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愧疚的當然就是李微瀾,他看著蘇醉兒明顯消瘦的面孔,心裡百感交加,他雖然希望蘇醉兒摒棄玩樂,全心學習,日後成為一代明君,卻從未想要把她逼成這個樣子。可是事與願違,欲速則不達,都怪自己手段過於激烈了。明明是水嫩欲滴的小臉,現在卻不見了往日的圓潤瘦小得可憐,明明總是快樂無憂極為可愛的表情,現在卻連睡著時也縮著眉頭,她到底藏了多少心事?
李微瀾責怪自己這個少相當的真是太不稱職了!
更沒想到,蘇醉兒醒後對李微瀾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對不起,少相大人。我,我不是故意昏倒的。真的不是……我很想用功讀書的……」那惶恐的神情,討饒的神態,看得李微瀾又是心酸又是難受:「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失職,竟讓皇上因為疲憊而昏倒。」
蘇醉兒小心翼翼地說:「那少相……不罰醉兒嗎?」
李微瀾深深歎氣:「皇上,微瀾怎麼會罰皇上呢?前些天是因為太過情急,只怕有負先皇托付,才會有所逾越。無論如何,您畢竟是西梁君主,這一點,是無人置疑的。」
蘇醉兒不知有心還是無意,淡淡地說:「少相大人太客氣了,明明是先皇慧眼識珠,為朕選了一個如此『賢明能幹』的輔政大臣,現在的西梁人心中怕是只有少相,再無皇上,我想母親他一定可以含笑九泉了。」
李微瀾一個踉蹌,剎那間,只覺得心神俱裂,五內如焚,差一點兒摔倒在地。
西梁人的心中怕是只有少相,再無皇上!
這哪裡是讚賞之言,分明是在指控他專權攝政,目無君主!
李微瀾內心苦澀無比,努力不讓聲音發顫:「皇上,言重了,微瀾惶恐。皇上您好好休息,微瀾告退了。」
蘇醉兒望著他不再挺直的背影,用力咬著下唇,李微瀾,你也會痛嗎?
李微瀾剛剛走出殿門,他強裝的鎮定便全部粉碎,整個人幾乎要癱軟在廊柱上。皇上,你就這麼恨我嗎?這種控訴,竟比萬箭穿心還要令我難堪難過。先皇將你托付給我,你可知我的壓力有多大?有多麼誠惶誠恐,膽戰心驚。自輔政以來,我是事事小心,步步謹慎,只怕有一點差錯,便會辜負先皇重托,讓我西梁墜入萬劫不復之地啊。
我何嘗不想讓你每天過得快快樂樂,輕鬆愜意?但你畢竟是我西梁女皇,肩負著西梁的未來,你的放縱卻是西梁的禍患,你的憊懶也將是我西梁覆滅之源。
皇上,你為什麼就不明白呢?只要你有足夠的能力肩負起西梁的未來。到那時,西梁的少相自然就會消失了!
難怪李微瀾如此悲傷,他自任少相以來,便全心全意撲在國事上,沒日沒夜地處理政事,還要督促蘇醉兒的功課,想方設法應付她千奇百怪的逃課理由,甚至連內宮事務都要幫忙處理。一人身兼多職,只恨不得可以長有三頭六臂。相府與皇宮之間很是有一段距離,他若是每日宿在宮裡,還可以省些時間,但他卻是嚴守禮儀之人。寧願每天來回奔走,也不想給別人落下口實,無形之中,便給自己添了許多壓力。
天還沒亮他就要起床,匆匆進宮處理政務,通常都要忙到深夜,再返回相府,這樣來回折騰,一天能睡上兩個時辰就是好的。經常連早餐都沒時間吃,而他竟然還不愛惜自己,不許阿必為自己加餐,更不許伙食上有什麼特殊。有時候飯菜端來了,他卻又碰到急務,等想起吃飯的時候飯菜早已涼透,他卻連等待菜熱的時間都沒有,便只能吃涼食。
他十九歲為相,現在二十一歲,別看這只是兩年,他的貼身衣服現在已是又肥又大晃晃悠悠。甚至晨起梳發,也常見白絲點點,連他自己都心下黯然。
更甚者,李微瀾為官清廉,在生活上對自己的要求可以說是苛刻,他薪俸雖然不少,但在朝為官,免不了交際應酬,什麼婚喪嫁娶,哪一樣不需要花錢?可是這樣一來,為官的那點俸碌,又能剩下多少?朝中一些人說他衣著簡單,毫無虛華,自有大家氣度,卻不知道他的妹妹生病,他連藥錢都付不起,又哪裡有錢置衣?以家塗四壁形容也不為過,現在竟只能靠典當先皇御賜的一點東西勉強度日。