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草動 風吹草動  十七
    我跟華祖國談了皮特希望早日達成談判的事。

    華祖國沉默了一下,道:「問題還是在胖局長那兒,他手中掌握著最後審批權,他不點頭,小陸子他們不敢和皮特敲定的。」

    我說:「我們不可能幾個月地泡在這兒的,能不能想辦法在胖局長那兒活動一下?」

    華祖國搖頭道:「這傢伙不是我們一條線的人,我們是同一個進修班出來的,他是靠裙帶關係上去的,總是提防我們一著。他老頭子可能近期要退下來,他更緊張了。」

    「塞個大紅包行不行?」

    華祖國想了一下說:「不好,太顯眼了,這小子說不定當面笑嘻嘻地收下,一轉身捅到紀委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偷雞不著反蝕把米。」

    我著急道:「那沒辦法了嗎?」

    華祖國問我:「你會不會打麻將?」

    我說以前打過,好久沒碰了。華祖國說胖局長是個麻將迷,我來安排一場麻將,你裝著輸點給他,他瞎子吃餛飩心理有數,放到桌面上也抓不住任何把柄。

    「那他贏了錢還照樣卡著你怎麼辦?」

    「沒有任何事可以百分之一百保險,他收了紅包一樣可以不辦事,這辦法至少不會出問題。」

    我跟皮特說了華祖國的安排,皮特說有這必要嗎?我說非常必要,打麻將是消除你把他轉倒的後遺症。

    皮特說早知道這麼多麻煩就不做這筆生意了。

    我說你祖父的精神到哪裡去了?做生意哪有這麼容易的?皮特最後下了決心,說好吧,就當多住兩個禮拜的酒店。

    華祖國打電話來說就訂在今天晚上。在飯店吃完飯後,一行人來到希爾頓我的房間,陸凱歌從車後廂裡提了一張可折疊的麻將桌,李黎幫我們倒茶送水,胖局長把他帶來的麻將從盒子裡倒出來,說讓我們開開眼界,這可不是副普通的麻將,袁世凱的遺物,也算是古董了。看看這牌面是象牙的,牌背則是湘妃竹的,摸摸這手感,簡直跟摸女人沒什麼兩樣,溫香軟玉的。

    李黎紅著臉抗議地說:「局長,您喝醉了……」

    眾人大笑,華祖國道:「局長是指摸他自己的老婆,溫香軟玉有什麼不可以?李黎你多心了。」

    胖局長揮揮手說:「麻將桌上就講究個百無禁忌,否則叫什麼放鬆。男人上了牌桌和上了酒桌差不多,什麼話都會講出來。」他指了指在一旁的皮特:「你在這兒我們也拘束,還是跟這個美國鬼子到隔壁房間去練英語吧。」

    皮特和李黎走後,我們摸東南西北定座位。胖局長摸到東風,先挑了方位,我摸到西風,照例說應該坐胖局長對面,華祖國卻把我安排在北風的位置,他自己坐在胖局長的對面,陸凱歌則坐在我的對面。

    我明白華祖國是要我送牌給胖局長吃,本來就是送錢來的嘛,坐哪個位置無所謂。

    我好久沒打麻將了,上來有點生疏,不過既然是送錢來的,我打得很輕鬆,牌一摸到手裡不經大腦就打出去了,人家一副大牌等在那兒,我一點都不緊張,該放炮就放炮,該吃該碰一點都不怵,大大咧咧的一副大頭的樣子,你們誰的刀快就來吧。

    奇怪,兩個鐘頭一過,我的錢不但沒有送出去多少,牌桌上反而是三輸一贏的局面,我面前都是一疊疊一百元的人民幣,胖局長嘀咕道:「碰上高手了。」

    陸凱歌本來就是陪客,打的都是守牌,輸得最多倒是華祖國。我看得出他非常想趁這個機會也小贏一把,但牌運很澀,明明聽了副大牌,隨手出了張牌卻沖了別人。胖局長聽了牌,他在自己的牌裡左挑右挑,結果偏偏挑了張沖牌。弄得我想送錢的機會都沒有,陸凱歌只會搖頭,胖局長打哈哈道:「華祖國你今天手怎麼這麼臭!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是不是泡上哪個妞了。」陸凱歌眼看華祖國的臉一點點變黑,就打圓場道:「換位置,換位置,重新再來過。」

    休息一下換了位置坐下,本來是胖局長、陸凱歌、華祖國和我,現在變成我、陸凱歌、胖局長、華祖國。我知道華祖國坐我的位置想佔點好風水,碼了牌之後華祖國一門心思地想做幾副大牌翻本,可惜今晚他的手氣實在太爛,換了位置也沒見什麼起色。

    半夜兩點時有副牌我到現在還記得。華祖國碰了三口,面前放下的都是條子,胖局長是做萬子清一色,我手上牌不成氣候,反正有條子,萬子都打出去,希望華祖國和胖局長能碰了去。出了一張條子華祖國又是一碰,聽牌了。

    這可是副大牌,面前放下的全是條子碰對,他手上剩下最後一張牌,如果他自摸的話,清碰加上大吊車,一千塊的底翻兩翻就是三千塊,自摸的話九千塊,今晚他輸掉的錢一半回來了。

    胖局長嘴裡嘀咕道:「就差臨門一腳了?我摸到條子成全你。」

    華祖國嘴硬道:「我才不稀罕你成全,隔手自摸一個給你看看。」

    胖局長順手打出一張八條說:「我就不相信你不胡,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華祖國陷入沉思,檯面上一張八條也沒有,小陸子在旁邊說:「是的話就胡掉算了,換換手氣再說。」我也覺得華祖國到口的肉不應該放過。

    華祖國想了一陣,把手一揮:「拋你一把,這副是應該我自摸的牌。」

    胖局長捲起袖子:「好。我就喜歡你這個彪勁兒,男人嘛,贏就要贏個大滿貫,輸也要輸個底精光。不就是幾張紙做的鈔票嗎?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打牌要的就是那口氣。」

    一輪過去,看來胖局長也聽牌了,華祖國緊張了,我看到他夾煙的手指微微地在抖。我摸進一張五萬,打出去之後看看胖局長沒什麼動靜,接下來是陸凱歌摸牌,他打了一張筒子。胖局長摸牌之後華祖國也摸進一張五萬,順手一扔。胖局長大叫一聲:「胡了。」接著把手中清一色的牌面翻開在桌面上。

    華祖國的眼睛像要冒出火來:「剛才天農的五萬你不胡,現在來胡我的?」

    胖局長笑嘻嘻道:「天農出五萬時我還差口氣,結果輪到我摸時進了一張四萬,你馬上撞到槍口上。」

    華祖國氣呼呼地翻開槓上的暗牌,一看連續兩張八條。氣得他把手中那一張八條狠命往桌上一拍:「剛才我真應該胡了你的。」

    胖局長一面收錢一面說:「我說你啊你,打牌跟政治差不多,該斷不斷,其累無窮。你在仕途上長袖善舞,出手不凡,怎麼一到牌桌上就忘得乾乾淨淨呢。那張八條你絕對應該胡的啊!」

    我說:「局長,現在才兩點鐘,離天亮還有四個鐘頭呢,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胖局長大嘴一咧:「沒問題,有本事衝著我來吧。本局長都兜著吶。」

    乘上洗手間時我悄悄地跟華祖國說:「放開打,輸了的算是我的,皮特那兒報銷。」華祖國的臉色才好看點,雖然他嘴上什麼也沒說。

    到天亮時一結算,我贏了兩萬多塊,胖局長贏了一萬七千多,小陸子不輸不贏,就華祖國輸了近四萬塊錢。到希爾頓樓下咖啡廳坐下時才想起李黎被我們忘了個精光。趕緊打電話到皮特房間,結果就李黎一個人下來,說皮特跟大家打個招呼,他就不奉陪了。

    我們八隻眼睛盯住李黎,她被看得不自然起來:「我臉上長花了?」

    胖局長一面喝咖啡一面說:「李黎啊,開洋葷了吧,美國鬼子的功夫怎麼樣?」

    李黎臉一紅:「局長,你是領導,怎麼可以亂說……」

    華祖國知道陸凱歌一直對李黎有意思,看到他們兩個的尷尬表情,說:「老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李黎還是一個黃花姑娘,她去陪皮特先生也是為了工作,你作為領導這樣講影響不好……」

    胖局長一臉無辜狀:「你們想到哪兒去了?我是問李黎皮特先生的英語口語水平怎麼樣?昨晚不是我讓李黎去跟他練英語的嗎?好容易來了一個真正的美國人,不找他練英語還找誰了。」

    李黎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皮特先生和我聊到十一點多就進裡屋休息了,我硬撐著看電視等你們,生怕你們有事找我,過了半夜實在吃不消了,就在沙發上打了個盹,接到你們電話就下來了。」

    我安慰她道:「局長說了他不是這個意思,來,喝咖啡,要加糖和奶嗎?」

    胖局長伸了個懶腰:「李黎啊,不要誤會,清者自清……呵,已經八點了?局裡九點還有一個會,我必須要去主持,那就先走一步了。」

    看著胖局長的身影出門,華祖國狠狠地從牙縫裡迸出一句:「這頭髒豬,總有一天要他翻在我手心裡。」

    我數了四萬塊錢放在華祖國的面前:「祖國,不值得為這種人生氣,在座的都是為了把生意做成,兄弟我在這兒先謝了。李黎,你受的委屈我們知道,好在大家都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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