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律師 4.新律師眼中的老律師。 (2)
    走出公司那座漂亮現代的大廈,莊文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問曉月:「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送我們上車嗎?」曉月不解地望著莊文新,無法回答。莊文新其實並不是想問曉月,而是想告訴曉月,就接著說,「那是想看看我們開的是什麼車。現在的人是很勢利的,他們沒有水平判斷律師的水平,就看律師開什麼車。真是庸俗。所以,有許多律師開好車,的確是出於無奈。」

    曉月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隨後又說,「其實,開好車並不能說明問題。我原來在房地產公司工作。聽說,有個也做房地產的傢伙通過手段搞到一筆貸款,第一件事就是先買一輛最豪華大奔,然後,靠著這輛大奔又繼續騙取下一筆貸款。」

    「這樣的事情不少。前兩年,有個做文化產業的,現在逃跑了。據說,他起步的時候,就是先騙了幾十萬的貸款,租一個最豪華的飯店包房,每天請客,就這樣空手套白狼。」

    「但是最終他的資金鏈條還是斷了。騙子最終沒有好下場。」曉月非常肯定地說。

    「可是,還是有很多人對這些表面上的排場執迷著。」

    「今天莊律師很棒,您的業務水平真高。他們今天一定很滿意。」曉月由衷地說。

    莊文新不以為然地說:「不見得。」

    「為什麼?」曉月不解。

    莊文新老到地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們為了這個項目一定問詢了好幾家所,還要求每家所都提供項目建議書,為了拿到項目,每家所都會盡可能地將項目建議書寫得詳盡完美。然後他們再拿著項目建議書自己做,或者找一家便宜的所做,或者找一家他們想找的所做。」

    「是這樣啊。他們進行了法律咨詢,又不想付律師費,這不是盜竊行為嗎?」曉月有些氣憤。

    「是,但是他們沒有這個道德水平。或者他們還沒有意識到。」

    「他們應該意識到。」

    「講誠信的客戶,不會這樣的。在沒有確定要付費之前,他們不進行咨詢。他們有市場道德。」

    「你事先知道他們會這樣嗎?」

    「大概知道吧。」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

    「因為我要生存。」莊文新語氣平淡地說。

    曉月一臉的驚諤,雖然莊文新語氣不夠沉重,但是她聽出了些許的堅韌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悲壯氣氛。莊律師讓她驚詫了好幾回,但是,聽他提到生存二字,她還是覺得言重了。曉月感到心裡沉甸甸的。

    莊文新看出曉月一臉的沉重,就故做輕鬆地說,「這算什麼,律師吃虧上當的事情多了。」

    「真的嗎?律師是幫助別人不上當受騙的。怎麼還會被別人騙呢?」

    「怎麼說呢,剛開始,也許客戶並不一定存心騙你,但也不是一開始就一定想付律師費,他們往往是走一步,看一步。我剛干律師的時候,就上了一次大當。」莊文新脫下西服,他實在不習慣穿西服。

    「上了什麼大當?」見莊文新收了話頭,曉月追問著,她實在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有一次,一個政府機構負責處理連環債務。其中一個鏈條的企業想採取假破產真逃債的手段,一旦該企業破產,相關的幾十家金融機構就跟著倒霉了。這個企業欠了幾個億的債。他們想通過法律手段阻止。可是自己又不會做法律文件,就找我。他們說有預算,律師費沒有問題。由於時間很緊,我來不及準備代理協議就投入了工作,每天加班加點,經常搞到夜裡兩三點,等把事情做完,他們就大大地壓縮律師費,一直壓縮到兩萬元。我最初不同意,後來,也厭倦了討價還價,就答應了,可是,最終他們連兩萬元也沒有付。」

    「那他們簡直是騙子。應該起訴他們。」曉月氣憤地說。

    「雖然律師是幫助別人打官司的,其實他們自己是最不愛打官司的人。因為他們太知道打官司的艱辛了。有時候,乾脆吃點虧也不願意打官司。」莊文新無奈地說。

    「可是,這就便宜了他們了,也不能教育他們。」

    「是啊,他們這樣做不是第一次。我是後來才知道的。我有一個同學,幾年以前和別人成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可是幹了不久就到了一家美國公司當了專職的企業法律顧問了,大家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律師不做,而進了企業。後來聽說,他也曾經為這個機構處理過法律事務,最後也是一分錢都沒有拿到。」

    「他要是早就告訴你,你就不會吃這個虧了。」

    「但是,他從來沒有告訴我們為什麼不做律師。他上當的事還是這家機構的一個工作人員告訴我的。」

    「這就是信息不公開的壞處,讓不誠信的人鑽了空子。」

    「因為中國太大,他們可以騙了一家再換一家。」

    「這樣的事情不少。有一家十分著名的大公司,在律師圈子裡有點小名氣,就是專欠律師費,而且是害了一家再害另一家。」

    「那怎麼辦呢?」曉月發愁地問。

    「沒辦法,只能是先收費,後幹活。起碼先收一半的費用。經常是後一半費用收不上來。」

    「但是,有時候並不知道要有多少工作量怎麼辦?」

    「是啊,每個案子都是千差萬別的,事先很難確定工作量。按標的算還好,按時間算就麻煩了。報高了客戶不同意,報低了,自己又吃虧。我經常是少報工作量。」

    「莊律師境界真高。」

    「不是我境界高,我是不得已。」

    「外界以為做律師多麼瀟灑,多麼有錢,沒想到,鬧心的事情真不少。」

    「報價和收費僅僅是鬧心的一部分。那些委託過來的事情本身哪一件不是鬧心的?否則,誰會花錢請律師?小方,你是剛剛入了這一行。」

    曉月眼神迷茫地看著莊文新,不知道說什麼好。莊文新今天似乎很有談興,他接著問:「小方,聽說你原來在房地產公司工作,怎麼想起轉行當律師呢?」

    聽了莊文新的問題,曉月反而有些吃驚,律師不是一個人人羨慕的行業嗎?每年參加律師資格考試的人有幾十萬之多,這還是因為報名條件的限制,如果沒有限制的話,可能得有上百萬人報考。可是,聽莊文新的口氣,律師似乎不是一個很好的行業或者可能是一個比較困難的行業,起碼不是一個很理想的行業。曉月把疑問裝在心裡,當面卻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就回答說,「我有一個同學,在方盛博所幹律師,總跟我說做律師如何有成就感,我很羨慕她,就想幹干試試。」

    「女孩子,做律師更難。」莊文新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聽了這話,曉月的心往下一沉,但是嘴裡依然很不服氣地說:「那梁律師不是也是女的嗎?」

    莊文新用過來人的口氣說:「女的和女的不一樣。梁大爺和別人不同。首先,她是女身男相,具有不少男人的本質,比如果斷、勇敢、體力好。其次,她是少有的聰明能幹。第三,她是趕上了好時機,事事都佔了先機。關鍵是……」莊文新突然收住了話頭。

    曉月追問道,「關鍵是什麼?」

    「關鍵是她有當律師的命!」

    言下之意是她方曉月沒有當律師的命,她方曉月不是當律師的材料!這可真是令人悲哀啊。雖然曉月的性格與彥冰不同,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方曉月就不行啊。她嘴上沒有反駁莊文新,心裡卻不服氣,她才入行幾天啊,就被判了死刑了?可笑。想想自己從小到大也一直是名牌學校的高材生啊。她對自己說,「等著瞧吧!」其實,曉月不知道,也許莊文新並非單單指曉月不適合做律師,可能他也是在說他自己吧。昨天,在主管部門工作的老同學無意中透露了M公司準備上市的消息,如果能拿到這個項目,那麼一年的收入就有了保證,除去負擔事務所的費用,還可能會有不少盈餘。可是,老同學似乎一時也無法幫上忙,只是把消息告訴他,讓他自己想辦法公關。不知道這個消息還好,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找不到公關的頭緒,真是心煩意亂。莊文新知道自己在公關方面不靈,也沒有雄厚的物質基礎。老同學還透露,競爭這個項目的律師所有好幾家,最有競爭力的是方盛博所的方曉陽。因為他一直是這家公司的法律顧問,與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員都很熟。木訥的莊文新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方曉月就是方曉陽的妹妹。

    看到莊文新一籌莫展的樣子,曉月很想安慰他,也很想從他那裡瞭解更多關於律師行業的問題。她四下張望,發現這座大廈的底層有家星巴克咖啡廳,就對莊文新說:「今天我跟莊律師學到很多東西,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喝咖啡吧。」

    莊文新吃了一驚,沒想到曉月會請他喝咖啡,就說:「哪有讓你請客的道理,要請也應該是我來請。」

    曉月有些不知所措。從身份上看,莊文新是所裡的合夥人,也是她的老闆,她請老闆的客是不是有些越位?曉月剛剛入行,對這個行業的規矩懂得不多,有些不知進退。

    莊文新看曉月在猶豫,他本來也無意請客,就說:「要不然改天吧,今天我還有很多文件要做。」

    「也好。」曉月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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