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巴黎飛到北京的波音777徐徐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滿面倦容的梁彥冰律師領取了行李，匆匆辦理了入關手續，就乘上了一輛出租車，「到CBD！」。還沒有在位子上坐穩，她就語速飛快地對司機說。她剛剛參加完歐盟的一個國際收購項目的談判回京。每次出差回來，不管多麼疲勞，她從來都直奔辦公室，除非航班是深夜到達。
離開北京已經兩周，在歐洲期間，她每天都在飯店裡，和對方的客戶開會，談判，完全沒有出去旅遊，好在巴黎她去過很多次了，對購物也沒有太大的興趣。談判進行得很艱苦，交涉進行時，關掉手機是必須的。即使是中場休息，她的大腦也在飛快地思索著談判中遇到的問題，回到飯店客房她還必須將已經達成的共識整理成法律文本並草擬第二天將要交涉的內容。以往參加一般項目的談判她經常在中場休息時電話處理一些問題，回到賓館飯店的客房也能處理一些文件，可是此次的談判項目太過重大，對手太過計較，自己這邊的委託方給的底線也太高，所以談判很艱苦。一向游刃有餘地同時處理多件業務的她，此次也徹底關掉了手機。就連每天的電子郵件也無暇顧及了。談判取得了還算令人滿意的結果。她終於長長地舒一口氣。
出租車飛快地駛上了機場高速公路。她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問，「師傅，可以抽煙嗎？」這幾天可憋壞了，飯店、機場都是禁煙區。
司機好奇地從後視鏡望了她一眼，「一個文質彬彬的女子，也是個癮君子啊。」就笑道：「女士也有煙癮啊，抽吧，我也有煙癮，特別理解您。您把窗戶打開就行了。」
「謝謝。」彥冰打開窗戶，點著煙，美美地吸了一口，朝窗外望去，道路旁邊，出差前還蒙著遮羞布的高大建築，由於主體工程的完工而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巍峨地屹立在藍天白雲之中。「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而對於中國、北京來講，可以說是「士別一日，當刮目相看。」這就是「中國速度」。這次在歐洲聽到最多的詞彙就是「中國速度」。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對她這個英語流利的成功的中國律師也是彬彬有禮，完全沒有把她當作來自第三世界，與她當年留學美國時的情形形成鮮明的對比，讓她感覺很受用。看來當年她早早學成歸國，還是很有眼光的。
車子很快到了位於CBD的一座高大的辦公樓前。她所在的海天高律師事務所就在其中。進了辦公室，整個事務所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緊張忙碌的氣氛，她和迎面遇到的同事們打個招呼，就直接進了自己的單間。秘書陳蕾跟她打了招呼就立即端上一杯咖啡。
她放下行李，還沒有寬衣，電話就響了。秘書陳蕾轉接進來：「梁律師，方盛博所的方曉陽律師的電話。」
方曉陽是她的大學同學，方盛博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律師。她感覺心跳加速了一些，就拿起了電話。電話裡傳來方曉陽的聲音：「彥冰，你終於回來了，去歐洲開會怎麼不開手機？」她不禁一陣子緊張：「有什麼急事嗎？」
「莊文新進去了？」
「什麼？」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回事？因為什麼事情？交通肇事？」莊文新是她的同事，也是海天高律師所的合夥人，一個老實巴交的律師，除了交通問題，她想不出莊律師會因為什麼事進去。
「怎麼，你沒有聽說M公司的事情嗎？M公司出事了！」
彥冰大吃一驚：「出什麼事了？」
「做假帳！」
「什麼？」
還沒等彥冰繼續問，方曉陽說：「具體情況你上網看看就知道了。問題是，莊文新希望我做他的辯護律師，可是有關資料都在你們所裡，你對他又最瞭解，恐怕還是你做最合適。」
彥冰長出了一口氣：「他這是自作自受，我不管！」
方曉陽說：「你不要義氣用事，你們之間雖然有些誤解，但是，現在還不能說莊律師有罪啊。」
「誰愛管誰管，反正我不管！」彥冰說完就任性地掛斷了電話。
她顧不上更衣，就立即打開電腦，鍵入「M公司」幾個字，網絡上，有關消息鋪天蓋地。
《M公司造假7.6億！》
《連續15個跌停史無前例，M公司蒸發65億！》
《M公司：五大懸念考驗中國股市！》
《M公司涉及多起訴訟！》
《M公司……》
《M公司……》
……
天哪，怎麼會是這樣？她離開北京也就兩個星期，就出現了這麼多的事情？想起剛才在出租車上念叨的「士別一日當刮目相看。」真應了這句話了。「不是我不明白，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門口的秘書陳蕾整天唱這首歌，這變化也太快了。
她還沒有看出個眉目，電話又響了，是北方大學的趙教授打來的。趙教授是她和莊文新共同的導師，她和莊文新是前後腳的師兄妹，當年莊文新回國，還是趙教授介紹他來彥冰這個律師事務所的。
「彥冰，文新出事了，我相信他不會做犯法的事情，你得把救出來。」教授以毋庸置疑的口氣命令她。
「趙老師，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彥冰含糊地答應了。在趙老師看來，彥冰是同意做莊文新的辯護律師了，可是彥冰自己卻不這麼認為。
網上的消息太多，彥冰看得眼花繚亂，不知不覺中，幾個小時過去了，她站起身來，摘下眼鏡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走到窗口，戴上眼鏡，看看窗外，已經是華燈初上，她點了一隻煙，慢慢地吸著，想到這個M公司的項目，不禁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