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不但是一個生物專家,還是一個出色的辯論者,他的話令我無言以對。但若要我完全同意他的觀點,承認麥警司是一個「自討苦吃的強姦犯」,實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我不服氣地道:「那麼D區的籐蔓呢?那全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
陳少雲聽見「D區」二字,當場嚇得臉無人色,他怯怯地看著王教授,就像犯了錯誤的小狗等待主人批評一樣楚楚可憐。
然而王教授卻完全沒有責怪他「洩密」的意思,只是一直看著我,道:「D區的籐蔓已經喪失了善良的本性!它的存在是我們的失誤、我們的悲哀!我們培植的籐蔓只繼承了克隆細胞高速繁殖的基因,卻喪失了它原本善良的因子!」
我道:「但是我們必須承認,這種病毒存在變異的可能,它無異於一枚不知何時爆炸的炸彈!說不定日後還有更多人,會在不經意間患上同樣疾病!」
王教授的雙手吃力地支著椅臂,勉強坐直身子,用滿佈老繭的手指著我的鼻子道:「我以為你與他們不同,沒想到你也是自私的人類!愚蠢可笑至極!」
我也挺起胸膛道:「請問我說錯什麼了?」
他道:「人類為了果腹,可以不問緣由地凶殘殺戮,讓無辜的動物成為盤中之餐;但卻不允許其他生物對自己產生一點點威脅!蚊子吸血只是為了繁殖後代,人類為了避免皮膚上長出一個痕癢的小包,就動用化學武器將蚊子大幅殲滅;樹籐蔓延只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生存方式,你卻因為害怕粘液攜帶的病毒而要將所謂的不定時炸彈拆除?自私!可恥!」
他罵得臉紅耳赤,不斷喘著粗氣,我雖有一肚子怒火,但也不忍心與一個行將就木的伯伯針鋒相對。
陳少雲抓緊時間關切道:「王教授,請保重身體啊!」
王教授大手一揮,道:「我還沒說完!我不知道製造者製作鏡子的初衷是什麼,但現今看來,鏡子並沒有作惡!祝雨生的意外是咎由自取,他想打碎鏡子,最後自食其果失足墮進鏡中!麥警司的病也與人無尤,如果沒人傷害樹根,就不會流出毒液,如果麥警司沒有好奇抓取毒液,現在也不會身染奇疾!」
我搶白道:「那麼我的克隆人呢?他曾大肆破壞證物室,撕毀了偵查人員的無數心血!製造克隆人是鏡子自己的意願,它自願製造了一個暴戾的破壞者!同樣,還有楚宇航和唐哲的克隆人,他們都是冷血的殺人兇手!」
我預料王教授一定會啞口無言,沒想到他卻振振有詞道:「摧毀證物室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鏡子所克隆的不只是人的肉體,還有人的思想!克隆人暴戾的思想由你產生,是你對警方的憎惡引起克隆人的報復之心!」
王教授的話刺中了我的死穴,回想起來,我的確曾經對警方懷有極度的討厭與憤怒。當時我莫名奇妙地被牽涉到案件之中,受到無辜的拘禁與疲勞轟炸,連重獲自由後也要繼續承受輿論的誤解和公司老闆的壓力,報復之心確曾不止一次產生。當我看見克隆人大肆破壞證物室之時,心中按捺不住無比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