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第43章 女人的紅 (10)
    接著,她就感覺這兩隻手慢慢向下爬去,撩起自己的衣襟,然後抓住褲帶輕輕一拉。在這一瞬,如紅聽到輕微的突嚕一聲,然後褲子就向下滑落掉了。如紅發現,瞎婆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立刻站起來,但仄起耳朵聽了聽,又慢慢坐下去。黃營長也回過頭,朝瞎婆那邊看一眼,然後兩隻手就在如紅的腰上停下來。他稍稍一用力,就將如紅放到那塊石頭上。這時如紅感覺,這塊石頭在自己的身上變得冰冷起來,幾乎冰冷刺骨。她仰起頭,看到懸在半空的茂盛的竹葉,在那些竹葉的後面是藍天,藍天上飄著一縷淡淡的白雲。這時,黃營長的臉出現了,他的臉上仍然散發著那種說不出的氣味,嘴裡又在一下一下地喘息。這一次,如紅沒有再感覺到疼痛,但她仍然覺得自己被狠狠地刺了一下,這一下讓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似乎身體裡所有的臟器都被野蠻的攪動了。

    如紅閉著眼,任由黃營長在自己的身上一下一下地動著。

    她從黃營長的腋窩間看到,不遠處的瞎婆又慢慢站起來,豎起兩隻警覺的耳朵聽著附近的動靜。一陣風吹來,竹林裡響起一片沙沙的聲響。這聲響雖然很輕,卻將所有的聲音都遮掩下去……黃營長終於站起來。他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服,看著如紅。如紅就在黃營長目光的注視下從石頭上慢慢起來,弄好自己的衣服,然後朝坡下走去。她走到瞎婆的跟前,伸手攙住她的胳膊。瞎婆立刻感覺到是如紅,就用力站起來。她的嘴動了動,但沒有說話,然後和如紅一起朝竹林外的土屋走去……

    08

    瘸三旺出事了。

    瘸三旺是在一個月以後出的事。

    在這一個月裡,黃營長的隊伍竟然就駐紮在了山前的觀音塘。他們偶爾也來井屋村,對這裡挨家挨戶清理登記,查找紅屬和蘇區幹部。但如紅和瞎婆是住在村外的山坡上,而且屋前還有一片竹林,所以,保安團的人就似乎將這裡忘記了,並沒有人到山坡上來。黃營長又到竹林來過幾次。黃營長已經對這裡的路很熟悉,他不再從山坡下面的石板路上來,而是先從附近上山,然後沿著山梁繞到竹林的上面,再從小路下來,這樣就可以不必再經過土屋,也不會再讓瞎婆聽到。黃營長每一次來的時間並不長。他從來不說任何話,總是走到如紅跟前,從她的手裡拿過竹刀,扔到地上,然後就開始不慌不忙地在如紅的身上做事。

    做完了事,整理好衣服,就又從竹林的上面繞過山梁下山去了。黃營長的蠟黃臉仍然是那樣陰鬱。如紅漸漸發現,這個黃營長一定有什麼病,他每當衝動的時候身上就會微微發抖,而且牙齒也咬得咯咯地響。一次,黃營長還給如紅留下了一些食鹽。這些食鹽是裝在一隻很小的鐵盒裡。黃營長做完了事,整理好衣服,就從軍服的衣兜裡掏出這隻鐵盒遞給如紅。如紅只朝這鐵盒瞥一眼,並沒有伸手去接。黃營長又朝她面前舉了一下,說收著吧,是鹽。如紅仍然沒有去接。黃營長就將這鐵盒放到旁邊的石頭上,轉身朝山樑上走去。如紅直到黃營長走遠,才拿起這隻鐵盒打開看了看。鐵盒裡的確是鹽。如紅想了想,就將這隻鐵盒放到石頭下面了。

    瘸三旺出事也是為了鹽。但他這一次出的事很大,幾乎送掉了性命。

    天氣漸漸熱起來以後,瘸三旺來到竹林裡對如紅說,山上游擊隊的傷員由於缺少藥品,越來越需要食鹽,所以要盡快想辦法。如紅知道,這時惟一能想辦法的渠道只有縣城如意貨棧的田老闆那裡,可是通往縣城的山路都已經有保安團的人把守,食鹽又屬於禁品,要想從縣城帶回這樣的東西幾乎是不可能的。瘸三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對如紅說,他可以想辦法去縣城。如紅說是不是再等一等,路上清靜一些了再去。瘸三旺說咱們能等,可山上的人不能等,路上再危險也要去。於是瘸三旺就在一天夜裡,趁著天黑去了縣城。瘸三旺對山上很熟悉,所以並沒有走大路,而是繞著山裡採藥人的小道一路摸過去。這樣來到縣城的如意貨棧見到田老闆時就已是上午。事後瘸三旺對如紅說,他經過總結,認為自己這一次去弄食鹽一共犯了三個錯誤。第一個錯誤,田老闆原本已將準備好的食鹽裝進一根扁擔的竹節裡,這樣只要挑著一副籮筐就可以很自然地回來。但瘸三旺卻認為這樣不妥。

    他對田老闆說,將所有的食鹽都裝在一根扁擔裡是很冒險的,路上一旦出了意外情況,只要這根扁擔一丟也就將食鹽全丟了。所以,瘸三旺對田老闆說,最好是將這些食鹽分散開來。田老闆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就問他怎樣分散。瘸三旺想一想說,上次如紅來取食鹽的辦法就很好,不如將扁擔裡的食鹽倒出一些,分裝在兩個南瓜裡,這樣即使丟了扁擔還有兩個南瓜,就是丟了一個南瓜也還有另一個南瓜。田老闆覺得這個辦法也可行,於是就將扁擔裡的食鹽倒出一半,又分成兩個油紙包分別裝進兩個南瓜裡。其實這兩個南瓜剛好可以放在兩隻籮筐裡,這樣用那根扁擔一挑就可以走了。但瘸三旺仍然覺得不放心,一定要將這兩個南瓜帶在自己身上,為了便於攜帶,他索性讓田老闆用一根麻繩將這兩個南瓜拴在一起,這樣剛好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手裡再拎了一根扁擔,就感覺很利落。但瘸三旺並沒有想到,他這樣脖子上掛著兩個南瓜,手裡又拎著一根扁擔走在街上,樣子不僅怪異,也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果然,瘸三旺剛剛走出縣城,就感覺自己的身後被幾個人跟上了。

    瘸三旺畢竟有一些經驗。他先是故意緊走一陣,後面的人立刻跟著緊走一陣,接著他又放慢腳步,後面的人也跟著放慢腳步。瘸三旺斷定這幾個人是在跟蹤自己之後心裡快速想著應對的辦法。也就在這時,他發現前面的路上又有幾個保安團的人端著大槍走過來。他立刻站住了,想了想,突然一轉身就朝路邊的山上竄去。這時身後的槍聲就響起來。一直跟在後面的那幾個人也都掏出槍跟著追上來。瘸三旺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如果按田老闆先前的辦法,手裡只拎著一根扁擔還可以跑得快一些,但此時脖子上掛著兩個大南瓜,跑起來在胸前蕩來蕩去,再加上手裡的扁擔就越發礙手礙腳。

    也就在這時,瘸三旺又犯了第二個錯誤,他原本應該將脖子上的南瓜摘下來扔掉,這樣只拎著扁擔就可以跑得輕快一些,可是他卻將手裡的扁擔扔了,脖子上仍然掛著兩個南瓜,這樣不僅不能跑快,反而因為手裡沒有了東西失去平衡,一路跑著更加跌跌撞撞東倒西歪。瘸三旺一邊跑著聽到身後追趕的聲音越來越近,知道再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於是狠了狠心就將脖子上的兩個南瓜摘下來,但如果就這樣都扔掉心裡又實在捨不得,於是掂著想了一下就扔掉一個南瓜,只抱著另一個朝山上的樹叢裡鑽去。其實瘸三旺並沒有意識到,他在這時還犯了一個錯誤,他在扔掉那根扁擔和後來的一個南瓜時,應該記住地點,至少記住周圍大致有什麼標誌,這樣事後再回來或許還可以找到。但他在當時由於只顧一路狂奔,已經想不到這些,等跑過兩道山梁終於甩掉後面追趕的人時,手裡就只剩了惟一的一隻南瓜。瘸三旺想了想,直接就將這只南瓜給山上的游擊隊送去。

    但他在這時就又犯了一個錯誤。這時天色已是傍晚,瘸三旺原本應該在山上避一避,先聽一聽山下的風聲再回去。可是他卻急於回家,當晚就下山去了。瘸三旺這時還並不知道,保安團的人已經從他跑路那一瘸一拐的樣子認出來,他是井屋村的人,所以這時已經在井屋村的村口等著他。就這樣,瘸三旺一進村,還沒有回家就被保安團的人抓到了。但保安團的人在追趕瘸三旺時,只知道他的脖子上掛著兩個圓乎乎的東西,手裡還拎了一根長長的木棒,卻並沒有看清楚具體是什麼。於是就問瘸三旺,他身上帶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瘸三旺想了想就如實說,是兩個南瓜,還有一根扁擔。保安團的人又問,既然只是兩個南瓜和一根扁擔,為什麼要跑。瘸三旺說弄到兩個南瓜很不容易,怕被人搶了,所以才跑。保安團的人沒有在山上找到南瓜和扁擔,因此也就並不知道食鹽的事情。瘸三旺因為這幾年一直是做秘密交通,身份從沒有暴露,因此保安團的人對他說的話也就將信將疑。

    第二天上午,黃營長來到坡上的竹林找如紅。黃營長這一次是從坡下的石板路直接走上來的,在走過土屋的門口時,還朝坐在門口正編籮筐的瞎婆看了看。瞎婆這時已經習慣了人來人往的聲音,仍然在那裡一下一下地編著籮筐。黃營長這一次來到竹林裡,沒有對如紅做任何事,他只是站在如紅面前朝她看了一陣,然後問,村裡的瘸三旺,是怎麼回事?

    如紅慢慢抬起頭,看一眼黃營長,沒有說話。

    黃營長又說,我在問你,瘸三旺是怎麼回事?

    如紅說,瘸三旺怎麼了?

    黃營長問,他是什麼人?

    如紅說,是井屋村的人。

    黃營長說,我知道他是井屋村人,我是問,他平時幹什麼?

    如紅說,他的腿有殘疾,平時只是閒逛,在村裡不幹什麼。

    黃營長看著如紅,用力喘了一口氣,然後說,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如紅說,我不知道。

    黃營長點點頭,說好吧,那我就問你,他是紅屬?

    如紅搖搖頭說,不知道。

    黃營長又問,是,蘇干?

    如紅又搖搖頭,說不知道。

    黃營長盯著如紅問,你……真不知道?

    如紅說,真不知道。

    如果我說,他是蘇干呢?

    那……也許就是吧。

    黃營長又用力看了看如紅,就轉身朝竹林的外面走去。

    事後瘸三旺對如紅說,也正是因為她說了這樣幾句話,才活活救了他一條性命,那個黃營長是一個極為陰險狡詐的人,如果如紅說他不是紅屬,黃營長立刻就會認定他是一個紅屬,同樣,倘若如紅說他不是蘇干,黃營長也會認定他是一個蘇干,哪怕如紅替他說一說話這個黃營長都會立刻讓人把他抓起來帶走。但是,瘸三旺說,正因為如紅這樣不動聲色地說了,黃營長反而信以為真,所以,他那天從竹林回來之後,立刻就讓人將他放了。

    但是,瘸三旺想一想又問如紅,這個黃營長……為什麼單單來問你呢?

    接著,瘸三旺又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如紅。

    如紅立刻明白瘸三旺這眼神的含義了。這眼神的含義很明顯,他的意思是說,現在井屋村到處都在搞清理,保安團的人挨家挨戶登記,審查每一個人的身份和當初鬧紅時曾經做過什麼,可是那些人卻從來沒有來過竹林這邊,也沒有找過如紅和瞎婆的麻煩,這是為什麼呢?這時,如紅也突然意識到,這的確是一個自己無法解釋,而且很容易讓人感覺難以理解的問題。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向瘸三旺做任何解釋。

    她在心裡想,就是解釋,又該怎樣解釋呢?

    09

    瘸三旺的女人一早去坡上的竹林給瞎婆送了一碗醃竹筍。竹筍沒有什麼新鮮,竹林裡到處都可以挖到,新鮮的是用鹽醃過。這時鹽已經越來越金貴,過去是一枚重七錢三厘的光洋可以買到七錢三厘的鹽,漸漸地不要說一枚光洋,就是花幾枚光洋也已經買不到鹽了,所以,井屋村的人就只好去山裡挖土鹽。這種土鹽雖然苦澀一些,但總還有鹹的味道。瘸三旺的女人發現了一種很有效的方法,用這種土鹽醃製竹筍,竹子特有的清香可以將土鹽苦澀的味道去掉一些。瘸三旺的女人給瞎婆放下醃竹筍,又到後面的竹林裡跟如紅說了一陣閒話。

    如紅每天仍然坐在竹林裡削篾條,說話越來越少。

    瘸三旺的女人回來對男人說,如紅好像不太對勁。

    瘸三旺聽了問,哪裡不對勁。

    瘸三旺的女人說,說不好,就是覺得……不太對。

    瘸三旺說,也許是想長興了。

    瘸三旺歎了口氣,又說,長興已經走這樣久了,沒有一點消息,如紅一個沒過門的媳婦守著這樣一個沒眼的家婆,還整天將她看得這樣緊,心再寬的人也會感到憋悶的。

    瘸三旺的女人搖一搖頭,說不對,女人的事你還是不太懂。

    瘸三旺聽了笑一聲說,有你這樣一個女人,還有啥不懂的。

    瘸三旺的女人說,你不覺得……如紅有些發胖了?

    瘸三旺眨眨眼說,胖?吃紅薯干南瓜條也能胖麼?

    瘸三旺的女人唉一聲,就沒有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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