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瀾冷笑:「我代理朝政也是皇上親許,怎麼就沒有資格?我告訴你,只要我站在這裡,我就是西梁少相,我就絕不允許你們這種變相賣國的做法!」
邵明堂不屑地哼了一聲:「說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呀!李微瀾,我們本來還想為你留點情面,但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看來也無須留情了!」他得意地轉向眾臣,「大家可知道軍糧被劫一案,其實都是李微瀾在暗中操作。林輔林晚歌父子昨晚已經招供,其實軍糧之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李微瀾嫁妹用的都是國庫存銀,所以無錢買糧,卻派人押運空車,假裝糧草充足,又故意走露消息給敵軍,讓軍糧被劫,這樣真相就被永遠掩埋神鬼不知了!」
「什麼,竟有這種事?」眾臣大吃一驚,議論紛紛。
「怎麼可能?」
「李微瀾竟是這種人!真夠無恥的!」
邵明堂立即拿出林晚歌父子的供詞,交給眾臣,大家一邊傳閱一邊搖頭,投給李微瀾的目光頓時變得複雜無比,有同情,有無奈,有鄙視,也有擔憂……
其實大多人心裡都明白,李微瀾縱有千般不是,也絕不會在軍糧一事上造假。但此時此刻,案件的真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微瀾是塊阻路石,必須除去。所以,就算供詞是假的,也要讓它變成真的。
這些天李微瀾一直忙著籌備軍糧,無暇顧及林氏一案,卻沒想到,他一個疏忽,竟被人捷足先登,製造出了誣陷他的證據。這些人,為了維護自身利益,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心裡卻忍不住湧起一股深深的悲哀,為什麼又是這樣?在他辛苦奔波,耗盡心血維護某件事的時候,總是會有人同時在費勁心機地破壞,那種感覺就像當他筋疲力盡地將一盞光明推到高處的時候,卻又被人一腳踹了下去,毫不留情!
他用生命來珍惜的東西,為什麼別人卻不屑一顧?他心裡唯剩茫然,先皇,您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維護這片他辛苦守候的江山?
邵明堂卻得意之極:「少相大人,若你還覺得證據不夠,妄圖狡賴,那麼我還有一個最有力的人證,他完全可以證明被劫走的糧草只是幾輛空車,因為那個人就是朱紫國二王子,也就是八萬大軍的統帥宗陽。」抬手做個手勢,「請二王子上殿!」
殿門大開,百官肅立,態度恭謹,就像是在迎接新王一般,竟是前所未有的隆重。
這一幕,看得李微瀾的心更是涼了半截,這個宗陽到底是何許人,竟能讓西梁百官眾口稱讚心悅誠服,尤其還是以一個敵國王子的身份?這樣一個雄才大略之人,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受人擺佈,離國和親?又怎麼會滿足一個王君之位,屈居人下,他所圖的到底是什麼?他可以不在意個人榮辱,但事關西梁國運,他必須抗爭到底!
順著敞開的大門,灑落了一殿陽光,刺眼的光芒中,那人緩步走進,層層光暈在他的身後蕩漾閃爍,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終於,他從曼延的光影中走出,面容逐漸清晰,飛揚的劍眉,墨黑的長髮,一雙眼睛亮如晨星,俊美的面容皎潔如月,清逸出塵。他的姿態優雅高貴,彷彿是從雲端降落的神詆,俯視著腳下的眾人。但是當他的目光掃過你的時候,又會讓你如沐春風,如飲甘泉,好像他的眼中只有你!
眾人皆被他的風采折服,只有李微瀾,在那一刻,卻好像驟然從高空墜落到深淵,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怎麼會是他?
那個人——
那個統帥大軍,侵西梁,奪糧草,說百官的人——
那個野心勃勃,要做西梁第一王君的人——
那個眾臣口中的朱紫二王子,名字叫宗陽的人——
竟是他的妹夫戚少陽!
回到寢宮,蘇醉兒迫不及待地摘下腕上的一根金線,點燃,小小的火光閃了幾下,就消失不見了。
孫悟空,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了!求求你,快點出現吧!
千里之外,唐僧師徒剛剛穿越過一道山嶺,孫悟空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悟空,怎麼了?」唐僧問。
孫悟空垂頭半晌,才回答:「有人在呼喚我。」
唐僧默然,目光落於煙霞深處,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你應該知道,那場戰爭還沒有結束。」
孫悟空不再說話,金色的長髮卻無風自動飛揚而起,眼底也彷彿有光波逆轉,翻江搗海。他突然一聲大吼人已衝到半空中,他手中金光爆閃,一根巨大的金棒橫天而起,又陡然降落如落日之虹,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身後的山嶺竟被一劈為二!
灰塵瀰漫中,孫悟空半跪在地,金髮垂落,漫天的金光慢慢收斂於他空茫的眼眸——
對不起,醉兒!
金髮燃盡,了無痕跡,等了好久依然不見孫悟空的身影,心焦如焚的蘇醉兒只能再點燃一根金絲。直到兩根屬於孫悟空的金髮全部燃完,孫悟空也沒有出現,蘇醉兒這才徹底絕望。
孫悟空,難道連你也要放棄我了嗎?
孫悟空,你這個不守承諾的混蛋,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拋下我?
孫悟空,求你了,現在只有你可以救秦墨,救少相,救西梁,孫悟空,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肯立即出現在我眼前,你以前做過的壞事我都不計較了!
蘇醉兒哭倒在地上,無助地蜷縮著身體,她從來沒有感覺如此彷徨過。曾經,似乎天塌下來都有別人為她頂著,可是現在,那些為她遮風擋雨分憂解難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只剩她自己在這冰冷的宮殿裡等待著最後的裁決!
什麼時候,你們才可以回來,我一個人,真的不行!
就在蘇醉兒最最絕望的時候,一個清冷好聽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我一直以為,能讓秦墨生死相許,讓李微瀾死心塌地效忠的西梁女皇蘇醉兒,必然有她的獨特魅力,卻原來只是一個遇到事情就躲起來哭泣的小女孩,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蘇醉兒猛地回頭,竟看到戚少陽站在身後,一臉戲謔地看著她。
連忙擦去眼淚,蘇醉兒站起身,大聲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我的寢宮,你是怎麼進來的?」
戚少陽不慌不忙地在房間裡走了一圈:「親愛的女皇陛下,你似乎忘記了我即將成為你的王。這個地方,也將是我的寢宮,我怎麼就不能來呢?」
蘇醉兒氣得直想撲上去咬他一口,但又有自知之明,知道若真的動起手來,自己只有被咬的份!
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隱藏起所有的情緒,蘇醉兒也用一種極為冷漠的聲音說:「王子說得不錯,你即將成為我的王君,這皇宮裡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得!只是,王子陛下,我有一點非常不解,像你這種無所不能,無孔不入之人,即便不做王君,在西梁也照樣一呼百應。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娶我這樣一個無能無趣的妻子呢?」
戚少陽大感興趣地看著她,這個蘇醉兒果然有意思,剛才還一副脆弱無助的小女兒之態,轉眼之間,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張牙舞爪,言辭犀利,女皇之姿已經隱隱顯露,若假以時日,必會成為一代天驕!
只可惜,你現在就遇到了我……
「陛下何必自謙,小王對陛下早有欽慕之心,才會不遠萬里來到西梁商談和親之事。其實,朱紫西梁本該休戚與共,又何必因為一點誤會,而讓戰火蔓延塗炭蒼生呢?」
用力鼓了幾下掌,蘇醉兒面帶諷刺:「說得還真是冠冕堂皇!戚少陽,你不遠萬里來到西梁,娶走了少相之妹還不夠,現在竟然又把主意打到我蘇醉兒身上,你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吧!想玩一箭雙鵰,你也不怕被撐死?」
當初李微瀾挑選妹婿之時,蘇醉兒也跑去瞧熱鬧,對這戚少陽印象頗為深刻,卻怎麼也沒想到,再見到他時人家已經是朱紫的二王子了!蘇醉兒挑眉:「朱紫富商戚少陽怎麼會變成王子宗陽,你不想給我解釋一下嗎?」
此時的蘇醉兒已經看不出本該屬於她的青澀稚嫩,她與秦墨、李微瀾朝夕相處,對於兩人的言行情態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關鍵時候,稍作模仿,便顯出一種獨有的皇家氣度與威嚴。但實際上,她的心裡卻是緊張得不行,戚少陽這個人,太過深不可測,面對他的時候,她總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戚少陽淡淡一笑:「並不是我有意隱瞞,其實這件事在朱紫,本來就是公開的秘密。」
「公開的秘密?什麼意思?」
戚少陽表情越發古怪:「朱紫王有個奇怪的嗜好,你聽說過嗎?」
蘇醉兒搖搖頭:「沒聽過,什麼嗜好?」
「他呀,最喜歡招別人的老婆進宮侍寢,而且喜歡一天一換,絕不重複。」
什麼?蘇醉兒差一點兒被空氣嗆著,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順過氣來,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變態!」
戚少陽竟然也不生氣,反而笑瞇瞇地說:「朱紫王雖然龍精虎猛,卻很少子嗣。有一天,他突然想到,那些曾經入宮侍寢的女人會不會有人懷上他的骨肉。於是,他又開始大肆搜尋……」
蘇醉兒皺眉:「這些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的生母也曾入宮侍寢。」戚少陽神色淡淡,彷彿在說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蘇醉兒又忍不住咳嗽起來,看著戚少陽的眼神也古怪起來:「那你……難道……」
「是的,以時間算來,我很可能就是朱紫王的兒子,但父親卻非說我是他的骨血,雙方爭執難下,幸好戚家人的體質極為特殊,與正常人很容易區分,只要等到我十八歲,一切自見分曉。遺憾的是,父親沒能等到那個時候,便西去了……」
「體質特殊?什麼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