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故事365天 子卷  酒魂 (6)
    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人們對傳言總是半信半疑,認為道聽途說,不足為信。這自然是對的。但無中生有的謠言無法傳之久遠,而有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的故事卻像沒有腳的行走、沒有翅膀的飛翔,一代一代地在人們口裡活著,產生親近和探究的衝動。譬如茅台酒,我們最初的認識,並不是見到或喝過它,而是聽到過巴拿馬博覽會「失手」瓶碎,香驚萬國的故事;聽到過幾渡赤水的紅軍借酒療傷,一支疲憊之師變為勝利之師的故事;聽到過周恩來、許世友許多情有獨鍾、排斥異酒的故事。

    這些口耳相傳、繪聲繪色的故事,在細節上真實性如何,能否經得起推敲考證?不好說。但對巴拿馬博覽會的金獎,人們還是願意省略評委的味覺而相信碎瓶的故事;而周恩來推翻評委的意見也許是虛構,但這種虛構與周恩來「不是不讓超,而是超不了」的話相比較,不僅顯得在情在理,而且符合說話者的個性和智慧。但凡能夠流傳的故事,不一定全是事實,但都有幾分神似。而這個神似中的「神」,恰好是公眾所自然認同的意義與魅力。

    我們千萬別忽視了這些酒餘飯後、瞎侃神聊的故事。雖然它是主流文化以外的閒言碎語,不承擔文治武功的社會使命,無歷史、無權力,也不管你的經濟指數和業績評價,但許多留芳後世的功業就鮮活地長存在這些故事中。我不知道茅台酒的故事曾為這個酒業集團帶來過多少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但我相信,沒有茅台酒的故事,許多人不會知道貴州有個茅台鎮和仁懷縣,不會懷著巨大的好奇心去品嚐和購買茅台酒。

    我也是因為茅台酒的故事去喝這種酒的,也因為這種酒好,才有去茅台鎮一睹虛實和神秘的衝動。雖然為了茅台鎮之行耽誤了自己承諾完成的一項工作,不得不失信於人;雖然多年來不再醉酒的我,在茅台鎮又一次喝醉,失信於己。但這回失信於人、失信於己都是值得的:第一,它讓我意識到了大歷史與小故事的關係。許多寫在紙上,刻在碑上卻沒有坊間故事的歷史,其實不是深入人心的歷史。第二,茅台酒是現代社會的一個邊緣小鎮的神話,它是許多傳奇故事的本事,但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催生過許多故事和年產值上百億元的企業,並不像諸多現代產業的發展,必須以環境污染和資源的損失為代價。相反,因為它的存在與發展,綿延五百多里的赤水河及周邊生態得到了保護,成了現代世界的一片淨地。發展與保護、現代與傳統,是可以兼容的。就像喝這種酒,「不良嗜好」與健康可以兼容一樣。

    茅台酒的商標以長袖飛舞的飛天為圖案,美麗動人。但面對這個背靠仁懷馬鞍山、滿鎮飄著酒香的小鎮,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匹馬鞍上掛著酒瓶的駿馬。

    茅台鎮上一片雲

    陸健

    這茅台鎮,便是出產茅台酒的那個城鎮,位於貴州省遵義市仁懷縣境內。茅台酒,被稱為國酒,大名鼎鼎。國人皆以享之用之為榮,一九一五年榮獲巴拿馬博覽會金獎之後聲名遠播,在一百五十多個國家和地區大受歡迎。古人云,「天下誰人不識君」,本是一句恭維、寬慰朋友的話,卻把茅台酒說中了。茅台入口綿軟,醬香突出,回味悠長。只要別不慎喝到假的,總能感到甘飴醇厚,唇齒留香。多飲幾杯,飄飄然好像整個世界被溫柔化了不少,天人合一,還是中國哲人的理論既高妙又樸素。茅台不傷人,休息一陣子,體力和神志就恢復正常,恢復為一個謙謙君子,起碼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這些話不是憑空講的,是在三十二年飲酒經驗的基礎上提煉出來的。因此,在接到《人民文學》雜誌社邀請,準備到貴州參加「首屆茅台文化酒論壇」時,我心裡特別高興。因為一,品味過茅台的人固然不少,但絕大多數人對它的產地卻無緣一睹尊容,一親芳澤;二來,以《人民文學》和茅台酒廠的大手筆,所約之人,必是一群酒量大、酒德好的先生雅士。以酒會友,契闊談諺,其樂融融。事後證明果不其然。

    當微雨叩窗的麵包車前,一個巨大的酒瓶形狀的建築物遙遙在望的當口,茅台鎮就到了。我想起十多年前參觀河南汝陽杜康酒廠時曾有過的發現,「這裡的麻雀都有二兩酒量」;我想「風來隔壁三家醉,雨後開瓶十里香」大約是對酒鄉人自豪感的最好描摹。一次隨意交談中,我曾聽詩歌評論家朱先樹說起茅台的空氣都和別處的不一樣,這也是茅台出好酒的重要原因。理性的思維尚未運轉,一股股濃郁的酒香早已如水如潮地瀰漫過來。出於對茅台的興趣和工作需要,臨來時我還真是翻閱了資料,曰:茅台鎮地處仁懷城西十三公里的赤水河東岸,面積約八平方公里,坐落在寒婆嶺下,馬鞍山斜坡上。這裡叢山環抱,一水中流,狀若盆地。環鎮山峰的礦物質放射出的微量元素與數百年上千年釀酒發散的氣體相融,在茅台鎮形成了獨特的瀰漫在空氣中的菌群,這些肉眼不能看到,更無法用技術手段進行量化分析的菌群的積澱厚重,對茅台酒味、色、質的獨一無二特性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在某種程度上是決定的作用。要不怎麼說,換了任何地方都釀不出與茅台一樣質量口感的酒來呢!茅台鎮溫度濕度適宜,我們在那裡的兩天天氣氤氳,細雨霏霏,讓人感歎,感歎香醇佳釀出自茅台,應該是一種天意。

    是一種天意使茅台選擇了這塊土地。研究表明,茅台地區的自然地理環境對茅台酒獨特品質的形成同樣不可或缺。它的土壤酸鹼適度,土質鬆散具有良好的滲透性,地下水清純無毒,還有發源於雲南鎮雄縣烏蒙山區,途經四川敘永、古藺與貴州畢節、金沙奔騰四百多公里輕繞茅台鎮西側然後折身向北進入長江的赤水,恰恰於春夏兩季的棕紅色浪潮過後在秋天釀酒需要潔淨水時恢復她清澈透明的顏色。這種種跡象,似乎無不在悄悄暗暗證實著瓊漿玉液茅台酒確乎是一種「天賜之物」,是上天過於寵愛茅台人的慷慨體現。在茅台鎮的兩個晚上,同行的中國社科院葉廷芳先生,首都師範大學王光明,陝西師大紅柯,《星星》詩刊梁平,昆明作家協會雷平陽及主辦單位之一的李敬澤、商震和我,每晚都要步出茅園賓館,沿著街道的起伏尋到兩三百米以外的一家小飯店,要上當地的香腸臘肉和幾個簡單小菜,把「茅台」細細品嚐。我們說,口感真好,真舒服。也許舀一瓢赤水河的水同樣能過癮。靜靜的夜空,無雲無邊的遼闊,山峰的影子只是比天庭的顏色稍稍黑暗。只是不知那些聚集散佈在空中逐漸繁衍飛飄,雲層般豐富的菌群如何在進行它們卓有成效的工作。

    同時誰又能說不是歷史選擇了這個地方?當年一支剛剛完成了重大轉折的軍隊在這兒三渡赤水,這支有著頑強意志卓絕精神的軍隊在茅台飲酒,用酒清洗傷口,重新綻開了一個主義的笑容。十幾年之後,茅台當仁不讓地成為國酒,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輝煌。「國酒文化城」裡矗立的一位偉人塑像,象徵著純樸的鄉民對一場艱辛的革命的懷念。茅台人對歷史對傳統的選擇同樣表現出堅定的信心和持久的耐力。他們堅持自己天下無雙的工藝,兩次投料,八次下曲發酵,八次蒸餾烤酒,細心勾兌,窖儲五年。

    他們與時俱進,走出去請進來,科學考察,專家座談,提倡創新,不斷強化酒文化的建設。他們所有的智慧都奉獻給這裡,他們明天的太陽升起在這裡。無論是「首屆茅台文化酒論壇」上,或者推杯換盞的席間閒談,總有一些話語,甚至一些細小的事情讓人感動。茅台人常常是微笑的。他們的工作給很多人帶來過快樂。也許可以朝大的方面多講一句:很多人的快樂和幸福,多多少少與他們的工作與祝福有些關聯。兩天的參觀,座談結束了,車子來時緩慢走得太急。回望茅台,巨大的酒瓶形狀的建築物又一次映入眼簾,這時想起徐志摩「我輕輕地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詩句,是不是有些矯情?

    流芳百代是茅台

    崔道怡

    車在峽谷裡穿行,蜿蜒起伏,向上攀登。車窗外,夕陽中,延展著,旋轉著,一座座蒼茫的山,一叢叢蔥蘢的樹,一片片碧綠的田,間雜著一幢幢青瓦白牆的村莊。猶如連綿畫屏,使人應接不暇。這是只有在貴州西部才能觀賞到的風景,這是只有在通往那神秘地方的旅途中才能感受到的風情。

    那地方,是茅台。下午從重慶出發,到茅台已是夜晚。再從茅園賓館出來,獨自躑躅小鎮,夜更深沉。我走這條街,真個路無三尺平,一直是在上下坡中。路旁一串串街燈和一家家店舖流瀉出的燈光,組合成為懸掛在山巒的閃光項鏈。撒在周圍山坡的燈光,便如巍峨墨玉鑲嵌的一顆顆珍珠。

    這情景,似幻境,既熟悉,又陌生。我的思緒,回到二十二年前,那時候我曾經沉醉於和今夜同樣的境界:街巷幽深,屋舍古樸,潤潤的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清香。像一幅水墨畫,像一首舊體詩,它長存於我的記憶,不時進入我的夢中。我來過這裡的,而我之來,起源於二十七年前的一段佳話。

    一九八○年春,我在編輯部看稿,茅台酒廠的工程師季克良找上門來。他對《人民文學》一月號所發徐懷中的小說《西線軼事》提出意見,指出其中人物對話說到某酒更好,「氣死茅台」,有損茅台聲譽,應予「更正」。這使我們很為驚奇,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著名企業早已明確了維權的意識。

    當然知道,建國之初,茅台便被定為國酒,豈敢怠慢,我們趕緊跟作家溝通。徐懷中也被茅台的維權意識和行為感動,表示再版時改那句話,並另寫一篇小說,對話間要說到茅台是國酒。事情圓滿地解決,國酒與「國刊」從而結下了情誼。茅台酒曾責怪《人民文學》,遂成為流傳於文學界的趣聞。

    五年後,為舉辦茅台杯文學獎,經貴州作家何士光引見,我第一次來到這座小鎮。第二年,《人民文學》邀請了由文學名家組成的評獎委員會成員和獲獎作家訪問茅台,第二次領略小鎮風光。而對老作家汪曾祺、陸文夫、周克芹、葉楠說來,則是他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觀賞。此後,他們相繼作古。

    記得他們,記得諸多作家品嚐茅台的神情,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純真質樸,憨態可掬,彷彿都已回復青春。開懷暢飲,一醉方休,許多人把到茅台當作此生難得的機遇。我不善飲,但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在酒庫喝儲存了幾十年的茅台。那是我有生以來未曾品嚐的滋味,清冽綿軟,溫潤醇香……

    二十二年了,其間多次喝過茅台,那種感覺不再回來。二十二年了,小鎮幽雅的韻味,今夜回到我胸懷。其實,小鎮獨有的詩意韻味,早就氤氳上千年了,那是天之時、地之利、日之精、月之華、山之魂、水之魄,堆金積玉,鍾靈毓秀,匯聚形成一方氣場,從而造就只在這裡才釀得成的茅台酒。

    那方氣場,古往今來,百代流芳。然而,次日清晨出門,眼前景物則發生了巨大變化。那高低錯落在山間的樓群,那橫跨赤水的橋樑,昨晚籠罩在夜色裡,今天才顯露出此前我未見過的容顏。及至來到酒博物館,更是歎為觀止。這是迄今為止國內第一也是唯一專門陳列酒歷史與文化的博物館。

    當年訪茅台,曾有所感慨,覺得這座小鎮,可謂酒博物館,演繹著酒的流程。而今看到新建歷代酒的殿堂,系列展示千百年來酒在人們生活和心目中的地位作用,大開眼界,大擴胸襟。這不僅是知識,而且是感情。生動的畫面,鮮活的雕塑,再現了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情景:杯酒釋兵權,煮酒論英雄……

    我們此行,是來參加「文化酒論壇」。這已是第二屆,每屆由《人民文學》邀請幾位著名作家、評論家和酒業專家與會。會前,有位評論家對我說,應該是研討酒文化。我告訴他,「文化酒」這理念,是茅台集團董事長袁仁國提出來的,意在表示今後要按「文化酒」路數發展。

    茅台是酒中極品,它的產量有限,這就有必要以其出類拔萃的文化含量作為酒的品性。

    為傳播「文化酒」,《人民文學》逐年組織作家、評論家發表觀感,促使茅台流向文學界,也流向藝術界。諸多美術家、書法家、音樂家、戲劇家都曾經翻山越嶺來到小鎮,留下了各自的創造成果。何止文藝界,還有社會各界,乃至旅遊界,也浪濤般湧向小鎮,前來觀賞茅台鎮獨有的景致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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