲音出現了短暫的停歇。
他抓住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擋,寒著臉對著最先反抗的劉掌櫃道:「聽聞一個半月前,某人因為私自挪用絲綢商行的資金,給二夫人當眾狠狠責備了一頓,被下人們看了笑話,倘若此人因此而懷恨在心……」
劉掌櫃臉色劇變,連忙道:「我沒有!這事跟我無關,你不能血口噴人!是人難免會做錯事,我為連家堡工作了二十年,期間不知道被罵過多少次,就算方夫人也不是第一次罵我,我不可能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就干下毒害人性命的惡事。」
岳鼎呵呵一笑,緩下表情,道:「劉掌櫃緊張什麼,你是負責管賬房的,又不沾手廚事,方夫人出意外的這件事當然與你無關,我又沒懷疑你,你何必辯解,想來就算是方夫人知道,也是會信任你的。」
「你……」
劉掌櫃的一張臉頓時憋成了醬紫色,他老於世故,又怎麼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講證據的,到時候只要岳鼎在方蕙蘭耳邊這麼一提,就算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能證明他跟這件事有關,嫌隙一樣會產生,而一旦起了疑心,被穿小鞋是難免的。
這是軟刀子,殺人於無形,儘管岳鼎口上說不懷疑他,甚至還為他辯解說不可能有關係,但看看旁邊的人紛紛與他拉開距離,唯恐避之不及的目光就知道,什麼叫人言可畏。
他縱橫商場,不是沒見過相似的陰謀詭計,只是沒想到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看起來像是一條腸子通到底的漢子居然也玩這套輿論殺人的手段,真正給他上了一課,什麼叫人不可貌相。
丘離跟山子巽也是好奇的看向岳鼎,他們同樣沒想到自己這位憨厚老實的大哥會有這樣的手腕,不過想起慕容山莊發生的事,便也釋然,自己這位大哥本來就聰明,在學堂上課時成績就名列前茅,只是為人老實,所以留給人好像很愚鈍的印象,而現在只不過是開了竅,懂得轉彎罷了。
當然,對岳鼎來說,這只是很膚淺的刑訊手段而已,他雖然沒幹過刑警的職務,可這方面的知識或多或少聽說過。
比如最簡單的手段,就是將兩名犯人分開來逼問,並告訴犯人,如果你交代而同伴沒交代,你就可以獲得寬大處理,可你沒交代而同伴卻交代了,那麼你的刑罰就會變得更重。這樣一來,只要雙方不是把性命都能托付的信任關係,很順利的就能得到口供。
現在不過是牛刀小試罷了,接下來岳鼎就將這方面的能力用上,他指定了護衛隊裡的成員作為負責人,然後兩位義弟跟幾名會寫字的護衛作為記錄者,要求所有人進行今天一整天行動的自我交代和舉證,交代完後了就可以離開,但是若在離開後,有人舉證你的行動,跟交代的不一致,那麼後果就很嚴重,同時為了鼓勵人相互舉證,他宣稱已經得到二夫人的允許,將會給予舉證者相應的好處。
在一名負責掃地的僕人率先說明自己掃了一整天的落葉,並被痛快放行後,所有人都不再等待,尤其是那些一清二白,全天都跟別人待在一起,有著絕對的不在場證明的人,很愉快的配合岳鼎的行動,畢竟他們只需一句話就可以完事,沒必要冒著被二夫人記恨的危險跟人起衝突。
有了這麼一批人打開缺口後,其他人也就不再想著抵抗,老老實實的選擇配合,群眾本來就具有盲從性,而盲從性可以導向壞的一面,也可以導向有利的一面,一切就看領導者的手段,分而化之無疑是瓦解不牢固聯盟的最佳手段。
畢竟是都是待在連家堡的人,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因此找幾個人證明自己無辜是很簡單的事,很快就有九成多的人離開了,而剩下的人要麼是苦於找不到證人證明自己無辜,要麼是跟廚房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係,不容易說清楚。
他們哪怕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一想到萬一自己沒交代清楚,結果被後面的人舉報,平白惹上嫌疑,當真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
所以他們一邊要想清楚自己該怎麼交代,一邊要檢查是否還有遺漏,看那副絞盡腦汁,想離開又不敢離開的焦急神色,相信若是可以的話,真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人看,好證明自己真的是無辜。
岳鼎沒有特意刁難某個人,就算是之前做出頭鳥的劉掌櫃也被他輕輕放過,最後將所有人做的記錄收攏起來,對護衛們道了一聲感謝,便聲稱要回房間慢慢分析情報,查詢真正的犯人。
山子巽跟丘離對視一眼,心中都升起了疑問,似乎大哥對這次盤查並不怎麼在意,表面功夫的意義要大過實際,但兩人很默契的不動聲色,跟著一起回轉房間。
果然,當岳鼎回房間後,就隨手將那些記錄的口供扔在一旁,然後坐在椅子上沉思起來。
山子巽看見這一幕,微微鎖眉,片刻後也像是明白了什麼,卻也不開口說破,而是坐下來給大哥泡茶。
丘離可沒他那麼好耐性,看著兩人極有默契的裝神弄鬼,撇了撇嘴,不懂就問:「大哥,難不成你發現真正的下毒者了?」
他覺得只有這個可能,才讓大哥不在意口供,畢竟若是真兇已經找到,那麼其他嫌疑者的發言就無足輕重了,說不定這裡面還有錯誤的訊息。
然而,岳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下毒者是誰,也不知道幕後指使者?」
丘離敏銳的注意到一點:「等等,你將下毒者跟幕後指使者分開說,難道兩者不是同一個人?」
「其實,對於這點,我也不敢保證,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那位幕後指使者一定希望看到我們剛才的那番做法,期待著將我們的精力朝這個方向引過去,所以我便照做了。」岳鼎用手指戳著桌子,發出篤篤響聲,「好了,接下來我們在外人面前要繼續裝作追查下毒案的樣子,現在還是先將打聽來的情報匯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