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已是人去屋空了。負責少共中央局工作的凱豐(原名何克全)已先期跟隨部隊開拔。只留下一封信給她安排工作,細緻地寫下了少共中央機關誰走誰留,走的人誰配備了馬,誰帶警衛員,細緻到出發時每個人的裝束都寫在信上了。劉英按照信上的要求,一件不落地完成了她在瑞金的最後幾項工作。
劉英是一個做事善始善終的女人,而且很有主見,不願盲從。在長征途中,她與張聞天成就的愛情和婚姻,經受住了歲月和歷史的考驗,也是一件有始有終的姻緣。
「這兒需要你」1935年11月初,張聞天帶領黨中央機關北上,到瓦窯堡安家。之前,黨中央在甘泉縣下寺灣開會,決定中央領導人分兩部分行動,會後,毛澤東、周恩來和彭德懷率紅一方面軍南下,同徐海東、程子華率領的紅十五軍團會合,粉碎敵人對陝甘根據地的第三次「圍剿」。張聞天這一行中,有博古、凱豐、劉少奇、李維漢、徐特立、林伯渠和董必武等同志。到了瓦窯堡,張聞天徵求劉英的意見:「這下有了家,可以了吧?」劉英含笑點點頭。革命有了出頭之日,才能有心情談個人幸福。
張聞天同劉英的愛情是在共同的戰鬥生活中逐漸萌生和發展起來的。
在劉英心中,張聞天是一位文質彬彬的「紅色教授」,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時候,張聞天曾經是劉英的老師。1933年6月,劉英由莫斯科回國到紅色瑞金,擔任少共中央局的巡視員。一天她接到「洛甫」(張聞天)的電話,說:「尤克娜(劉英留蘇時的名字),今天我們要打你的『土豪!』」從外面來蘇區的人,組織上都發給一筆路費,一般能餘下幾個錢,拿出來請客,大家叫「打土豪」。劉英知道這個規矩,當晚就約上十幾個同志走了十來里路到縣城吃了一頓。由於有過去師生這層關係,劉莢同張聞天比較接近。以後工作接觸得多了,互相熟悉起來。長征路上,劉英經常到中央隊毛澤東、張聞天、王稼祥「三入團」處反映情況,張聞天對性格爽快、辦事麻利的劉英很有好感,漸漸產生了愛慕之情。
每當劉英去看張聞天和陳雲等人打乒乓球,他都喊上一句:「劉英.來一盤!」一次在遵義街頭,他叫住正和鄧小平等同志逛街的劉英,約她去坐坐。正是早春季節,屋裡升著一盆暖烘烘的炭火。他們吃著甜中帶點酸味的醪糟,談著談著就沉默了。終於,張聞天含蓄地表達了希望和劉英不僅做一般同志的意願。劉英當時沒有思想準備,從「敬愛」到「戀愛」畢竟有很大距離。她生硬地回答:「我早有打算,五年不結婚!」劉英心裡有過創傷。1927年她任湖南省委候補委員兼婦女部長,和滕代遠在長沙近郊組織「灰日暴動」,因洩密而失敗。白色恐怖中她赴上海向黨中央匯報,行前一周同將赴醴陵任縣委書記的林蔚結婚。林蔚曾留法勤工儉學,1926年從蘇聯回國,任湖南省委秘書長。不想這次分別競成永訣。1928年3月劉英返回長沙再赴上海時,方知林蔚已在醴陵犧牲。短暫的婚姻使劉英在心底留下了一個難以抹掉的陰影。
話雖這樣說,但是張聞天的言談舉止卻在劉英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來,覺得他確實可親可愛。但她打定主意一心工作,與他保持著距離。
其實張聞天在這之前也有過婚姻的經歷。
1918年初,正在讀書的張聞天放寒假回家,父母突然向張聞天提出了完婚的要求,而且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聘禮已經送到了女方家中,良辰吉日也已經選好,女子是鄰村行前橋從未見過面的衛月蓮。父母的好意沒有得到他們期望中張聞天興高采烈的笑臉,等來的卻是張聞天激烈的反對。在張聞天看來,這婚嫻是父母對他生活的粗暴干涉,是對他自由戀愛權利的剝奪……
然而,在母親的汪汪淚眼面前,張聞天屈服了.他違心地接受了這個違背他自由情感的沒有愛情的婚姻。在這場婚姻中,張聞天與衛月蓮生育了兩個女孩。就在衛月蓮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張聞天投身到新文化運動和社會革命之中,從此再沒有回過家鄉。
1928年秋冬之際,張聞天在蘇聯叉遭遇了一場短暫的愛情。那女子是蘇聯紅軍後勤辦事處的一個辦事員,叫安娜·古爾賓斯卡婭。他們由相愛到同居,開始住在中山大學主樓一層樓梯邊的一個小房間裡,後來又搬到特維列卡婭科津斯基巷1號的一個小屋裡。一年以後,他們就生下了一個男孩,張聞天回國的時候孩子已經滿1歲了。張聞天安慰安娜,古爾賓斯卡婭:「好好撫養我們的孩子,等中國革命勝利的消息……」然而這段姻緣也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最終也無疾而終了。
戰友們都覺得張聞天、劉英是比較合適的一對,有意成其好事。1935年4月,毛澤東提議、總政治部主任李富春經辦,將劉英調到中央隊當秘書長,給張聞天追求劉英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機會。劉英擔心自己幹不了,李富春話中有話地說:
「呵!劉英同志這回謙虛起來了,怕什麼?自會有人幫助你的。」這「有人」當然是指張聞天。
劉英在那裡正琢磨呢,毛澤東在一邊故做神秘地問:「你知道是誰提議你到這兒來的嗎?」劉英不假思索地說:「那還不是李富春主任!」「不對,是我提議的。你一個小女子在後梯隊太累,小平剛好去了前方,這兒需要你。」劉英也不再推辭,說:「那我就試試吧。」張聞天當然明白同志們的用心,他在邊上偷偷高興。此後,他們兩個在工作中更加深了彼此的瞭解,劉英漸漸地由敬生愛。
毛澤東、陳雲等不時拿他們打趣。
部隊過湖南的時候,毛澤東告訴劉英,張聞天在馬背上打瞌睡,四腳朝天掉下來,滾下山了。劉英嚇了一跳,問:「摔傷了沒有?」毛澤東故意慢吞吞地說:「莫急,莫急,洛甫他人沒有受傷,馬也沒跌死,有菩薩保佑哩。大概是你劉英在保佑吧。」說著,毛澤東又隨口念了一首打油詩,形容張聞天當時狼狽的樣子:「洛甫洛甫真英雄,不會騎馬會跌跤,四腳朝天跌得巧,沒傷胳膊沒傷腦。」劉英聽了哈哈大笑。
劉英默默地領受著張聞天的愛和戰友們的情。
在中央蘇區的時候,寫文件做記錄是用毛筆、土紙,長征路上一般都是用鉛筆,鋼筆很稀罕。張聞天有一支鋼筆,開會要做記錄了,有時他就把鋼筆給劉英。會後,他總是將記錄審查一遍,將記得不確切的地方改一改,然後將記錄本放在他的文件箱裡,行軍中,他們常常走在一起,並轡而行。一次夜行軍,警衛員搞了一個小馬燈。劉英說:「黑夜裡行軍,小馬燈倒是挺亮的。」張聞天立即接過去說:「這是流螢(意即劉英)嘛!」說得劉英怪不好意思的。艱苦的戰爭環境使她不敢談感情。張聞天尊重劉英的決定,直到同甘共苦走出長征到了瓦窯堡,他才徵求劉英的意見,劉英終於點了頭。
「革命有了家,我和聞天也戒了家」。彼此相愛的革命者終於結為終身伴侶。他們在一孔石窯洞裡安了家。沒有舉行任何儀式,也沒有請客,兩個行李卷合在一起就是夫妻了。鄧穎超、博古等熟悉的同志到他們的窯洞坐一坐,說幾句慶賀祝願的話,婚就算結了。
倒是剛從直羅鎮打了大勝仗的毛澤東,一回來就要「鬧新房」:「你們要請客!結婚不請客,不承認!不算數!」鬧了一陣,毛澤東又說:「我倒是真心給你們賀喜來了,還寫了一首打油詩呢!然後就讀了起來:「風流天子李三郎,不愛江山愛美人。當今洛甫做皇帝,愛江山又愛美人。」
決不要忘記他們
1945年6月10日,中共七大期間,毛澤東談到,如果沒有張聞天、王稼祥兩個同志從第三次「左」傾路線中分化出來,就不可能開好遵義會議。為此,毛澤東告訴人們:決不要忘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