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雲優雅的邁下車,如紳士般幫我拉開車門,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我隨他而行,泰然自若的神氣與2分鐘前的懺悔求饒判若兩人。
我也無暇追究,只是隨著他快步行走,雙目卻火眼金睛環視四周,貪婪地將一切驚天地的秘密都銘刻在腦海裡。
那幾十位穿著白褂的老者,少說也有80歲,但行動一點也不見得拖沓。他們有的在把弄著五顏六色的試管,有的忙碌地敲打鍵盤,有的靜靜地在十數個螢光幕前觀察著一大堆複雜的畫面……那些畫面當中,只有幾個我能稍微看懂,例如那兩根十字盤旋、互相纏繞的「管子」,是典型的基因雙螺旋體結構;有一個不規則的類圓型體從中央凹陷斷裂,逐漸分離,最後變成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圓點,各個小圓點又不斷長大、分裂,那應該是基因的裂變繁殖過程。特別的是,這種不知名基因分裂得特別快,且只會一直分裂而不見消亡。
陳少雲在我耳邊當起了導遊,「這位是中央遺傳工程學范院士」「這位是美聯邦科學研究院唯一一位華人副院長,鄧博士」……他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每一位老者的頭銜,但我卻心不在焉,因為這不是我所關注的東西。但當他介紹到「國內最年輕有為的女生物學博士」的時候,卻引起了我的極大注意。在我印象中,「年輕有為」應該與二三十歲的小伙子掛鉤,而不應是一位看起來至少已經60歲的老婦!
我急問道:「請問這位生物博士芳齡幾許?」
陳少雲尷尬一笑:「她的年齡實在不好說,根據你們的觀念,她應該只有33歲。」
我諷刺地道:「我忘了,『我們』跟『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特意在「我們」和「你們」這兩個詞眼上加重了語氣,但他卻像一點都沒聽出弦外之音,只是輕輕托了托眼鏡框,一本正經地道:「我和你只是身處於不同的時間維度,嚴格來說,我們都是同一世界的人。」
我沒有繼續反唇相譏,與學者爭論自身專業範圍外的事情,無疑自討沒趣。或許正如陳少雲所說,我們彼此對時間的觀念並不相同。就正如農場裡的雞隻,看見日出日落就以為度過了一天,每天安安分分地產下一個雞蛋。聰明的農民利用燈光和幕布,人為製造出白天黑夜,促進母雞生產雞蛋。在母雞的觀念裡,它可能經歷了兩天光陰,但在農民的觀念裡,才僅僅度過了一個日夜。人類自認為是萬物之靈,可以依靠科技的力量改變其他物種的時間,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淪為籠中母雞,成為實驗室裡的白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